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8章 恆縈戀(五)
九月十四,是給盧玉縈添妝的日子。
京城高門大戶,悉數到場。
兩年的時間,雖然大家還沒有接受這樁婚事,但盧家難得辦喜事,都得過來捧個場。
盧玉縈一身喜服,坐在閨房主位。
看著眼前這些虛與委蛇的女子,除了點頭應酬,別無他法。
皇後娘娘沒有過來,但是金曦公主到了。
拿著四份添妝禮進屋,眾人紛紛起身,行禮,說:
「給公主請安。」
獨孤金曦沒有說話,把手裡的添妝放在桌上,來到盧玉縈面前,伸手把人扶起,說:
「今兒你是正主,不用行禮。」
盧玉縈心裡很清楚,表妹……哦不,是表外甥女,她在給自己撐場。
恬淡的微微福身,落落大方的開口道:
「規矩不能廢,理應給公主請安。」
獨孤金曦沒應聲,拉著她坐下之後,說:
「這分是皇祖父給表舅母的,這份是父皇跟母后的,這份是皇兄的,這份是本宮的。晏兒的是這個。」
說完,從腰間掏出一個荷包,放在桌上。
盧玉縈趕緊起身,沖著桌上的四份添妝禮,規矩的跪下磕頭。
不管人來沒來,這禮數必須得有。
眾人陪著一起行禮,剛才還有些譏諷表情的小姐們,這會兒一個一個都如臨大敵。
是了,不管這樁婚事有多荒唐,到底盧玉縈嫁的是皇親國戚,不能忽視。
太上皇的添妝,是一副上等和田玉的棋子。
眾所周知,李明恆是才子,盧玉縈也愛下棋,這份添妝有心了。
獨孤寒夫婦的添妝,是一套血色皓石的頭面。
最近幾年,東陵各地也有賣成色好看的血色皓石了。
曾經很寶貝的東西,隨著時間的發展,東陵的進步,已經不是什麼稀罕物件兒了。
太子殿下的添妝很簡單,一對上好的羊脂玉。
公主的添妝,也是女兒家都用的東西。
唯有二殿下的添妝,沒想到竟然是兩顆琉璃彈珠。
這東西大家都認識,是當年西羅朝進貢的玩意兒,一共就十顆,當時皇上都賞給了二殿下。
沒想到……二殿下那麼寶貝的東西,竟然給了盧玉縈兩顆,而且顏色是最漂亮的。
盧玉縈瞅著琉璃彈珠,微微上揚嘴角,說:
「想當初我逗二殿下想要,他當時寶貝的跟什麼一般,沒想到今兒竟然真的給了我。」
「是啊,小弟最稀罕這個了,本宮想要都沒有呢。」獨孤金曦故意感慨的說著。
盧玉縈笑著收好東西,把自己親手繡的「花開富貴」拿出來,交給她,說:
「收好,估計那個時候回不來。」
獨孤金曦挑眉,隨後把東西接過來,看著雙面繡的花開富貴,深吸口氣,道:
「當年母后找最好的綉娘教咱們仨,也就是你跟月霜姑姑學的最好,本宮已經……全都忘了。」
提到獨孤月霜,獨孤金曦的臉上,浮現了哀傷。
太後過世后的第二年,獨孤月霜感染了風寒,不知怎的就傷到了心肺,藥石無醫,香消玉殞。
死的時候,還沒有及笄。
盧玉縈知道她跟月霜公主的感情,趕緊換個話題,說:
「就知道你不擅長,所以才給你繡的,留著吧,日後用。」
「好。」獨孤金曦頷首。
大家心裡都明白,今日盧玉縈給這個雙面綉是什麼意思。
北芪已經請了和親的摺子,宮中就這麼一個公主,她不去又能是誰呢?
