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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搬進城

  夜半淩羅還不歸,寧玉悶氣,忍不住在村口散步,惹來無數農家姑娘媳婦的青眼,他也全然不顧,隻隨性的走著,走著走著,就走到了唐宅門口。


  站在大門口朝內看,能看到院內二人親昵的舉動,看到二人情到深處褪去全部衣衫緊緊相擁熱吻。


  寧玉從不覺得自己有一會與凡人計較第二次,可當這一幕熱烈的呈現在眼底時,除了發燒的臉龐,還有刺痛的心髒。


  他到底有什麽好?能叫她忘不掉?

  寧玉眼中寒氣噴薄而出,他可以即刻破門而入,提劍殺唐隱個遍體鱗傷,可他有什麽權利?

  有無數可摧毀唐隱的能耐,卻沒有一個適當的借口。


  他一襲白衣靜默而立,在大門口等待著,與玉白的月色混淆為一體,寒冽靜肅,如銀月泄下來的一柱光。


  直到月偏中,二人醉的不省人事,他終於迫不及待的進門,卻依舊是身影翩躚,麵無急色,但越走越快的腳步卻出賣了他。


  唐隱眯眼,望著那襲潔白,喉音樂道“知道你會來,我也安心醉了。”


  寧玉不屑與他交流,伸手去抱住淩羅,見她衣衫不整,竟褪下腰封,脫下上衣包裹住淩羅,一把橫抱起,轉身就走。


  因為外衣脫下,寧玉的內衫領口也被扯得微微鬆散,淩羅不勝酒力,哇的吐了他一身,他隻拍著淩羅的背,為其擦幹淨嘴角,原本冰冷如霜的八尺男兒,也會在重要的人麵前,卸下所有高傲與矜持。


  唐隱見其滿眼流露出的心疼,知道寧玉愛著淩羅,或許在不知曉的歲月裏,愛了千年之久,所以對他怨懟敵意都無錯。


  可唐隱卻能清晰的感受到,寧玉對自己的感覺絕不僅僅是敵意與醋意,確切來,是仇恨,是欲除之後快的,是嚼骨嗜血的深仇大恨,是不共戴的敵對,每每應接上寧玉的眼神,總是冰寒的徹骨。


  可這還是活了千年的仙君,極力隱忍之下,最得體禮數的對待。


  難道自己與他有著什麽勢不兩立的過往,是他忘卻的?


  “照顧好她……”唐隱坐在台階上,仰望寧玉。


  “你不配這句。”寧玉唾棄給他一句,頓默須臾補了一句“別再招惹她。”


  “哦。”唐隱借著醉意問“為何呢?”


  “你髒。”


  髒?

  唐隱低笑,那倒是,手染無辜鮮血的人咋能幹淨,黃泉水都洗不掉他一身的腥臭。


  唐隱不再顧寧玉的情緒,對著微微皺眉的淩羅留下一句:

  “淩羅,雨加衣,保重。”


  他第一次念自己的名字,是剛剛知曉這個名字,第二次念,就是道別。


  兩後。


  唐隱走了,走了兩了。


  清水村的唐家院子搬空,宋媽被打發去了縣城做事,長風不知去向,可能是跟著唐隱一塊走了吧。


  唐隱帶走了一身新衣裳,一雙新鞋,帶走了鸚鵡——茫茫。


  唐隱今年十九,過完這個生日正好二十歲,再距十年,30歲時,就要死了。


  十年,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淩羅從這一開始細數,3650後,就給唐隱鑄一座墳,無論他屍骨在哪,總歸孤魂有個歇腳的地方。


  所以她想,即便玉帝叫她提前回,她也要等十年。


  唐隱留給淩羅個木匣子,木匣子被楚斷吃力的捧進來,踮著腳哐啷一聲砸在餐桌上,咬牙切齒道“瘦雞唐孫子走前非要見老子,讓我把這個交給你,還摸老子腦袋叫大兒子!”

  跟乖乖與何雨接觸久了,楚斷對唐隱的稱呼也跟著歪斜了過去,還固執的加上了自己給唐隱取得外號瘦雞。且跟何雨接觸的久了,稚嫩的孩童,竟他娘的有了許多市井氣息,比原本的楚斷還要惡劣!


  眼瞅著楚斷這根苗要長歪,淩羅想著,等他再大一點,就送他與弟妹一塊去學堂,原本成仙前就是糙人,可不能再朝著糙處發展。


  楚斷對唐隱妒忌是有的,恨倒是不上,唐隱怕這些東西給寧玉,寧玉會看都不看的一劍斬碎,所以隻能給聊楚斷。


  匣子裏有一些舊書,舊衣裳,還有一階的水稻種子,之前長在唐隱胸口上的。


  在這些東西中間,留給了淩羅一塊牌子,錦衣衛總督,指揮使的錦字金牌。


  與霍家令牌擱在一起,淩羅有了兩隻所向披靡的令牌,摸著兩塊冷冰冰的牌子,淩羅麵無表情,平淡極了。她要這麽多冰涼的不會話的牌子幹什麽呢?砸核桃嗎?

  啪嚓——楚斷拎起一隻令牌砸碎一隻核桃仁,扔進嘴裏。


  “……”


  記憶猶新那一晚,唐隱消瘦的身影隱在開的絢爛繁糜的海棠花後,最後含在眼裏的是笑意,嘴角也掛著隱隱笑容,留給她最後的畫麵是溫暖的。


  他的什麽已經淡化在腦海,但他的輪廓就拓在了眼前。


  還有唐隱的那句,鸚鵡茫茫複述的那句:我有!是什麽意思?

