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從白蓮花到至尊的枝頭5
起初真一給宮觀里的散客測字看相,觀里的人在旁聽了一下, 只當她是年幼玩樂, 見她言行尚有分寸, 便也沒有多加制止。
後來來往之人都說靈驗,一傳十十傳百,連幾位貴客都點明找她。
宮觀里一位真的擅長相術的道長都驚動了,動了收徒的心。
那一日, 兩人彼此相面,你來我往說了一番玄而又玄的話, 此事卻不了了之。
旁人問起來,那位真人只說, 真一已然拜了一個更為高明的師父,兩個人仙途不同。
燕十七摸著下巴:「你說她看出什麼來了?這位可是真的得道之人, 跟你這江湖術士不一樣。她怎麼也說你眉間有散仙之兆,只是心在紅塵,將來或走功德飛升之道。」
真一搖頭:「總歸不會看出你來。她越是得道真人才越不會有錯。我有了你,怎麼會是普通人?她知道我沒有算錯, 既然我是對的, 那她看不出我的來歷手段,只能說明我道法更硬。而我們兩個這場對話, 將來一定會載入各種玄門書籍里, 傳為佳話。她就更要慎重了。這種行為如果我換個術語說, 你就明白了。」
「什麼術語?」
真一高深莫測地說:「商業互吹。」
燕十七:「……」玄門互吹, 沒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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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半個月過去, 期間那小蘿莉帶著她的人氣急敗壞來過一場,真一都提前躲出去了,還給小姑娘又留了一個錦囊。被氣惱的小姑娘直接丟給她同行的人了。
小道童把經過講給回來的真一,捂著換牙的嘴,眨著眼睛天真無邪又好奇。
真一跟柳嬰小姐姐不同,她是上了台就不下來了,真的戲精要演一輩子的,就算只有她一個人的時候,也不會落幕暫歇。
因此,半個月後,幾乎整個宮觀里的人都相信,柳嬰小姐在閨中時候就有仙緣,凡人不懂心生忌憚,這才將她送來這玄女觀。
甚至還有信徒因為白日感念真一的靈驗,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比真一還會吹,說她是九天玄女座下弟子,是謫仙來人間應劫的。
傳言都是越傳越邪乎,各種版本一個比一個詳細,有鼻子有眼的,附帶各種粉絲效應。
真一這不要臉的,人家敢吹她就敢臉不紅氣不喘的應了,整天裝得跟座成了精的行走的玉像似得。虧了柳嬰小姐姐的顏值加成氣質,牢牢撐住了這日漸大增的盛名。
燕十七已經放棄催她做任務了,就每天看她還能怎麼造作搞事情。看她哪天翻車,被當成妖孽燒死。
放柳嬰小姐姐一臉清冷出塵,半闔著眼,在青煙籠罩里,給信眾做法事。
真一自己托著臉花痴地看著,一面化身腦殘粉跟燕十七閉眼吹。
「九天玄女座下弟子哎,這個來歷厲害了。知道玄女娘娘是幹什麼的嗎?管軍事韜略兵法,護國佑民的。知道歷任師兄都有誰嗎?黃帝!」
燕十七嗤笑:「你祖宗知道你這麼亂輩分嗎?」
「你都說是祖宗了,能知道一個我就好得很了,哪裡還會事無巨細知道這麼詳細?」
「一般的達官顯貴,沒人敢娶神婆的,小姑娘你可想好了啊。」
真一大眼睛彎彎的,意味深長,笑而不語。
笑得燕十七想起上個世界,頗感不妙:「喂喂喂,你別看著我笑啊,笑得我瘮得慌。」
……
裴綿綿自從十天前被那個該死的江湖術士欺騙,當眾丟了那樣大的臉,氣哭一場之後,一直想著法子要去報仇。
奈何家裡人經此一場鬧劇,雖然當時綳不住笑得眼淚都出來了,散了氣便也饒了她一回,但看管卻更嚴了。最後還是自小疼她的表哥來看她,叫她想到了法子。
「我可是為了你的終身大事,這才以身試法的。」小姑娘轉著眼珠子,不敢直說要報仇,反而吹噓,「她雖然可惡,可是真的很靈驗啊。這回我們去問問你的事唄。去嘛去嘛。」她若是說個不準,我們新賬舊賬一起算。
好不容易表哥挨不住她的祈求,答應帶她來一趟,結果那個神棍居然不在!
