54.chapter 54

  小區長椅, 紀承灃和年歌並肩坐在一起, 今天十六，天上的月亮明亮又圓滿。


  年歌已經止住了哭，兩人默契抬頭，像是在一同賞月。


  「剛才為什麼要哭？」紀承灃忽然側頭問道。


  年歌仰頭望月，心中的情緒已經平復了許多，她抿唇撒謊：「沒什麼，就是半夜睡不著, 心情不太好。」


  紀承灃反問：「所以是看見我導致心情更不好，才一哭不可收拾？」


  「當然不是！」年歌立刻否認, 「和老師沒有關係, 是我自己的原因。」


  她垂頭，心想，是我沒能控制住內心瘋長的慾念。


  紀承灃定定看她, 沉默半晌后拿出手機問：「那你為什麼給我發這個？」


  男人目光熠熠盯著她, 年歌瞄了眼自己衝動之下發送的微信，一時陷入語塞。


  她支支吾吾片刻才回答說：「因為老師你給我送了禮物，這是你提出的訴求, 所以我得讓你知道我真的去做了啊……」


  聞言，紀承灃忽然輕聲哼笑。


  然後他竟伸手拍了拍女孩的發頂：「嗯, 真乖。」


  親昵的誇讚鑽進耳膜, 絲絲酒氣循著鼻息, 撩動著她的心尖。


  胸腔的小兔子突突跳躍, 年歌鬼使神差的說：「紀老師, 你再繼續這樣下去，我會剋制不住自己的。」


  言畢，她轉首和男人對視。


  她知道，紀承灃一定能懂自己的意思，再這樣下去，她真的很難抑制自己的感情。


  年歌以為答案肯定是令人失望的，卻沒想到——


  紀承灃說：「那就不要剋制。」


  她猛然一怔，不可置信地反問：「老師，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紀承灃卻淡淡回：「我不做老師很久了，而你也拿到了畢業證。」


  年歌驚訝得微微張嘴，她從沒想過，這些話會從紀承灃的嘴裡說出來。


  「可是你……」她仍舊有些難以消化眼前的事實，「你為什麼？」


  支支吾吾半天，她都沒有說出個所以然。


  她無法理解，為什麼從前禁慾、淡漠的紀老師，突然就變得這樣主動撩人。


  難不成從前的他都是裝的嗎？那未免也太匪夷所思了。


  女孩的驚訝全在意料之中，紀承灃也不知道該從哪裡開始解釋，現在的進度比他所計劃的要快上太多。


  若非她剛才哭得令人措手不及，他不會這樣快地坦露心跡。


  「誒，」紀承灃嘆氣，然後牽起了女孩的手，「我先送你回家吧，這些事情明天再解釋好嗎？」


  他今晚應酬喝了不少酒，怕再聊下去，他也無法剋制自己。


  他還沒有想好該怎樣開始這段感情，不敢貿然行動。


  「不行！」年歌卻不肯起身，仍舊坐在長椅上，仰頭倔強地看著他道，「紀承灃，你別再這樣了好嗎？如果你可以解釋，就今晚、就現在解釋，否則我肯定沒有辦法睡著的！」


  頓了頓，她終於問出了最近積壓在內心的疑問：「為什麼你要說陸路不是個好男友？為什麼你會出現在宣傳賽上？為什麼你要搬家到我的對面？為什麼你又出現在我復播的首秀？為什麼……」


