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18
「林故, 我覺得這地方有點眼熟啊。」姜子期按下車窗, 探出腦袋瞅了眼, 「前兩天送嫂子上班，她就讓停在這邊的。」
「這邊是軟體園，前後左右都是搞編程的，她一個程序師，在這裡不奇怪。」林故隨口回答。
他只知道莫黎黎是程序師, 在軟體園這邊上班，具體哪家公司沒問過，也不想查。要是動手調查她的資料，事件會上升到侵犯個人隱私的層面。
雖然, 他已經侵犯過不止一次兩次了。
「那你過來，不會遇到她嗎？」姜子期提醒，「嫂子今天要上班啊, 肯定已經到了。」
林故不以為意，「我去深藍談個事就走, 又不上天下地到處亂跑。」
軟體園這麼大，哪有那麼巧遇上？
此時, 深藍公司大堂內，承辦線下活動的公關部經理臨時給莫黎黎進行培訓。
「那天你穿正裝來, 把前面的劉海用小卡子別上去, 能顯得成熟點。」
公關經理看莫黎黎一張娃娃臉, 覺得再怎麼改造, 也不可能化腐朽為神奇。
「正裝啊…」莫黎黎抖了下身體。
公司發的女士正裝是西裝短裙, 短得嚇人，長度還不及莫黎黎的膝蓋。
因為莫黎黎做研發，不需要見顧客，所以夏天裡她都沒穿過。現在零下十幾度的天氣，只要脫下秋褲，風濕骨痛關節炎開始向她伸出魔爪。
「會場有暖氣，肯定冷不死你。想想補助的工資，忍忍就過去了。」經理繞著把自己裹成球的莫黎黎轉了兩圈，伸手在她頭頂虛虛比劃了下，「看你的身高，應該不到一米五吧？回去找雙跟高的鞋子，要是沒有我借你。」
「有的。」莫黎黎腳腕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覺得平地運動鞋穿著舒服，才一直沒換。
站在將近一米七還穿高跟鞋的經理跟前，顯得她更矮了。
停了一兩秒，她可憐巴巴的說，「我有一米五的。」
「五幾？」經理好奇的問。
莫黎黎低下頭，揪住衣角目光閃爍的說，「…五四。」
其實是五三，可是自尊心作祟，讓她虛報了一厘米。
再多說，肯定沒人信。
「一米五四？」前凸后翹大長腿的經理瞅了眼比她矮大半頭的姑娘，表示懷疑，「好吧，四捨五入下來，也就一米五。」
「不要隨便抹零啊…」莫黎黎眨了下眼睛，委屈兮兮的抬頭看她，「我也不想的，我每次做地鐵，都要夠拉環頂上的橫杆，希望能把自己拔高一點。」
「看來是沒效果了。」經理冷不防被她萌了一下，板不下去嚴肅的臉，和聲和氣給軟糯好捏的莫黎黎說，「那天研發部的人都去呢，你穿鞋和裙子不方便，有事情都交給他們去做。」
莫黎黎想了下，乖巧的點點頭。
「說起來，你一個女孩子，怎麼不來我們公關部呢？」經理打量她圓臉，和小巧的身材，恍然大悟的點點頭，「哦對，公關部要求165的。」
「經理，」莫黎黎蔫蔫的叫了她一聲，軟綿綿的說，「我知道我矮了，你就不要扎心了。」
「抱歉抱歉，你樣子挺可愛的…」經理正想著怎麼安慰他呢，旁邊過來兩個人。
姜子期進到深藍公司，看大堂站了兩個人，想都不想的過去，「美女，請問第二會議室怎麼走？」
「右拐，左手第三個房間就到了。」莫黎黎反射性回答完，轉過來，對上姜子期錯愕的臉。
林故聽聲音就認出來了，迅速的撤回步子，幾乎是逃出深藍公司，藏在玻璃門外的死角處暗中觀察。
「你怎麼來我們公司了？」莫黎黎驚訝的問。
姜子期把脫口而出的『嫂子』咽下去，餘光看見林故躲開了，不動聲色的挪動步子擋住莫黎黎的視線，「路過來上廁所…」