而且還猜到她會來似得,又給她留了一個錦囊。
看到錦囊裴綿綿就來氣,看也不看順手就丟給表哥。
唐瑾瑜想起裴家人跟他描述的那句「饒我狗命」,忍俊不禁之於,好奇今次這錦囊里又有什麼妙計。
拆開一看,唐瑾瑜斯文和煦的面容頓時如寒風過境,一派肅殺。
他又仔細看了一遍,隱忍怒意,一把握緊了紙張,就要走。
耳邊忽然捕捉到來往之人的交口稱讚。
「真人真是靈驗啊,不但會相面解夢,沒想到還能斷吉凶,若不是想起她提醒我有水厄,我那小孫孫真的就救不回來了,就差一點點。」
「是啊是啊,我嬸嬸家的孩子丟了,也是她給算出來的,連夜翻過山堵在那條路口,時辰不差半分,真的抓住了那該死的拐子。一車的孩子得救了。真神啊。」
「說句不敬的話,真人年紀小,我初初只是排不上隊,看她那裡不要錢,這才湊個數。沒想到,當真是真人不露相。」
「這話就不對了,別的真人不敢說,真一真人說不是神仙下凡,普通人能長成這樣?」
「是啊,我第一次見她,若不是會動,還真以為是新做好的神像,這麼惟妙惟肖。」
……
唐瑾瑜一路走出山門,都能聽到大家的讚許,幾乎沒有一個人說不的。
他的腳步不由一滯,面帶笑容打聽道:「你們說的真一真人,當真這麼靈驗,就沒有一次失手嗎?」
說話的大姐大嬸見他一表人才態度還算有禮,神色稍霽,仍然不太高興地說:「慈悲慈悲。在宮觀中說這話,年輕人真是不講究。」
「真一真人可是連慈度道長都稱讚過的,慈度道長給皇後娘娘都看過相,你說呢?」
「多謝,晚輩受教。」
唐瑾瑜看著錦囊,神情幾經變化。
這錦囊里寫得事情實在過於匪夷所思,也,事關重大,他不敢信也不敢置之不理。
唐瑾瑜想了想,去找了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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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瑾瑜是六皇子李邈的伴讀,正值儲位不明的關頭,明面上一派風平浪靜,暗地裡卻是暗潮洶湧。
李邈看了紙上所述,臉上並沒有流露出明顯的情緒:「江湖術士的手段罷了。危言聳聽。」
唐瑾瑜眉間一點憂慮:「可表妹並未告知對方,她想測何人姻緣前塵。而且,今日我與表妹一起去,只是臨時決定,信中口吻卻好像知道是我開啟這信。」
李邈唇角一點笑意,微不足道:「若是對方知道你表妹的身份呢?又剛好知道一點國舅府要議親的消息,要猜到並不難。至於這信,就算不是你打開,你表妹見了也會給你。巧合罷了。」
唐瑾瑜面色微沉,他要結親的人選實際已經定好,明日就要上報娘娘,請求皇帝賜婚。
這人選背後,其實只是他們拉攏來的支持六皇子派系的人。那人的位置極為關鍵,若是站在他們這邊,六皇子爭奪儲位所需的銀錢就不缺了。可若是出問題……
紙上說這樁姻緣不善。姻緣和前塵本就一體,而他的前塵又事關皇子的儲位。
「六皇子,可是那人似乎頗有神異之處,此事又事關重大。」唐瑾瑜到底猶豫了。
李邈笑了笑,不以為意:「那依你之見,當如何是好?朝堂紛爭,朝夕之變,孤等不起。」
「這……」唐瑾瑜下了決心,「那就先按原計劃秉明聖上,只是這賜婚時日推后一些。」
李邈笑著拍拍他的肩:「孤可聽說,那位大人家裡的千金是個不可多得的美人。瑾瑜你可不要後悔。你呀,什麼都好,就是太過謹慎。」
……
回宮觀的路上,真一忽然掐指。
燕十七無奈:「馬車裡就你……還有我,你就不能歇歇。」
真一一本正經:「我是在算,我出道都半個月了,今日十五,宮觀里一定很熱鬧。」
「我不算也知道,十號休沐,裴綿綿和唐瑾瑜來找你。十一號國舅府傳出賜婚的消息,到今日,江南貪腐案正好爆出。不過,除非事先有人通知,不然消息再靈通的人,也得是傍晚才能知道。」燕十七懶洋洋的。
真一忽然示意馬車停下,對趕車的僕婦說:「去城外,白雲宮。觀主有事交代。」
燕十七:「怎麼,不回去了?」
「你知道三顧茅廬嗎?你知道天子呼來不上船嗎?真人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真一專註地看著柳嬰小姐姐出塵脫俗的容顏,喃喃地說,「我才給他們算出這麼神的一筆操作,若是他們上門了我就在。他們一定要懷疑我是提前設套,在等他們來了。說不定還要想,我是不是競爭對手派來的。就算不這麼想,也不會太當一回事。」
可若是來了找不到,驚怒懷疑褪去,著急火燎,那就只剩下有眼不識泰山,錯失高人的遺憾了。
若是好不容易找到了,發現自己的競爭對手也在找同一個人,便是山菌也要變靈芝了。
真一若有所思,嘴裡漫不經心:「沒辦法,小透明出道就是這麼心酸,要自造逼格。」
燕十七好像明白她想做什麼了:「你想做什麼?你要是女扮男裝,那還可以走李白巨巨終南山隱士入仕途的捷徑。你一個姑娘家,那就只能是神婆了。」
「你就不能忘記神婆嗎?」真一忽然想起什麼,「我們好像忘了一個變數,我妹妹可也是隱藏的半仙呢,她知道前世的事情。她的夫君孤獨恆,沒記錯的話,好像因為這個案子的牽連,很是韜光養晦了一陣。你說她會不會提前告密?」
燕十七毫不擔心:「誰來告密,你的卦都很准。」
那麼大的案子,除非柳菀重生回十年前貪腐還沒發生前,否則遲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