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好酒不怕晚
事情太過突然,突然的讓齊妙有些難以接受。
雖然對王氏無感,可這中風癱瘓的人,不會突然間就猝死。更重要的是……
王氏身體不錯,能吃能喝,怎麼突然之間人就沒了?!
木訥的站在原地,想要找個人問問,可卻又不知道該如何去問。
曹氏餘光瞥見閨女,忙起身過來,拉著她去到一旁,低聲吩咐著說:
「趕緊回家換身衣服,你奶沒了。」
農家規矩大,老人沒了,必須要穿素衣,戴孝。
旁支穿一個月,隔輩人穿一年,子女則要穿三年。
齊妙把手裡的葯交給曹氏,然後拉著梁漢柏就往回走。
他們倆身上的衣服都夠新鮮,在這兒呆著容易讓人笑話。
兩個人分別回到自己家,齊妙快速的換了件毛青布做的衣衫。
自打及笄之後,她就沒再穿過這樣的衣服了。
曹氏、梁安疼她,及笄過後,家裡粗活兒從來都不用她做。
每天她要做的,就是負責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做做女紅,練練字。
換好衣服出了屋子,見正房的西屋還點著燈,忙走進屋跟雲記陽打招呼。
「雲叔父,晚上可吃了?」
雲記陽正坐在炕上盤腿打坐,聽到齊妙的話睜眼,看著她搖搖頭,說:
「你們家突然出事了,我跟你爹這頓酒,今年怕是喝不上了。」
齊妙聽了抿唇,輕嘆口氣,也有些惋惜。兄弟多年未見,好不容易聚到一起想要多聊會兒,可沒想到……
「叔父,好酒不怕晚。等您從北疆回來與我爹把酒言歡也不遲。」
「呵呵……」雲記陽輕笑,看著款款有禮的齊妙,微微頷首,說,「好,就聽小姐的。」
齊妙對這聲「小姐」聽得無感,突然意識到已經晚上,忙開口道:
「這會兒了,我給您下碗面,叔父吃完早些歇著。」
「不用不用,不用麻煩。」雲記陽忙不迭的搖頭拒絕。
怎麼可能讓她給自己做飯,那不是……以下犯上嘛!
齊妙不理會,出了西屋開始勾火、做飯。
中午吃的殺豬菜,母親拿回來一大碗,裡面的肉、骨頭特別厚。
熗鍋、添湯、放肉跟骨頭,再把酸菜也都放進去。
鍋開,下麵條。
曹氏賢惠,入冬之後就多擀出一些麵條,放在外面一坨一坨凍上。
想吃的時候拿進來,直接下鍋煮,省時省力。
雲記陽聽到外屋地的聲音,急忙從裡屋出來,見真給自己做飯,忙不迭的開口說:
「哎喲小姐,可不興您給我做飯啊。我這……」
「雲叔父,我現在是齊妙,梁安的女兒。」小妮子認真的糾正。
用勺子舀了點兒湯吹吹,然後遞道雲記陽嘴邊,說:
「您嘗嘗,看看鹹淡。」
雲記陽木訥的張口,喝了之後點點頭,道:
「正好。」
齊妙收回勺子,坐在小凳子上往灶膛內添柴。
雲記陽瞅著如此賢惠的齊妙,由衷的為逝去的齊景陽感到高興。
蹲在她的身邊,看著被爐火映著泛紅的臉,說:
「那會兒你著急離開,可是有什麼事兒嗎?」
喲,這事兒差點給忘了!
齊妙扭頭,看著雲記陽微微頷首,說:
「雲叔父,王文良的賬簿找到了。」
「真的?!」雲記陽驚呼出聲,一臉不敢相信。
關於定罪太子的賬簿的,大家找了不是一天兩天。就在都以為沒有的時候,沒想到……竟然這樣的反轉。
齊妙再次點頭,起身用筷子攪合攪合鍋,說:
「您說王文良生前找過黥刑師那會兒,我就在猜測,這東西會不會刻在人的身上。我老姑做過王文良的十三姨太,她進門晚,王家不會讓她守寡。」
「以王文良的心思,把賬簿刻在她的身上、帶出來,絕對保險。我是這麼猜的,所以就帶著黑冰去老宅。也是我命好,這就發現了。」
雲記陽緩緩點頭,豎起大拇指看著齊妙,道:
「小姐,你可是為東陵百姓除害了。一旦太子繼位,就他的暴虐,魚肉百姓是輕,生靈塗炭才是……」
二人正說著,院子里傳來腳步聲,接著就聽到——
「二姐,好了沒有,走了啊。」
一句尋常的話語,打斷了雲記陽要說的話。
齊妙聞言,忙指了指西屋,道:
「雲叔父請,您先進屋。我們倆吃一口就走,然後您自己撈著吃。」
「哎,行。」雲記陽應完,趕緊邁步進屋去了。
齊妙等他把蠟燭吹滅之後,推開屋門,看著往這邊來的梁漢柏,說:
「急什麼!進來,吃點兒東西咱們再去。」
「啊?哦。」梁漢柏點頭,齊妙盛了兩碗酸湯麵。