  年歌將她和紀承灃全部的所謂偶遇，都通通問了一遍，不弄清楚這些，她今晚恐怕別想睡覺了。


  聽女孩幾如控訴般的連續發問，紀承灃身形一僵，才終於意識到自己給她帶來了怎樣的困擾。


  其實，空降宣傳賽，只不過是擔心她太久直播會感到拘束，所以想去幫她撐場子和放鬆心情；至於搬家一系列的「偶遇」，當然都不是巧合。


  有句話說得好：所有的巧合，都是另一個人的費盡心機。


  但若要追本溯源地將全部事情解釋清楚，那將會是一個太長的故事。


  原本立在年歌面前的紀承灃，倏地彎腰俯身，雙手抵在女孩身側，輕輕地吻上了她的唇。


  微涼柔軟的觸感落下來，年歌腦子一轟，宛如被原|子|彈夷為平地，除了發愣什麼都不會。


  不過，在她尚未反映過來時，男人就已經離開她的唇。


  他雙臂緊緊捏住木椅的靠背上，將她圈在這方寸空間說：「現在明白了嗎？」


  腦內像煙花噼里啪啦炸開，年歌呼吸急促，瞪圓了眼看著男人。


  驀地，她如受到刺激般一把推開紀承灃，然後蹬蹬蹬逃上了樓里。


  紀承灃也久久站立原地，回味過自己究竟幹了什麼后，他發誓再也不應酬喝酒。


  *

  年歌這一跑，就整整躲了三天。


  這三天她都不敢出門，因為怕出門會遇見紀老師，所以在家慫成了一團。


  而紀承灃在給她發了兩條微信后，也消失無蹤。


  一條是：昨晚很抱歉。


  另一條是：年歌，等我。


  按理說，紀承灃的吻就是在表示他也喜歡她，所以才會故意接近她，自己應該感到欣喜高興才對。


  可莫名地，年歌卻覺得低落。


  或許是一切都發生得猝不及防，讓她缺乏安全感，又或許是男人的態度轉變過□□速，讓她覺得有點唐突。


  總之，年歌一時之間難以接受紀承灃態度的轉變，最近都故意躲著他。


  似乎她每次感情受挫時，事業都發展得特別順利，這天，經紀人又通知她，有個訪談節目邀請要上。


  這是一檔網路採訪節目，每期會採訪三位嘉賓，而這三位嘉賓並非全部是明星。他們或是各界翹楚，或是近期紅人，甚至可以是勵志正能量的人物。


  年歌曾追過節目，對這檔欄目還算熟悉和喜歡，再加上最近在家快發霉了，她就答應了錄製。


  年歌這期的主題是「紅人」，她是網路紅人，而另外兩位一個是娛樂圈當紅小生，一個是紅色事業宣傳者。


  三人身份各不相同，但性格都比較柔和外放，因此在錄製的過程中，她整個人都很放鬆。


  訪談的內容大致是嘉賓聊自己的前半生經歷和經驗，讓大家更了解嘉賓，也將嘉賓們散發出的正能量傳遞給大眾。


  氣氛太好，以至於正兒八經的採訪結束后，主持人問起了花絮相關的八卦問題。


  第一個問題：希望另一半是什麼樣的。


  這顯然是針對那位當紅小生的，但為了不表現得過於明顯，所以年歌和另一位嘉賓也沒能逃過。


  小生和紅色宣傳人很快就答了，輪到年歌時，她稍微想了想才說：


  「小時候呢女孩子都希望另一半是白馬王子，不過長大后發現王子好像都只存在童話里，所以我現在對另一半是怎樣的還真沒想過。」


  她的回答是主持人所沒聊到的，畢竟大部分女孩子都會日常幻想男朋友或者老公是什麼什麼樣就好了。


  所以主持人忍不住問她：「那年年這麼漂亮優秀，追你的人總不少吧，有沒有一個讓你心動的呢？」


  年歌的腦海立刻就冒出了那晚，紀承灃吻她的畫面，須臾，她的臉上便浮現可疑紅雲。


  「哇，年年臉紅了，看來最近就有對不對？」主持人敏銳的發現她的變化，立刻八卦的追問，「可以說說對方是什麼樣的人嗎？」


  年歌怕這段被紀承灃看見，趕緊回：「沒有啦，其實不是表白，就是以前的老熟人做了些突兀的事。我剛才忽然想起，才有點不自然。我們還是來聊彬彬吧，他的粉絲一定很好奇有沒有人追求他吧！」


