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或許,是您想多了。
孫玉軒看著坐在那裡面無表情的獨孤寒,想了一下,道:
「或許……是您想多了。」
剛才屋裡發生的一切,他都聽到了。包括他們倆的所有對話。
齊妙的拒絕,獨孤寒的怒吼……
「玉軒,其實根本不是本世子想多了。剛才近距離看她,眉眼之間真的……對了,你看到梁漢森的父母,可有什麼不對嗎?」
獨孤寒調整心態,滿血復活一般的對著孫玉軒。
「沒有。」孫玉軒搖頭,徑自走到桌前坐下,給自己倒了杯茶,又說,「梁安是道道地地的七家屯人,那個曹氏……就是普通的農家婦人。」
獨孤寒聽到這話,微微蹙眉。一臉想不透的看著他,又道:「既然如此,這幾日的徵兵,為何他們夫妻倆沒有露面?」
「不清楚。」孫玉軒搖頭,咬了下嘴唇猜測的說,「或許是他們……不愛湊熱鬧吧。」
「也許。」獨孤寒頷首,重重嘆了口氣。
這對夫婦真的不簡單,養了梁漢森那樣有擔當的小夥子,又教育了齊妙這樣的丫頭。
時間尚不允許,允許的話……真該好好去見見。
「對了,假冒趙師爺的人選出來了。那些村民也全都閉了嘴。有了這次事情,白淼應該……能跟她好好相處了。」
獨孤寒聽到這話,點點頭,沒有說話……
齊妙回到家,曹氏就哭了。應該是哭了好久,至於什麼時候哭的不清楚。
小妮子走進屋,看著看著母親伏在哥哥肩頭哭泣的樣子,鼻頭很酸。梁安雖然沒有哭,不過眼睛通紅。
齊妙脫掉鞋子,摟著梁安的胳膊,說:
「哥,到了邊境萬事小心。咱爹教你的,一定要日夜苦練。只有你苦了,才能在戰場上……活著回來。你首先要記得,你得活著!」
梁漢森沒有說話,滿眼通紅的重重點頭。
這一晚,梁安家誰都沒有睡。四口人就坐在炕上,你一句、我一句的不停囑咐。大多都是曹氏再說,茶水喝了好幾壺。
天空漸白,時辰差不多快到了。曹氏已經開始擀麵條了。
據說農家人有個習俗,出遠門的孩子,要吃麵條。老人,則是吃餃子。
說是吃麵條綁腿,腿綁在了家裡,就不會客死他鄉。
雖然寓意有些凄涼,但是到了這個時候,沒有想它是不是真的,只希望它能應驗、孩子平安回來。
齊妙洗漱完,端水出來倒。剛倒完準備回屋,院子里傳來了叫門聲。
小妮子走到門口開門,沒想到獨孤寒身邊的隨從白潤竟然站在這裡。納悶的看著他,狐疑的問:
「你……有事兒?」
白潤點頭,沖著祠堂的方向一抱拳,恭敬地說:
「奉世子爺的命令,令兄要提前走,不跟大部隊一起。」
啥?
齊妙懵了,一臉不敢相信的看著他。
白潤再次點頭,無聲的告訴她,她沒有聽錯。
齊妙蹙眉,抿唇一下,又道:「只有我哥哥提前走嗎?」
「不是。」白潤搖頭,輕聲的又說道,「還有梁漢松、趙睿達、黃博、於……」
說了差不多十個人,齊妙多少能想明白獨孤寒的用意。側身讓路,示意他進屋。白潤搖頭,看著她又說:
「我不進了,你讓你哥哥一刻鐘後去祠堂。我還得去通知別的人。」
說著,轉身欲走。可隨後又轉過身,看著她小聲的說:「這事兒保密,不許跟任何人提。我也只是多跟你說了一嘴而已。」
「好,我知道該怎麼做。」齊妙重重點頭,不敢有意思怠慢。
關上院門之後,小妮子快速進了屋。將白潤剛才告訴她的,簡單的說了一下。梁安沒有吱聲,曹氏頂著一雙腫眼泡看著兒子,咬著下唇,說:
「趕緊,把麵條吃了。吃完……娘送你。」
梁漢森沒有說話,因為他怕一張嘴,就哭出聲來。
那一碗卧著荷包蛋的白麵條,梁漢森誰都沒有讓,自己一個人,「西里呼嚕」的吃了下去。
這是他十七年來,第一次吃獨食。
齊妙接過面碗,轉身去到外屋地。轉身的一剎那,她落淚了。
她真的捨不得梁漢森走。
前世她是獨生女,最嚮往的就是有個妹控的哥哥能疼自己。好不容易老天給她個機會,沒想到才相處幾個月,哥哥就走了。
把碗筷放在盆里,屋子裡傳來梁漢森略帶哭腔的聲音——
「爹、娘,孩兒走了。孩兒一定不辜負您們的期望,一定保住自己這條命,回來盡孝。嘣嘣嘣——」
磕頭的聲音傳來,齊妙知道,這是在道別了。
梁安走上前,伸手把人扶起來,然後輕拍他的肩膀,說:
「好孩子。爹……以你為傲。去吧,單獨走不是壞事兒。記住了,要做那把鋒利無比能偷襲的匕首,不要做砍刀。」
「是,爹。森兒記下了。」梁漢森話音一落,梁安伸手,把兒子抱在了懷裡。
狠狠拍了他後背好幾下,這才送開手,轉身揮了揮手,說:「去吧,梁家的好兒郎。」
齊妙頓時淚崩了。
梁安是個頂天立地的漢子。疼媳婦兒、愛兒女。這樣隱忍的他,怎能讓她這個做女兒的……不擔心。
曹氏看著當家的,又看了看兒子,深吸一口氣,說:「走吧森兒,娘送你去。」
「好。」梁漢森點頭,眷戀的看了一眼梁漢森,從裡屋出來了……
看到外屋地已經淚崩的齊妙,梁漢森快走幾步到她跟前,伸手把人摟在懷裡,指腹給她揩淚的說:
「好妹子。家裡的一切……都交給你了,你要……好好照顧咱爹娘。」
「嗯。」齊妙淚涌,胡亂的點頭,然後在他胸前蹭了蹭,道,「哥要記得隨時給家裡寫信。我會好好照顧家裡,你在軍營有機會學念書就一定要念,沒有哪個將軍是目不識丁……」
齊妙巴拉巴拉的囑咐。
這麼多天來,這是她唯一一次可以囑咐哥哥的機會。平時,她不能說,因為母親比她更需要這個機會。
曹氏看著一雙懂事兒的兒女,嗚咽出聲。梁漢森伸手,把母親也摟在懷裡,摟著家裡兩個需要保護的女人,眼睛里的淚,被他逼了回去。
他的目標很明確,就是為了這兩個女人拼搏。
曹氏跟梁漢森走了,齊妙並沒有去。因為還有父親,需要她安慰。小妮子走進屋,看著仍舊背對著門口的母親,一步一步走到跟前,從後面伸手,環住了他的腰。
小聲的說道:「爹,您別擔心,我昨日……有拜託世子爺,他會照顧好我哥的。」
「嗯。」梁漢森應了一聲,然後拍拍她的手背手背,重重嘆口氣,說,「這幾日好好照顧你娘。你娘得上火,察覺不對就趕緊用藥,知道嗎?」
「好。」齊妙點頭,臉貼著他的後背,就那麼一直抱著……
辰時正,村裡到處能聽到女人哭泣的聲音。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要送去軍營,沒有誰會真的捨得、看的開。
一連幾日,七家屯的氣壓都很低,一直持續到第一場大雪落下。
今年的雪勢很猛,持續下了三天三夜。
都說瑞雪兆豐年,可是老百姓們……苦不堪言。
今年因為雨季太重,地里的莊稼全部澇死。補救種的黃豆,可是今年這黃豆……太便宜了!
五斤黃豆才換一斤低等玉米面,這價格真的是讓人……無法接受。
可再不能接受也只能接受,改變不了情景就只能去適應它。
不管現代還是古代,都一樣的!
梁安不止一次誇讚齊妙,當初她買糧的舉措有多麼的正確。可就在他們家過得還算不錯的時候,曹氏終於病倒了。
起先只是個小風寒,可因為她思兒心切,最後一發不可收拾。如果不是因為齊妙會醫,家裡有葯,這曹氏的性命都得交代。
跟她一起生病的還有二大娘蔣氏、隔壁趙睿達的妻子魏氏。還有不少人生病,基本上都是一個病症,夫君心切,上火導致。
不少人來找齊妙,讓她幫忙去給家裡人看病。小妮子去了,也開了藥方,不過……能抓藥的基本上不多。
這也更加堅定了她開春種葯的決心。
蔣氏、魏氏,這都是實在親戚,她從自己存貨里給拿了葯。
其他人……
心有餘而力不足。
那些葯根本不夠那麼多人分。
況且,她也不是什麼博愛的聖母瑪利亞,不可能把自己攢下的銀兩,分給旁人,讓他們去買葯。
可以說她市儈,可以說她心狠。
但這,就是現實!
她得先過好自己的日子,不能讓自己在乎的人,丟了性命!
白淼已經從那件事兒走出來了。讓齊妙很詫異的是,那件事真的就沒有人提及,更沒有人說。除了第一天她過來,曹氏安慰幾句,後來就再也沒有過。
這個白淼倒是每天都過來報道。齊妙對她也十分客氣,不再像從前。
二人的關係緩和許多,也瓷實不少。
因為有白淼的幫忙,照顧曹氏方面輕鬆不少。
梁安現在很忙,每天都帶著梁漢柏去後山練功,沒什麼功夫在家。據說梁漢柏受到兩個哥哥的刺激,也一門心思的想去當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