農家有守靈一說,但不會讓你不吃不喝。
姐弟倆吃飽之後,齊妙把鍋蓋蓋上。二人一前一後的出了屋子,雲記陽等外面傳來關門的聲音之後,這才下地盛麵條……
……
姐弟倆回到老宅的靈棚,村民們已經把大灶都搭好了,蔣氏、曹氏還有馮氏開始做飯。
幫著忙活的村民們沒有走,等著吃這頓飯。
三五成群找活干,誰都沒有閑著。
農家就這點好,誰家有事兒,不用告訴大家就都到場,而且全都當是自己家事兒做一樣。
收拾院子,掛歲數紙,給長明燈添油……
齊妙看著做事的大傢伙,不忘削著手裡的土豆。她跟梁桂蘭、魏氏還有大博他們一起,一盆土豆頃刻間收拾趕緊。
梁漢柏帶著村裡的鐵生、二毛、四狗子幾個娃兒回來,手裡是白菜、蘿蔔、還有粉條。
要說老宅這日子過得,都沒眼去看。這些家常菜,不是凍了、就是糠了,也就土豆還能用。
這幾日,老宅這邊每天都要做飯,而且量要特別大。
白事與紅事不同。
白事情上,只要來幫忙,都可以進屋吃飯,越熱鬧越好。據說這樣,逝者到了陰間,小鬼見這麼多人送行,會格外照顧死者。
具體是不是這樣不清楚,齊妙認為,這就是陽世人的一個心裡安慰。
曹氏燜飯,蔣氏掌勺,馮氏再旁偷奸耍滑。
要不是今兒特殊,其他幾個媳婦兒都不能容她。白事嘛,順順利利最重要。
飯是高粱米飯,菜是白菜燉土豆,酸菜炒粉條、素炒蘿蔔。
三個菜,都是素的。
菜的數量上有講究,若是雙親都沒了,那做的菜是雙數。可若是有一個還活著,就必須做單。
飯菜好的第一件事兒不是擺桌,而是拿一個罐子裝一些,然後放在靈前。
再由大兒媳馮氏,端著兩碗飯菜,去村頭十字路口送僵水。
這個僵水,齊妙不是很懂,特意問了一嘴曹氏,曹氏也說不準出個所以然。反正老一輩都這麼做,他們就遵守。
等馮氏走了之後,蔣氏喊村民們過來吃飯。
梁家三個兄弟,就那麼跪在靈前,誰都沒有動。
也不是誰都沒有動,梁安想動,不過看著兩個弟弟沒動,他又跪著了。
村民們吃過晚飯,見沒什麼需要忙的,紛紛告辭、離開。
梁金寶、梁金山兄弟倆跟梁安、梁廬關係不錯,第一晚肯定不會走,就留在這邊守靈。
寒冬臘月的夜半守靈,煎熬程度可想而知。
家裡準備的紙不夠,曹氏拿銀子給梁漢柏,讓他跑腿去村頭雜貨鋪再買一些。
王氏死的太突然,家裡什麼都沒準備。也就壽材跟裝老衣服,這倆是早就準備出來的。
農家講究,這樣的東西,要在家裡最小的兒子成親之後就得備出來。為什麼不知道,習俗罷了。
梁漢柏出了家門,梁金山來到梁安身邊,看著他木訥、呆愣的樣子,輕聲說道:
「三兒啊,別這樣。嬸子走了也是享福,不然她多遭罪啊!」
王氏抗拉炕尿的事情,大家都清楚,這雖說走了挺傷感,至少她解脫了,家裡人也解脫了。
梁安接受不了,凝視著棺材,喃喃的道:
「三哥,我來的時候我娘已經入殮,我現在想想覺得不對,我要開棺驗屍——」
轟——
梁安這話說完,大傢伙兒全都愣住了。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沒敢搭言。
哪有開棺驗屍一說,一旦入殮,除非出殯那天瞻仰遺容,其他時候根本不可以開棺。
梁金寶輕咳兩聲,看著院子,輕聲的問:
「這大丫頭流放了,老丫頭去哪兒了?咋沒看到呢。」
這麼一轉移話題,大家都發現梁敏霞沒有在場,紛紛納悶。
齊妙見狀走上前來,側身行禮一下,說:
「爹、二大爺,金寶大爺,我老姑去鎮上了。我爺缺點兒東西,她去鎮上給置辦了。」
缺點兒東西,缺什麼?
如果是平常,大家肯定會追問到底,不過今日,倒真是沒有那個想法。
梁漢柏從外面回來,手裡抱了一大堆的燒紙。馮氏在他後面後來,手裡就拿了兩個碗。
梁金山瞅著這樣的大大娘,冷「哼」一聲搖搖頭。梁亮不在意,只管拿紙往喪盆子里添,顯得特別孝順。
還是梁桂蘭跟齊妙心疼梁漢柏,紛紛上前,把紙拿下來,放到一旁備用。
齊妙看著大口吃飯的馮氏,狠狠剜了一眼。
手裡啥都沒有,幫著拿點兒怎麼了,能累著?!
正要開口質問的時候,梁漢柏突然拽住她的衣袖,急忙指著靈堂。
齊妙扭頭一看,驚呼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