上廁所問會議室，好像有些奇怪。
「…順便喝口水的。」姜子期生硬的補充。
「你要在廁所喝水嗎？」林故不在時，智商瞬間拔高十倍的莫黎黎無意識懟。
姜子期失語。
「他是你朋友啊？」公關部經理認出了姜子期。在他的位置上，京城裡有頭有臉的公子哥，她都得認得。
「嗯，是啊。」姜子期尬笑著，向經理遞了個眼色。
人精似的經理搞不懂什麼情況，但也很識相的說，「那莫黎黎你負責接待吧，我還有事，先去忙了。」
「好，謝謝經理。」莫黎黎目送經理，轉過來給姜子期說，「我帶你去會議室吧。」
「不…」林故沒跟進來，他去會議室跟人談屁啊？姜子期腦子飛快的運轉，順著剛才的話說，「你還是帶我去廁所吧。」
「廁所在會議室旁邊，順路。」莫黎黎說，「你要去喝水嗎？」
去廁所喝水，聽著跟那啥似的。姜子期又沒辦法懟，咽下氣生無可戀的說，「我不想喝那邊廁所的水，你帶我到樓上吧。」
「現在電梯檢修，爬樓梯很累的。」莫黎黎試圖讓他節省體力。
「不，我喜歡爬樓梯。」姜子期為了給林故製造機會，豁出去了說，「我想去最高層的廁所喝新鮮的水。」
莫黎黎覺得他大概是傻了，公司里供應自來水，哪有什麼區別？
林故在外面站了五分鐘，從天而降細碎的雪沾在他頭髮上，卷翹的睫毛呈了兩片雪花，把他整個人融入寒冷的風景里。
他一直知道莫黎黎是程序員，卻從來沒想過她會在深藍工作。
深藍是全國最頂級的遊戲公司之一，隸屬資產雄厚的林家企業，讓多少計算機編程專業的學子趨之若鶩。
深藍公司憑個人實力招聘，連南大的應屆畢業生，都沒辦法輕易拿到深藍的職位。
莫黎黎才畢業一年，就已經是深藍的老員工了。
原來，她比自己想象中，還要優秀得多。
林故眉眼細微的彎了下。周圍幾個路過的人看到他的樣子，忍不住驚艷的多看兩眼。可仔細看，發現男人臉上沒有任何笑意，平板的比冬雪還要清冷。
趁姜子期把莫黎黎引開，林故到第二會議室跟主承辦人談判。
「林先生，您的意思，是不願意在活動時暴露身份，對吧？」承辦人戰戰兢兢的問。
「嗯。」
現在這個當口，再請其他主播也來不及。況且就算請來了，他們名氣比不過79，難免會被趕來的觀眾罵。
還好宣傳時並沒有提過79會露臉的事，大家普遍認為他是個宅男，沒幾個人期待過本尊的顏值。
更重要的是，大老闆的兒子，他根本得罪不起啊。
承辦人權衡再三，很快得出結論，「好的，我們肯定安排妥當。」
「嗯。」林故發出冷冰冰的單音節，算是知會。
負責人緊張的揣摩思量，暗想他看上去真難相處。要是讓露臉了，怕是會惹來許多麻煩。
「對了，」林故打斷他的思考，「跟你打聽一個人…」
九樓，研發部的辦公室。
莫黎黎讓姜子期坐在自己位置上，給紙杯里續上熱水。
含著鑽石耳釘出生的姜少爺從來沒試過速溶咖啡，捧著盛滿黑褐液體的紙杯，不知道怎麼下口。
「你快喝完，我還要工作呢。」莫黎黎沒有位置坐，蹲在旁邊縮成一團，小聲催促他。
「別急別急，有點燙。等咖啡涼了，我喝完就走。」姜子期偷偷給林故發了條消息，問他談完沒有。
簡訊剛發出去，眼前籠罩了一片陰影。
「外來閑雜人員，不能進公司內部。」閆明上下打量姜子期，確定不是上次遇到的那個。
換得挺快，難道是上次那個不中用了？
他轉向莫黎黎，「我不想干涉你糜爛的私生活，但是別把什麼亂七八糟的人都往公司裡帶。」
莫黎黎本來不想理他，可聽閆明說『亂七八糟』的人，小小的身體里憋了一肚子氣。
「閆明，作為上司你可以批評我，但是說我的朋友就太過分了！」莫黎黎瞪大眼睛，揚起頭很有骨氣的瞪他，「你應該給姜子期道歉。」
