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0章 那隻黝黑又粗糙的手……
「你說我和譚璇不合適,你絕不同意我們結婚……」
陸翊的聲音都嘶啞了,他一直撐到現在,好像只剩下一口氣。
這僅剩的一口氣,都是為了死個明白。什麼場合都好,什麼人在都好,必須死個明白,再也不想受人操控,他為了誰一直在受人操控?
陸翊問出這句話,風向忽然變了,本是小輩之間的愛恨,現在成了複雜的家庭倫理劇。
「不可能!陸翊,你不要胡說八道!我媽沒有反對過我們!更沒有什麼兒子!」譚璇本是靠在江彥丞懷裡,聽見譚菲將矛頭指向她媽時,她已經炸了,再看陸翊的反應和他說出來的話,居然是附和著譚菲的。
她媽反對過他們在一起?為什麼陸翊不告訴她?兩份鑒定報告,是誰在背後搞鬼!
「媽……」譚璇正要衝上去看那兩份鑒定報告,江彥丞從身後扣住了她的腰:「冷靜一點,譚璇,冷靜。」
江彥丞不讓她過去。
譚菲手裡握著刀,誰也不捅,但她耳聽八方,隨時注意著眾人的一舉一動,一聽江彥丞開口,她馬上笑了,補刀補得恰到好處:「江彥丞,你一直讓小七冷靜,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我們家小七還真是傻白甜呢,你看看,家裡的事情你知道什麼?江彥丞才跟你領證三個月,就把我們家的底細摸得透透的,只有他操縱你的份,沒有你摸清他的份。這種婚你也敢結,就不怕……」
譚菲像個審判者,逮住誰就開始了她的審判,好像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有罪,沒有人可以置身事外。她帶著上帝視角高高在上,掌控著每一個人的隱私和軟肋。
「小菲,你給我閉嘴!快回家去!我怎麼會有你這個……」譚菲的爸爸譚國軍氣得發抖,想衝上去掐死她,卻被靳曼雲在身後拽住,靳曼雲也哭得不成樣子,還要去安慰氣急的謝靈書。
謝靈書拍著桌子:「作孽啊,作孽,小六,你……你知道今天是什麼場合?你存心要逼死你爺爺和我啊!我們老譚家到底是作了什麼孽啊!」
這時,一直背著手站在那的譚老發話了,聲音威嚴極了:「小六,既然你是沖著爺爺來的,那就在爺爺死之前說個清楚明白。今天誰有什麼委屈、有什麼秘密就說開,別藏著掖著,憋出問題來。我們譚家的家事,事無不可對人言,但是,小六,長輩的事還輪不到你來指指點點,大小事也不由著你來做主。窺探著別人的隱私,把注意力放在別人的身上,不去過好自己的一生,對你來說,意義何在?」
譚老不開口則已,一開口滿場無聲。
譚菲的笑容已經垮塌了:「我的一生?爺爺,我有什麼一生?」
說著,譚菲也不去解釋,反而是看向了陸翊:「行啊,解決問題嘛,陸翊畢竟還沒有跟我離婚,我為他討一個公道,他可委屈了。」
譚菲的聲音輕飄飄的,她對她法律意義上的丈夫毫無愛意。
就在這時,一直站在角落裡的司思開口道:「譚爺爺,我……我先帶她出去,我們留在這裡不太方便。」
司思說的「她」指的是朱夢琪。
這是譚家的家事,她和朱夢琪都是外人,不能因為人家不趕人,她就大方地留下來窺探。從來不是掌握了越多秘密的人就越快樂,秘密這種東西是需要去挖掘的,不主動去挖掘的人,就有罪嗎?
「嗯。」譚老的目光掃過來,所有人都朝司思看過來,好像到現在才發現有兩個外人在。
「招待不周,請多包涵。」譚老點了點頭。
「沒有,沒有……」司思扶著站不穩的朱夢琪,簡直是拖著她離開休息室。臨走時看了譚璇一眼,譚璇的眼神灰暗無比,好像所有的快樂都被抽走,那些背叛不是三言兩語說得清的。
她司思能推門離開這亂糟糟的局面,而她的好朋友譚年年被撕開了陳年的舊傷口,司思不知道譚家的家事解決之後,譚年年的婚姻會走向何處,她又要多久才能痊癒。
離開休息室,去到外面時還要經過一個長長的走廊,朱夢琪也不掙扎了,她只是瘋瘋癲癲:「司思,你厲害了,你連譚家的老爺子都搞定了,下一步是要幹什麼呢?要嫁進譚家做媳婦兒嗎?你比我想得遠多了。」
司思不可思議地盯著朱夢琪,質問道:「假如今天產檢你的孩子好好的,假如李明喻沒有被正式逮捕,假如你過得幸福又快樂,朱夢琪,你是不是打算瞞一輩子?你的良心真的一點都沒有不安?不是靠自己的雙手掙來的東西,靠出賣朋友,毀了她的一生,換來你的幸福,你怎麼做得出來!你怎麼下得了手!他們倆怎麼走到今天的,你心裡沒數嗎!」
司思越說,越是憋不住,有時候正義感和道德這種東西真的要不得,對付那些蠻不講理、歪曲事實的賤人,真是恨不得一刀捅死她。
然而,司思到底沒有捅,只是自己哭了。
朱夢琪也哭了:「我也不想,我也沒有辦法……都怪李明喻,還有譚菲……」
司思點點頭:「對,都怪她們,你沒有辦法……」
司思用力推開面前的門,忽然一道高大的身影猝不及防擋在她面前,幾乎遮住了她的光。
像是有感應似的,司思仰頭朝他看去,一眼就看到了他臉上的傷疤,還有深不見底的那雙銳利眼眸。
司思的眼睛頓時直了,怎麼會?她是不是在做夢?
「小司機,怎麼哭了?」一隻黝黑的手伸過來,手指蹭過她的臉頰,手很大,手指很粗糙,颳得她有點疼。
但聲音,確實是譚白的。
司思這才如夢初醒,忙抬手把眼淚擦掉:「三、三哥,你回來了啊。」
「剛跳下直升機。你沒聽見聲兒嗎?哥帥得不行,都在尖叫,嘖。」譚白抬眼看了縮在一旁不敢看他的朱夢琪一眼,低頭問司思道:「聽說我家人都在休息室裡頭,是嗎?」
司思點點頭:「嗯。」
譚白一出現,她就成了提線木偶,問什麼答什麼,連腦子都不靈活了。
「行,那哥進去了。」譚白做事從不拖泥帶水,說著,摸了摸司思的頭,大步朝里走去,走路好像都能帶起一陣風——
混合著汗味的風。
譚白才不是遠山白雪,他是活生生的她思慕著的人。
司思轉頭目送著譚白的背影,他脊背挺直,山巒一般堅韌。他還是不回頭。
她剛才推開的門,此刻又已經關上,司思重新摸上門把手時,心裡有了奇妙的憧憬——一推開門就能看到你,我以後會多喜歡推開一道道門啊。
多傻。
等司思再次推門出去,發現所有人都在看著她,尤其是滿場的衣香鬢影……
這場面,好像不太對啊?
等等,這扇門是……透明的……
那剛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