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殿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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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恪一大早就將自己收拾得整整齊齊, 草草的塞了幾口點心, 領著自己的小廝就準備出門。


  蕭將軍看得直皺眉, 不由冷哼一聲,斥道:「冒冒失失的像什麼樣子?走路給老子走穩當了!」


  蕭恪絲毫不憷他爹的冷臉,這點責罵對他來說完全是毛毛雨啊。咧出一口大白牙, 蕭恪嬉皮笑臉地對他爹樂道:「阿爹,大好的日子您就別再板著臉了, 我都替您累得慌!」


  蕭將軍的麵皮抖了抖, 覺得自己要忍著不揍這個小混蛋實在是太艱難了。將筷子往桌上一拍,蕭將軍猛地起身,將手指按得啪啪作響,抬腳就朝著蕭恪走去。


  蕭恪熟練地往他娘身後一躲,探出一個黑漆漆的腦袋沖著蕭將軍喊:「我待會兒可是要去接陸家阿弟的, 你總不能讓我頂著張豬頭臉去給陸家阿弟看笑話吧!」


  「就你破事兒多!腦子都長哪兒去了?」蕭將軍真是氣不打一處來, 接著吼道:「陸三郎的外祖雖然不在了, 但尚有一個舅舅還在京中。人家陸家千里迢迢進京, 怎麼著也得先去拜訪他舅家, 你這麼早去湊什麼熱鬧?」


  蕭恪頓時就蔫了, 泄氣道:「我就去找他說幾句話也不成么?這麼多年沒見, 也不知陸家阿弟現在到底怎麼樣了?」


  蕭家長子蕭恆抹了抹嘴,起身拍了拍蔫兒吧唧的蕭恪, 隨口道:「多大點事兒, 待會兒我帶你去碼頭等著便是。」


  話說蕭恆自己也對陸安珩這個接二連三寄過來有趣教學小玩意兒的人挺感興趣的。又聽說陸安珩雖然年紀比自家蠢弟弟還小兩歲, 卻已經得中秀才,蕭恆自然是要為自家蠢弟弟拉攏好這個難得的好朋友。


  於是,陸安珩還沒下船,就遠遠地看到了正在不斷沖著船隻揮手的蕭恪。不是陸安珩眼神太好,而是蕭恪穿的太風騷,一襲絳紅色的錦衣在一堆素色衣服中格外顯眼,回頭率百分百,陸安珩想看不見他都挺有難度。


  蕭恪同樣一眼就找到了陸安珩。沒辦法,總有一些人天生自帶光環,走到哪兒就亮到哪兒,一出場就能將周圍人都襯成背景板。讓人懷疑自己簡直跟他不是生活在同一個世界。


  陸安珩就是這麼個不科學的存在。


  六年後再相逢,陸安珩和蕭恪都很激動。蕭恪笑得跟個二傻子似的,衝上來就給陸安珩的背上狠狠地來了幾下。一邊狠拍著陸安珩,蕭恪一邊爽朗地笑道:「陸家阿弟,別後六年,可算是再見著你了!」


  陸安珩猝不及防挨了蕭恪好幾掌鐵砂掌,差點沒一個趔趄栽倒在地。好在這些年陸安珩鍛煉身體的計劃一直沒落下,穩穩的扎了個馬步后,才險險的扛過了這波衝擊。


  蕭恆在一旁看得眼睛一亮,沒成想這位還是個練家子,身手比起某些弱雞讀書人強多了。


  蕭氏的兄長蕭沐風也早早地等在碼頭,正紅著眼與蕭氏互相問候。陸安珩見狀,沖著蕭恪使了個眼色,示意他稍等片刻。而後趕忙來到蕭氏身邊,恭敬地向蕭沐風行禮問好。


  蕭沐風見了親人很是高興,他與蕭氏也有整整六年未見了,自然極為想念。此時見陸安珩一表人才,又學識過人,實乃少年英才,心中更是歡喜。


  接連說了三聲「好」后,蕭沐風眼見著妹夫轉身準備搬行李,立馬也擼起袖子幫忙去了。陸安珩正要跟著去,立馬就被蕭恪給攔住了,「伯父請稍等!這等粗活還是我家小廝來干吧!」


  誰說自己是來添亂的?蕭恪美滋滋地想,看來親爹的話也不靠譜,自己明明是來幫忙的!