  她強行將話題轉移到了小生身上，主持人見她不願多說，便跟著轉向了。


  雖說年歌最後並沒透露太多，但她還是有些擔心紀承灃會不會看見這個節目，以及擔憂他對自己所說的「突兀」會不會多想。


  離開錄製現場后，她就一直在糾結。


  最後，年歌覺得紀老師那天的確沒說什麼表白的話，而且這檔訪談節目也不算火，以紀承灃的性格估計是看不見的。


  她一路都在用阿Q精神安慰自己，最終說服了自己，紀老師肯定不可能看見這檔節目的！


  *

  網路訪談並非什麼大製作，因此只用了不到三天時間製作方便剪輯完畢，於當周日早上發布。


  因為有當紅小生尹彬彬的加入，這期的訪談轉評量很高，高到令人難以置信。


  年歌看著這個數據，還很擔心了一天：她既害怕這個被轉發到紀承灃的首頁，又害怕它不能轉到紀承灃的首頁。


  此時此刻，她才發現，自己又落入了暗戀的怪圈。


  怕他知道，更怕他不知道。


  其實說到底，她還是希望自己被他重視，被他鄭重以對。


  那晚的吻，她怎麼會不動心？只不過來得太突兀，她總害怕自己是被輕視了，不敢去面對而已。


  但年歌的糾結擔心，好像終是被白費了。


  直到傍晚，直到半夜，也沒見紀承灃有任何動靜。


  她又矛盾的生氣，決心遠離紀承灃，再也不要被他所動搖。


  然而——


  第二天清晨，她的房門卻被紀承灃敲響了。


  當年歌蓬頭垢面從貓眼看到西裝革領的紀承灃，時光好像倒退回和他初遇次日的清晨，他小氣地來敲響她的房門，叫她起床去上課。


  正發獃，紀承灃往貓眼湊了上來，彷彿感知到她在裡面，要與她對視。


  「年歌，開下門。」屋外，他又忽然倒退露出手中的早餐盒，「我給你送早餐。」


  ？？？


  年歌差點以為自己遺失了一段記憶，否則紀承灃為什麼忽然出現，還用這種熟稔親昵的語氣說話。


  她很生氣，甚至不想再假裝自己不在家，也顧不得自己素顏朝天，氣憤地打開了門。


  「紀承灃，我受夠了！」她徹底不再壓抑，直接控訴，「你是不是覺得我喜歡你，所以就可以隨便逗弄我了？憑什麼你想約就約，想親就親，想冷落就冷落？！我告訴你，就算我還喜歡你，但也絕對不是可以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我不需要你的早餐，請你離開吧！」


  女孩一口氣發泄完了積壓的所有情緒，並且滿臉憤憤地看著望著男人。


  紀承灃愣怔一瞬，旋即擠進屋裡，合上了門。


  「你幹什麼？」年歌防備的看著他。


  卻聽紀承灃說：「對不起年歌，這段時間讓你這樣困擾，我真的很抱歉。我並沒有想玩弄你的感情，我只是不確定，一年過去，你到底還喜不喜歡我。如果你喜歡我，我就會追求你，替你送早餐，陪你玩遊戲，約你散步。但如果你不喜歡我，我就退回到原有的位置上，沒想到弄巧成拙，成了現在這樣。」


  年歌倏地一愣，表情瞬間獃滯。


  而紀承灃見她不說話，便又開始解釋：「是你給我發微信那晚，我才確定了你還喜歡我，所以才會酒意上頭親了你。沒想到唐突了你，讓你感受到被輕視。那天你忽然跑了，我就感覺到自己是不是哪裡做錯了，還沒來得及想出合適的道歉辦法，我就被公司安排到美國出差，昨晚才剛回來。還有復播那天約你散步，我被合伙人強制押去了會所應酬，放你鴿子讓你傷心也很抱歉。年歌，對不起，在感情上我不是一個合格的老師，如果有以後，我再也不會讓工作凌駕在你之上，我已經請了假，讓自己能專心追求你。」


  聞言，年歌瞳仁微縮，整個人儼然被震驚所包圍。


  此刻聽他道歉，她其實很沒用的心軟了，她想，紀老師看起來就不像是會談戀愛的人啊。


  她開始替她找借口，所以他會犯這些錯誤，也是無可厚非的吧。


  「可是……」但她還有一個疑問不明白，「紀老師你，為什麼會忽然喜歡上我，你以前拒絕得真的很徹底。」


  「我為什麼會喜歡你，什麼時候喜歡上你的，我也不知道。」紀承灃溫柔看她，回答說，「可能是你被人陷害攻擊的時候，也可能是我搬家離開生活里突然沒有了你的時候，又或許是一年後再度重逢你的手被別人握住的時候吧。但是年歌，我確定的是，我也喜歡你。」


  他頓了頓，忽然摸出個小絲絨盒子，打開后裡面的鑽石熠熠生輝。


  男人半跪在地說：「所以年歌，你願意接受我的道歉，再給我一次以結婚為目的，追求你的機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