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1章 媽媽，對不起

  司思一出去，休息室里的氣氛卻並沒有好轉。


  沒有外人在場了，該清算的都可以一一清算了。


  譚菲剛才已經點了江彥丞的名，直指他知道很多真相卻不對譚璇說，無論是陸翊跟她的事，還是陸翊跟林清婉的關係，他知道得太多了。


  江彥丞此刻的不作為，顯得他像個只想置身事外的孬種，江太太從他懷裡離開，她要去做那出頭鳥，因為譚菲的第一槍是朝她開的。


  現在，槍指向了她的媽媽。


  「譚璇……」江彥丞跟上去，關心則亂，他明顯有點亂了，譚菲的目的已經達到，而這才僅僅只是開始。


  就在這時，被陸翊質問、被譚菲「潑髒水」的林清婉卻走了出來，將譚璇和江彥丞攔下，說道：「小璇，小江，不關你們的事，你們到一邊兒去。」


  譚璇一急：「媽……」


  林清婉掃了她一眼，那眼神嚴厲且不容抗拒，隨後承認道：「對，陸翊說得沒錯，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我反對你們的婚事，我覺得你們不合適，不希望你們在一起。直到今天，此時此刻，我還是這麼認為，你和小璇不合適。」


  譚璇完全愣住，不自覺看向了陸翊，這是她從來都不知道的事。陸翊沒有說過，她媽也沒有說過。


  但是，不對啊！她媽明明問過她，喜歡陸翊什麼，她打算什麼時候結婚，她們母女之間為數不多的談心就在那個時候。


  譚璇忽然哽住：「媽，那個時候你不是說只要我喜歡……」


  她記得清清楚楚，媽媽說，只要她喜歡，那就結婚吧。


  假如她跟陸翊分手也有她媽的摻和……


  林清婉卻笑了一聲：「陸翊，那個時候我說過反對你們在一起，你說你不明白，也不能接受。你說如果是因為你沒有錢，你會努力，如果是因為你不懂事，希望我可以教一教你。你把你的一切攤開給我看，誠實，有自尊心，積極向上，最關鍵的是，你為了我的女兒忍受我的質問和考驗，這本是你不必承受的。」


  「那時，我覺得你是個好孩子，小璇跟你談了那麼多年的戀愛，你們可以步入婚姻，作為媽媽，我祝福你們。哪怕我一看到你就噁心，我也認了。」林清婉的笑容消失了。


  「噁心？你憑什麼這麼說我大哥！你自己就不噁心嗎！如果沒有你，我大哥他……」林清婉用了那樣一個嚴重的辭彙，陸放最先不能忍，「我大哥和年年姐分手，是不是你跟譚菲聯手搞的鬼！為什麼我大哥和年年姐沒有血緣關係！怎麼可能沒有！」


  舊事重提，從一個十八歲的男孩子口中說出那樣不尊重長輩的話來，陸放完全失去了理智，像個炮仗般，隨時炸開。


  「陸放……」譚璇的腦子都亂了，她看著在場的人，甚至是陸放，似乎都知道她不知道的事情，她不知道該問誰。陸翊跟她媽媽有過秘密的談話，甚至有更多的隱情，她媽媽沒有告訴她。


  長輩好像也都清楚，爺爺奶奶，伯父伯母，大哥大嫂，甚至外婆、表哥，只有她不知道，他們誰也不說。


  到底怎麼了？陸放是什麼意思？她媽有什麼事情瞞著她？


  譚璇茫然無措，只好回頭抓住江彥丞，她帶著哭腔問：「你也知道？」


  江彥丞一直沒離她左右，將她單薄的身體圈住：「先聽媽說，別哭。」


  譚璇獃獃地任他圈著，她想起譚菲的那句話，先別急著哭，有你哭的時候……


  面對陸放的公然指責，譚國軍和靳曼雲也出聲來勸，他們到底是陸翊的岳父母，走到這一步，是一家人的撕扯，不是和外人的對抗。


  血緣關係、法定關係，讓在場的所有人成為了一家人，主動或者被動。


  然而，譚國軍和靳曼雲的發聲也被林清婉謝絕，她說：「今天的事情明顯是沖著我來的，我這個人一生沒什麼作為，除了覺得對不起我的女兒，沒有給她一個幸福快樂的童年，我不曾對不起任何人。」


  說著，林清婉看著陸翊，冷漠地說道：「陸翊，前幾天我應該對你說過，不要在我的面前提起你的父親陸興庭。但是既然你們兄弟倆一定要提，有人一定要知道，那就攤開了說清楚。」


  「對，我和你的父親是有過一個兒子，他是叫陸翊，如果他還活著，跟你的年紀一樣大。你的父親是個始亂終棄的人渣，如果你有幸見過自己的出生證明，抱歉，那不是你的，父親、母親，還有你的名字，所有的信息通通都是我兒子的。所以，你哪怕做一萬次親子鑒定，我和你也沒有任何血緣關係，同樣的，小璇是我的女兒，和你們陸家也沒有任何關係，少一些痴心妄想！」


  林清婉的話一出，幾乎所有譚家人，包括江彥丞、程實臉色都很平靜，好像早就已經知道，只有陸翊、陸放還有譚璇完全怔住。


  陸翊喃喃：「不可能，不可能……你在說謊……這不是真的……」


  「大哥……」陸放也崩潰了，「那我大哥的媽媽是誰？你在騙人！」


  譚璇卻忽然間什麼都明白了，她想起了去年她跟陸翊談婚論嫁時媽媽的眼神，似乎是恭喜，又好像帶著惆悵。


  這麼多年，她一直都覺得媽媽不夠愛她，不夠關心她，從來少一點熱絡，她羨慕司思跟她媽媽的感情，隨意地開玩笑、打打鬧鬧，司思說她有什麼事都會跟媽媽說，媽媽最懂她了。


  可她沒有，她一直覺得自己是一個人長大，六歲之前以為自己沒有爸爸，明明有媽媽卻被罵野種。一直長到十二歲，爸爸去世，媽媽才回到她的身邊。


  她跟爺爺更親，覺得媽媽已經可有可無，媽媽在，也只是在而已。


  她嫌棄媽媽管她，又嫌棄媽媽不管她，總之，她們母女之間已經不可能再親密如普通的家庭。她的心裡始終缺了一塊，沒有安全感，於諸多事情後知後覺。


  到後來她跟陸翊分手，陸翊跟譚菲結婚，媽媽讓她不要回來攪局……


  她以為那是媽媽的冷漠，可原來不是啊。


  在她想要跟陸翊結婚的時候，原來媽媽忍下了那樣委屈而不堪的過往，哪怕自己覺得噁心，只要女兒喜歡，她就同意她跟陸翊結婚。


  如果是她，她怎麼做得到？怎麼能釋懷？

  譚璇好像終於明白，為什麼媽媽一直被奶奶挑剔，為什麼舅舅這麼多年沒有來過錦城，為什麼奶奶看她始終不太順眼。媽媽兩次未婚先孕，帶著這樣一個她，需要怎樣的艱難，才能嫁給爸爸？


  原來，從小到大，她所得到的一切輕鬆自在和快樂無憂，不是理所當然的，而是媽媽拿她十多年的隱忍和剛強換來的。


  她還跟江彥丞抱怨，說媽媽可能更愛你，她不愛我……


  譚璇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腿卻還釘在那兒動不了，江彥丞輕輕推了她一下，譚璇再沒有什麼顧忌，撲進了林清婉的懷裡：「媽，對不起，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