  蕭沐風對著陸昌興哂笑一聲,這些年他不大會打理產業,敗了不少家業,如今過得也不太寬裕,家中的僕役早就散了。


  陸家的宅院在東街,蕭沐風接到妹妹一家要上京的消息后,就請人打理好了。陸昌興他們可直接入住,不用再花任何精力打掃房屋。


  蕭恪興緻勃勃地為陸安珩講解京中的趣事,陸安珩一邊聽著,一邊滿是興趣地看著這人聲鼎沸的街頭。吆喝不斷的小商販,擔著擔子走街串巷的貨郎,滿身華貴大腹便便的商人……陸安珩竟然還發現了不少深目膚白的異族人也在街頭來來往往。


  蕭恪見陸安珩的眼神落在這些異族人身上,連忙像他解釋道:「這些是胡商,從西域那邊來的。專程帶著西域那邊的新奇玩意兒來京城販賣,很是有趣。你若覺得稀罕,明兒個我帶你好好逛一逛!」


  胡商?陸安珩心頭一動,這會兒玉米、紅薯和土豆這些產量高,易存活的糧食還沒傳進來,平頭百姓的日子其實並不太好過。


  雖然朝廷免除了不少徭役賦稅,然而農民總是靠天吃飯,一年到頭辛辛苦苦種出來的糧食也沒有多少。大部分人都是清湯寡水配著粗糧過日子,如同大米和白面這等細糧一年都難得吃幾次,陸安珩這些年看到的人,大多都是因營養不良而身形消瘦。


  現如今京城既然有胡商往來,也不知能不能讓玉米土豆這些糧食早一點傳進大齊來?


  陸安珩暗自琢磨,安頓下來后,自己或許可以去找找這些胡商問一問,看看能不能讓他們帶一些紅薯玉米和土豆的種子過來。真要成了,也算是造福社會了。


  不過這幾樣糧食的原產地貌似都是美洲,也不知道這些胡商能不能有途徑弄得到。


  陸安珩這個念頭一起,便壓不住自己的興奮來。他穿過來好幾年,除了備考科舉之外,沒做任何有意義的事兒。


  相比起自己看過的穿越小說,陸安珩深覺自己給廣大穿越前輩丟臉了。自己弄不出火.槍大炮之類的熱武器,也沒有那個雄心壯志振臂一呼推翻朝廷自己登基為皇。


  他只是一個簡單的高中生而已,偶爾還犯點二,抽風一把,那些霸氣側漏的事陸安珩干不來。但在此時,陸安珩覺得,如果穿越者真的有穿越光環的話,那麼就讓老天爺賞給自己幾把玉米土豆的種子吧,好歹能填飽不少人的肚子,救活不少人命呢!

  陸安珩可沒什麼想名垂青史之類的高大上的願望,他只是祈禱著,自己的存在,能稍稍地加快那麼一點點社會的進程,如果真的能成功提高一點百姓的生活水平的話,自己穿越這一遭了也就有了莫大的價值。


  倒是陸昌平見著陸安珩很高興,使勁兒地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大笑道:「好小子,真給列祖列宗長臉!你年歲尚小,切莫因此沾沾自喜,繼續苦讀三年,大伯等著三年後聽到你中舉的消息!」