閆明輕蔑的說，「我管你是應該的，道什麼歉？」
才見幾次面，就已經是朋友了。姜子期想嘲笑她的『友情』廉價，胸口卻切切實實被溫暖了。
閆明？好像聽林故提過。姜子期眼珠子一轉，手底下打哆嗦，整杯滾燙的速溶咖啡順著閆明脖子，貼身灌到底。
「啊！」閆明燙得跳起來，整張臉都猙獰了，「你做什麼？」
「啊呀，天冷手抖，真是不好意思。」姜子期其他本事沒學好，這些年尋仇滋事報復的功夫一等一，他站起來打了個哈欠，弔兒郎當的說，「你好歹是個小領導，應該不會跟我這種『亂七八糟』的人計較吧？」
鬧出大動靜，辦公室其他人看了過來。
「你…！」閆明好面子，瞪了莫黎黎一眼，到旁邊的洗手間整理儀容去了。
莫黎黎覺得挺解氣，又后怕。
「你得罪他做什麼啊？」莫黎黎頭大，「那個人很小氣的，特別壞。」
「放心放心，他囂張不了幾天了。」姜子期知道闖了禍，連忙騰出位置讓莫黎黎坐，「你不是要工作嗎？我幫你開電腦啊。原來你是搞遊戲研發的，做過什麼遊戲…」
姜子期話卡到中途，看見她屏幕上的文件夾——
《烈焰》原始素材
姜子期膝蓋一軟，想跪在地上，求莫黎黎大神給他寫個外掛。
發現莫黎黎是《烈焰》主研發師，囂張的姜公子瞬間安靜如雞，守在旁邊看她構建場景模型。
隔了十分鐘，林故發來消息。
「大神，我該走了啊。」姜子期給莫黎黎打了聲招呼。
莫黎黎把電腦設成待機加密模式，「我送你下去。」
「我怎麼敢讓你送我。」死忠玩家姜子期這會對她非常崇敬，瞬間變成狗腿小弟。說著不要送，實際在下樓途中跟莫黎黎打聽了很多隱藏技巧。
「…還有這種操作！」姜子期打開了新世紀的大門，「姐，你真的不能給我寫外掛嗎？」
「公司不允許啊。」莫黎黎眨巴眨巴眼睛，為難地說。
「好吧。」姜子期無可奈何的跳下最後幾層台階，拐過樓梯間看林故還站在大堂。他連忙擋住莫黎黎，「姐，外面冷，你快回去工作吧。」
「嗯，好的。」莫黎黎點點頭，「那你回去遇到林故，讓他下午別來接我了。這麼大雪，騎車容易打滑。」
林故那人氣火旺血熱，從來沒怕過冷。姜子期朝欺騙大神的林故翻了個白眼，忙不迭的答應，「行，我回去告訴他。」
「嗯，麻煩你了。」莫黎黎綿綿的說了聲，又下了層台階，「我把你送到外面吧。」
剛拐過樓梯口，莫黎黎瞧見個修長筆挺的背影，有點眼熟，像是她資助的大學生。
「不用了！」姜子期嚇得推搡莫黎黎，把人擠回樓梯間，「我自己出去就行！」
「那就…」莫黎黎話還沒說完呢，姜子期就沒影了。
他飛快的跑到林故身邊，小聲跟他提醒兩句，準備一道離開。
他們還沒走出去，莫黎黎總覺得剛才挺拔勻稱的背影眼熟，折回來多看了眼。
正好林故惦記著家養小姐姐，慢了半步視線飄向樓梯口。
四目相對，時光凝固在此刻。
得，全毀了，功虧一簣。
姜子期想著，有點幸災樂禍，搓搓手興奮的圍觀林故掉馬甲。
「林故，真的是你啊。」莫黎黎剛才就想著是他，倒沒覺得意外，「你來我們公司做什麼啊？」
「我來…」林故迅速換上柔和的表情，眼底眉梢染上些許恰到好處的溫和笑意，炫酷天上皇秒變落魄秀才，「找兼職。」
卧槽，林故影帝666啊！
你做遊戲主播真是浪費，應該進軍娛樂圈的！姜子期連忙跟他拉開距離，滿臉敬畏和拒絕。
「找到了嗎？」莫黎黎關切的問。
「嗯，跟他一起在這裡打雜。」林故指姜子期，說得很像那麼一回事，順便連工資都編出來了，「一天五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