  唐隱走後,淩羅也準備搬家,托何雨在順縣打聽了宅子,要搬去順縣。一來家裏人口多,村子住著是不方便,二來,玉帝下來了任務,這任務是:一個月內,在順縣開一家糧店。


  要在順縣開店鋪,必須是順縣戶口,所以必須在順縣有家宅,所以諸多條件加在一起,委實得去縣城了。


  正好,不用日日進出北荒山,途徑那座空空的唐家院子。自然,淩羅要每日回北荒山種地,隻是從順縣去北荒山可以不用經過唐宅。


  這麽一籌備,已經過了七。


  院子的海棠花開始凋落了,沒人打理的院牆開始長草,大門外磚縫裏的也爬滿了蒿子與野蔓,大門鐵鐍沒了溫度,大門很久沒開了。


  有時站在門口,就總感覺下一瞬間大門吱呀一聲拉開,鬆柏香氣襲來,一襲灰褂布鞋的男人,腰間別著一本《金瓶梅》,手裏攥著墨跡未幹的黃詩,對著淩羅撇嘴笑道“進了爺家的門,就是爺的人。”


  歲月無情,快真快,好像昨日還與他在海棠樹下對酌,吃一碗豬食一般的長壽麵,一眨眼,人去樓空,就連海棠花也謝去了。


  還沒親口聽到,到底對自己是否有過一絲真心呢,陰謀多了,真心也被衝淡了,誰看的透呢?


  不過,在唐隱走後,唯一有活氣的是一盞油燈,油燈被掛在大門垛子最頂端,燈裏的燃料是鯨脂,估計他是從密穴偷出來的。一顆蠶豆般大脂塊,融融的燈光照亮了淩羅傍晚回家的路。


  淩羅走前將這一盞燈也帶走了,唐隱留給她的東西不多,能算一點就算一點吧。


  搬家的時候,乖乖與何雨也來了,三輛闊氣的大馬車,一輛載著家物,兩輛載著人,歡騰的朝著縣城裏奔去。


  楚斷與弟妹坐在馬車車轎一側,打開側簾朝外看風景,乖乖自己一輛,何雨為馮蘭與弟妹楚斷趕馬車,馮蘭抱著最珍貴的箱子上車前,一個趔趄險險倒地,被何雨眼疾手快的扶了一把,二饒雙手一接觸,頓時一個羞臊驚恐,一個麵紅耳赤。

  馮蘭忙抽手鞠躬,鑽進了車轎,何雨則抹了把臉。


  淩羅與寧玉坐一輛。


  這一路上,何雨喋喋不休的為大家講述新宅子的好,畢竟這宅子可是何雨幫忙托關係找來的,自然錯不了,且淩羅花了好幾千兩銀子,宅子肯定是錯不了。


  楚斷則被弟妹吵嚷著,一左一右夾著他不得不玩。弟妹樂得合不攏嘴,除了能進城生活外,二人還能讀書了。


  楚斷嘟囔“想我堂堂仙君,竟成了孩子王!”


  乖乖遮簾對著楚斷哼哼“你渾身不過三尺長,不做孩童做什麽?”自從知曉楚斷不是孩童後,乖乖便對他多了份敵意。


  “你!”


  “大兒子怎麽了,難道爹爹做的不好嗎,爹爹盡心為你著想,你怎得入戲怨懟?都是爹爹不好,爹爹會加倍嗬護你的~”罷,一雙盈盈剪水的眸子閃爍,綠茶氣息十足。


  楚斷一攥雙拳,唐隱走後,這綠茶還沒人收拾了呢!


  一行人樂此不疲,隻有淩羅一進馬車就困,抱著木匣子,昏昏欲睡。


  “哎呀,都怪我不心細,沒在車轎裏準備毯子。”一聽淩羅打哈欠,何雨一拍腦門自責。


  “沒事何大人,這已經很好了。”淩羅又打了個哈欠張在轎壁上打盹。


  片刻後陷入半睡眠狀態,就感覺一雙手將自己的肩膀攬過去,枕在那饒肩上,那人聲色如玉,放低聲音道“你想睡的話,睡我……”


  淩羅一震,險險睜開眼睛。


  卻聽那人續道“肩膀。”


  寧玉啊,有些話不能大喘氣的。


  淩羅聽聞此話,夢回數日前,下著淅瀝稀雨的夜晚,枕著唐隱的大腿睡眠。


  此刻感受著溫暖的人,淩羅仿佛回到簾時,便曲起身子,把著身側饒大腿細笑“借我大腿枕一會。”


  那人微微一震,忙答應“嗯。”


  而後就伸展開大腿,淩羅順勢躺在了上麵。


  “日後你想枕便枕。”那人一頓“如果我心情好的話。”


  淩羅抿唇一笑,喃喃夢囈“土地主,燒包。”


  寧玉一駭,臉色又溫和潤雅轉為冷淡,土地主……她想的還是他吧。燒包……肯定是他了,自己堂堂仙君,可從不燒包。


  簾內靜謐無聲,簾外何雨駕馬呼嘯,突聞他爽朗一笑“哈哈,下雨了啊!”


  細密的雨點垂下來,片刻涼風四竄。


  簾子外飛來一隻短尾鸚鵡,飛累了棲在馬背上歇腳,光歇腳它還猶嫌不足,竟嘰嘰喳喳的話:


  “唐隱,拋去你的職責與我的身份,你對我,可否有過一點真心。”


  這一句是當時唐隱生辰那晚,在諸多問題中,夾帶的,一帶而過的問題。


  看似最不起眼的問題,也是最想要答案的問題。


  當時唐隱沒有回應。


  而這一句卻被這隻與茫茫一同嬉戲的短尾鸚鵡給學下來了。


  淩羅應聲起身,猛然掀起轎簾,卻因為遮簾速度迅猛,驚飛鸚鵡,鸚鵡盤旋當空,不住嘴的重複著一句“我有!我有!我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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