  又恨恨地推了一把站在他身旁的少年,罵道:「虧你還比三郎年長一歲,學識上可比三郎差遠了!要是再貪玩,仔細你的皮!」


  這少年正是陸安瑜,當年陸安珩爆出當初落水的事兒乃是陸安瑾所為後,陸安瑜便沉默了許多。而後小趙氏病逝,陸昌平新娶了陳氏,陸安瑜便愈發沉默了。


  此時被陸昌平大聲斥責,陸安瑜也不曾有半分情緒波動,只躬身應了一聲「是」之外,再次沉默不語。


  陸安珩覺著這位便宜堂兄的情緒不太對,似乎整個人都失去了對生活的熱情,如同暮氣沉沉的耄耋老人一般,渾身散發著一股陰鬱之氣。


  這是抑鬱症的節奏啊!陸安珩心中一驚,卻又不知如何開口。陸安瑜本來就對自己心懷芥蒂,若是自己貿然開口勸解,說不得會起到反效果。


  倒是陸安瑜似乎看出了陸安珩有話對自己說,垂眸想了想,向陸昌平請示后,帶著陸安珩往後院去了。


  二人恰巧來到湖邊,陸安瑜望著平靜無波的湖面,半晌沒開口。陸安珩也不知要說些什麼,只得靜靜地陪陸安瑜站著。


  過了許久,陸安瑜終於打破了平靜,突然開口道:「我小時候,挺不喜歡你的。」


  正在走神的陸安珩迅速回神,點頭道:「我知道。」


  陸安瑜似是想到了什麼難以啟齒的事,面色糾結了好一陣,這才艱難地擠出了一句話,「阿娘和大郎都欠你一句道歉,只不過如今他們都已不在人世,這一句抱歉還是我來說吧,對不起。」


  陸安珩著實驚了一瞬,萬萬沒想到陸安瑜還會跟自己道歉。畢竟站在他的角度,趙氏和陸安瑾已經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價,依著他的性子,沒把這筆賬算在自己頭上就不錯了。


  回想起記憶里那個活潑好動還有幾分霸道的陸安瑜,陸安珩簡直無法把那個小霸王與現在這個一臉無所謂的陸安瑜聯繫在一起。


  陸安珩實在是好奇不已,陸安瑜這些年到底經歷了些什麼,才會如同換了個人一般,性子大變樣。


  想了想,陸安珩還是開口問道:「這些年,你過得還好嗎?」


  這麼一付消極厭世的樣子,莫不是被虐待了?


  陸安瑜斜睨了陸安珩一眼,「少想那些有的沒的,我就是心裡憋得慌。阿娘和大郎都走了,新母親也進了門,又有了新出生的小弟。我這才覺著,這世上,有我沒我其實是一樣的。」


  這是找不到人生的意義,進入迷茫期了?也是,小趙氏當初基本把他們兄弟倆當太陽養,恨不得所有人都得圍著他們打轉。所以小趙氏死後,陸安瑜才發現自己原來不是世界中心,這才受了打擊沉寂了下來?

  陸安珩暗自思索,不由地吐槽了一把以往小趙氏對他的嬌慣,好好的一個孩子被養成了一朵嬌花,半點打擊都受不住。


  陸安瑜也沒想讓陸安珩接話,他沉默了太久,如今開了個口子,傾訴的欲.望便格外強烈。


  「阿娘當初一直說,你和四郎會搶走我的東西,所以我和大郎都對你們有敵意。」


  見陸安珩看向自己的眼神中沒有不屑和鄙夷,陸安瑜自嘲一笑,「現在看來,是我們錯得離譜。只是,付出的代價也太大了。」


  「是啊。」陸安珩也是一聲長嘆,惆悵地望著湖面,一時無言。


  這個湖,曾經吞噬了兩個幼童鮮活的生命。因此,間接導致小趙氏發瘋,害得陸安珩慘遭人販子毒手,而後事情水落石出,小趙氏也送了命。


  陸安珩的命運也從這裡開始,徹底地不一樣了。


  「仔細想想,一切事情都是從你當初落水開始的。」陸安珩聽到了陸安瑜的嘆息聲,「如今你要進京了,那些恩怨是非,自此始,也自此終,都忘了吧。」


  陸安珩失笑,「我早就忘了,阿兄。」


  不僅如此,我還比你更清楚,失去的不只是兩條人命,而是三條。那個真正的陸安珩,也消散在這世間,再也回不來了。


  陸安瑜似乎放下了一直壓在心中的大石。前些年,他一直因為兄長與娘親的死遷怒於陸安珩,哪怕知道陸安珩其實沒做錯什麼,他也管不住自己憤怒的內心。


  直至後母生的小弟長大,陸安瑜不小心聽到了後母教子的話,那內容與當初娘親對自己說的相差無幾。只是需要防著的人,從當初的二房換成了自己。


  那時候,陸安瑜只覺得命運的荒誕之處莫過於此,一報還一報,古人誠不我欺。而這院子里住著的人,那心都跟湖底下的淤泥一般,爛透了。


  許是說出了一直壓在心頭的話,陸安瑜的神情放鬆了不少,真心實意地對陸安珩說道:「進京以後,就別再回來了。別傻乎乎地把陳氏當好人,她正琢磨著讓你給她兒子鋪路呢。」


  見陸安珩笑著點頭,陸安瑜忍不住白了他一眼,「總是這麼好脾氣,到了京城可別被人欺負了!你方才不是有話對我說嗎,還不快說?」


  這麼一個白眼砸過來,陸安珩倒是看到了一絲陸安瑜當初神采飛揚的影子,忍不住開口道:「你不喜歡伯娘,也總得為自己日後打算一番。即便不想科考,也得想個能掙錢的營生,總歸要給自己留條後路。」


  「還用你說!」陸安瑜哼唧一聲,「我早就合計好了!走前把你之前的書籍給我抄一份,我要看看你的批註,明年我也要下考場參加縣試了。」


  合著是要自己的讀書筆記啊,陸安珩表示沒問題,回去便差人送過來。


  陸安瑜這才滿意了,眉眼間依稀浮現出幼時跳脫的影子,直到返回正廳之時,陸安瑜又跟變臉似的,飛快地恢復成了原本那副死氣沉沉的樣子。


  陸安珩看得暗自咋舌,心道一聲人才啊。


  見人都到齊了,趙氏滿是皺紋的臉上浮現出真切的笑意,目光掃過言笑晏晏的陸昌平兄弟,又看向相處得融洽的陸安珩孫輩們,笑著開口道:「好好好,這才是一家人該有的樣子!家和萬事興,咱們今天不提往日那些不開心的事兒,一家人好好的過個中秋!」


  因著陸安珩中了秀才,趙氏明顯對他比以往關注多了,特地拉著他的手噓寒問暖了一番。見狀,一旁靠在陳氏身邊的一個三頭身小豆丁明顯不高興了,噘著嘴瞪了陸安珩一眼。


  此時,趙氏正在向陸安珩灌輸「一家人要互相扶持」的思想,話里話外地讓陸安珩好好跟五郎傳授一下學習經驗,切莫藏私。


  陸安珩看著芳齡四歲的五郎無語至極,這麼一個小不點,能跟他說什麼學習經驗啊?


  好不容易脫離了老太太的魔音洗腦,陸安珩的裡衣都被打濕了,深覺自己這回赴得是鴻門宴,比再去考回院試還費神。


  中秋過後,陸昌興便開始著手準備進京事宜了。


  既是打算在京城長住,那麼要收拾的東西可多了去了。蕭氏里裡外外忙活了大半個月,歇腳的工夫都沒用,總算是把行李都收拾得妥當了。


  此時已是九月中旬,暑意漸消,倒也是出門的好時節。


  陸安珩一行人先一天拜別了趙氏,在船上沖著來送行的陸昌平和陸安瑜揮揮手,船身緩緩而動,陸安珩眼見著揚州城離自己越來越遠,最終化作一個小點再也不見,心中既不舍,又興奮。


  看著沿途的熱鬧風光,陸安珩忍不住憧憬,天子腳下,又該是何等繁華?


  陸安珩抬頭看了看蕭氏,見蕭氏也是滿臉笑容地看著自己,眼中滿是幸福的笑意。陸安珩這才鬆開蕭氏的手,蹬蹬蹬的跑到陸昌興面前,甜甜的叫了聲,「阿爹~」


  陸昌興笑眯眯地摸了摸陸安珩的頭,拿過早就準備好的文房四寶遞給陸安珩,溫聲道:「過了生辰,三郎又長了一歲,可莫要再淘氣了。」


  陸安珩有點不服氣,鼓了鼓自己還帶著嬰兒肥的包子臉,仰著頭氣呼呼地看著他爹,哼哼唧唧地道:「我才沒有淘氣!」


  「沒有淘氣?」陸昌興挑眉反問,「那上回你是因何落水的?」


  那明明是陸安瑾的鍋!陸安珩幾乎要翻白眼了,然而卻在看清楚陸昌興眼中深處的擔憂之色后,老實的閉嘴了。


  一旁的陸安珏拍著小巴掌重複他爹的話,咧著嘴對著陸安珩樂滋滋的道:「不要淘氣!」


  陸安珩:……


  果斷地上前將小糰子圓嘟嘟的臉往兩邊拉開,滿意地看著小糰子的臉在自己手中變了形,陸安珩這才點點頭,一臉惡霸樣兒,對著陸安珏齜了齜牙,笑眯眯地管教弟弟:「小孩子家家的,沒事兒別學大人說話!」


  「嗚……阿兄~」


  見陸安珏一臉要哭不哭的神情,可憐極了。一旁的陸芙看不過去了,連忙從椅子上溜下來,將小糰子的臉從陸安珩的魔爪中拯救出來。又順手揉了揉小糰子肉嘟嘟的臉,陸芙這才從懷裡掏出一個綉著青竹的荷包遞給陸安珩,「給,三郎。這是我親手做的荷包,送給你做生辰賀禮。」


  陸安珩接過一看,見荷包的針腳細細密密,上頭的翠竹亦是像模像樣,顯然是花了不少心思縫製而成的。陸安珩對著陸芙微微一笑,真心實意地感激道:「謝謝阿姐,阿姐的綉工越來越好了!」


  「都是阿娘教得好!」陸芙一邊揉著陸安珏的臉,一邊拍了一記蕭氏的馬屁。


  蕭氏顯然極是受用,望向陸芙的眼中滿是慈愛之色。


  早膳自然用的是長壽麵,仔細吃來,一碗面就只一根麵條,從頭到尾不曾斷開過,配上香噴噴的澆頭,別說陸安珩三姐弟了,就連蕭氏與陸昌興都吃的津津有味。


  之後,陸安珩便被蕭氏拖到正院後邊兒的小佛堂內,給觀音菩薩上香去了。


  陸安珩不由鬱悶,怎麼到了古代,自己還是沒逃過這一茬呢?


  在現代的時候,陸安珩每回過生日時,外婆便會領著他去寺廟裡拜拜菩薩,給菩薩上香。因為陸安珩的生日與觀音菩薩是同一天,外婆這些稍微迷信一點的老年婦女都一致認為他與菩薩有緣,天生的好八字。


  當初年紀還小的陸安珩也天真的這麼認為,後來才知道,觀音菩薩每年要過三個生日!

  陸安珩:……心好累,迷信是不對的!

  萬萬沒想到穿越了一遭,自己過生日還是要來拜菩薩,陸安珩的內心是拒絕的,拜了菩薩能讓自己回去嗎?明顯不行啊!那還拜什麼啊?


  然而看著蕭氏嚴肅的神情,不知為何,陸安珩到了嘴邊的拒絕就咽了下去。蕭氏卻不知陸安珩內心的拒絕,正了正神色,恭恭敬敬的跪在蒲團上,雙手合十,對著觀音像虔誠的禱告,「觀音大士在上,信女蕭明嵐虔誠許願,願我的孩子平安康健,所有災難,都應在信女頭上便是!」


  陸安珩怔住了。


  望著蕭氏堅定的面龐,陸安珩的心中一時五味雜陳,不知是何滋味。明媚而溫暖的陽光透過窗紗灑在蕭氏的臉上,陸安珩幾乎能看清楚蕭氏纖長的睫毛在她臉上的影子,配上蕭氏臉上虔誠而堅定的神情,竟是讓陸安珩覺著,沐浴在朝暉中的蕭氏,比之佛堂中擺放著的菩薩,更為寶相莊嚴,神聖不可侵犯。


  陸安珩心中一嘆,走到蕭氏身邊,同樣對著上頭慈眉善目的菩薩恭恭敬敬地跪了下去。心中默念道:菩薩你別聽我阿娘的,什麼災啊難的都沖我來,讓我的家人們都健康平安。還有,再照顧一下去了現代的小豆丁,和我爸媽他們,拜託了!

  佛堂內一時靜謐的能聽到呼吸聲。良久,蕭氏才站起身,牽著陸安珩的手回到了正廳。


  卻不料見到了一個熟人。


  原本陸府的管家陸明恭敬地垂手站在一旁,正低著頭等著聽陸昌興的回復。


  陸昌興逗弄著小兒子,愣是沒怎麼搭理他。


  見蕭氏帶著陸安珩進門,陸明的眼神便是一亮,先是畢恭畢敬的給蕭氏請了個安,而後滿臉堆笑的看著陸安珩,笑得眼角的褶子都出來了,彎腰笑道:「三小郎生辰大喜!老夫人與大郎君特地吩咐小的來給三小郎送賀禮,還請三小郎過目。」


  陸安珩抬眼一看,見桌上堆滿了用紅綢綁著的物什。打眼一看,大部分都是筆墨紙硯一類的學慣用具,還有好幾本書,底下則壓了幾匹光滑的布料,陸安珩雖不知那是何種料子,卻也能看出來布料的質量不差。


  不過是眨眼間工夫,陸安珩已經收回了目光,而後正色對著陸明道:「勞煩陸管家走一趟了。還請陸管家替我謝過祖母與大伯他們對我的一片愛護之心!」


  陸明的臉上露出為難之色,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蕭氏,又用餘光瞟了瞟老神在在的陸昌興。陸明一咬牙,接著陪笑道:「今兒是小郎君的喜日,小的便斗膽多句嘴。若是要道謝的話,小郎君何不親自去府上向老夫人道謝呢?老夫人心裡頭,很是挂念你們吶!」


  這話說的,陸安珩一個字都不信。那老太太心眼兒都偏到咯吱窩去了,歷來看二房不順眼,怎麼可能還挂念二房呢?


  大房他們到底想幹什麼?

  陸安珩下意識就想拒絕,連忙道:「勞祖母掛心了,我也很惦記祖母。只是我剛開蒙不久,課業繁多,需多下苦功念書,待會兒還要背書練字呢!」


  「這個……」陸明的臉色愈發糾結,一時間竟不知要如何應對。半晌,不知想到了什麼,陸明的眼神瞬間一亮,又恢復了一臉喜氣的樣子,接著道,「不妨事兒!二小郎前不久也開蒙了,您過去了,還能有個伴兒,一道比一比呢!」


  二小郎,陸安瑜?他也開蒙了?

  陸安珩一愣,莫非這就是大房死活要請自己過去的真相?想要讓陸安瑜在課業上壓自己一頭?不是陸安珩小看了小趙氏,這麼不著調的事兒,還真是小趙氏那個有著蜜汁腦迴路的人能幹得出來的。


  陸安珩正皺眉思索呢,便聽到陸昌興的平靜的嗓音響起,「既然母親如此記掛我們,為人子女,自然不能累得長輩掛心。還請陸管家稍等片刻,容我們收拾一番,一道兒前去給母親請安。」


  陸明的臉上這才露出喜色來,連聲稱是。


  很快,陸安珩一家便再次來到了陸府。這回還未進門,就看到小趙氏已經領著好幾個丫鬟迎了上來,未語先笑,「弟妹你們可來了,快進來,母親正等著你們吶!」


  一路上,小趙氏的嘴就沒停過,恨不得處處彰顯出她一家主母的派頭,頻頻暗示蕭氏,她才是這個家的女主人,蕭氏不過是客人而已。


  陸安珩聽著小趙氏高亢的嗓音頗覺刺耳,又不能不顧形象的捂住耳朵,不由深恨自己腿賤,大好生日跑來這裡找罪受。


  小趙氏的心情似乎極好,眼神時不時的落在陸安珩身上,卻又欲蓋彌彰的飛快收回目光。只看得陸安珩背後發涼,總覺得小趙氏要開始出什麼幺蛾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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