生下來就享受了旁人沒有過的富貴,自然要付出的東西就更加的多。
盧玉縈握緊她的手,深吸口氣,笑著道:
「屋子裡沒旁人,我就說句『不害臊』的話。只要自己用心,就會有結果。就像我……跟你表舅舅一樣。誰都清楚我們之間的關係,大家也都不接受我們。」
「但是沒辦法,所有的流言蜚語跟我們兩個在一起這事兒相比,自然後者最重要。好在天不負我,他不負我,相守十餘載,我們終於在一起了。」
「是啊,所以我才佩服你。所有人都說你是最像母后的,以前我不服氣,現在……服了!」獨孤金曦柔和的說著。
二人的對話,也讓其他小姐們面面相覷。
是了,不管人家的婚事如何,至少他們是青梅竹馬,打小的感情。
在京城,只要提到梁家、盧家,那都是深宅女人們最嚮往的生活。
后宅只有一個女人,沒有勾心鬥角,恩愛綿長。
婆子從外面走進來,屈膝行禮,說:
「大小姐,席面擺好,請眾位小姐用飯。」
盧玉縈聽了點頭,看著獨孤金曦比劃個「請」的手勢,說:
「咱們過去吧。」
「好。」
二人起身先走,其他小姐們跟在後面。
吃飯的時候就看出來了,這些人對盧玉縈的態度,明顯不一樣了……
……
轉天,十五。
獨孤金晨跟盧玉榮帶隊,送新娘子去青陽縣。
沒有新郎官的迎接,註定是不圓滿的出嫁,即便當今太子殿下撐場。
盧長東倒是沒覺得不好,梁桂芳真的有些撐不住了。
看著隊伍離開,二話不說轉身就回了后宅,連這場送親宴都沒有露面。
盧玉縈自然不知道家裡的發生的一切,她現在滿心歡喜,只等去見她的恆哥哥。
原本應該一個月的路程,在盧玉縈的堅持、催促下,僅用了二十二天就到了青陽縣。
沒去縣衙,而是在驛站休息。
獨孤金晨瞅著滿臉疲態的表姐,無語的搖搖頭,揶揄著說:
「你至於這麼恨嫁嗎?急啥,咱慢慢走不行?」
盧玉縈聽出了他的調侃,翻了個白眼,回答道:
「你不懂,等你有了自己喜歡的人,就能體會我現在的心情了。」
「……」
獨孤金晨猝不及防的吃了口狗糧,噎的他半天都沒有說出來話。
盧玉榮見狀,忙給獨孤金晨倒了杯茶水,說:
「殿下表哥喝水。」
兩年的時間,也讓盧玉榮長大不少。尤其是在姐姐這次出嫁之後,他就更加明白自己身上的擔子。
以前,都是姐姐幫他抗。
以後,就要看他自己的了。
獨孤金晨無語的端著茶杯喝水,聽著他的「殿下表哥」真心覺得無奈。
還表哥呢?
他親姐姐都成了表舅母,這傢伙的輩分整整太高一輩行不行。
亂亂亂,真他娘的亂!
放下茶杯,重重嘆口氣,道:
「都說女子外向,今兒算是領教到了。」
盧玉縈冷「哼」一聲,絲毫不在意的道:
「領教了?日後你成家,等你有了女兒,我看你怎麼辦。」
「我……」獨孤金晨撇嘴,隨後沒好氣的道,「本宮成親早著呢,沒玩夠,可不成家。」
「吹吧你就。」
表姐弟倆互不相讓,就在這時——
「表姐——」
門外傳來女子的聲音,盧玉縈「猛」地起身,快速來到門口,把門拉開。
「薇兒,真的是你,你真的來了,太好了,太好了。」
盧玉縈驚喜的摟著她的脖子,又是蹦、又是跳。
獨孤金晨見狀,用手肘懟了一下盧玉榮,挑眉說道:
「看看,看看,這就是你姐。都要嫁人了,還跟沒長大的孩子似的。」
說完放下茶杯,扭頭看著讓盧玉縈癲狂的人兒。
「好了表姐,至於看到我這麼開心?照理兒,你應該看到表舅舅開心才是啊。」
說道這兒,梁薇狡黠的沖她眨了下眼睛。
如此明顯的調侃,讓盧玉縈蹙眉,隨後伸手捏她臉頰一下,說:
「臭丫頭,學壞了呢。」
梁薇抿唇,拍開她的手,走到獨孤金晨面前,側身行禮,說:
「臣女給殿下請安。」
「免禮。」
「謝殿下。」
梁薇站直身子,瞅著請受許多的盧玉榮,笑眯眯的道:
「瘦了,也長個兒了。」
盧玉榮上揚嘴角,親昵的拉著梁薇的手,說:
「姐。」
大家重新坐下,盧玉縈給梁薇倒水,挑眉問著:
「你什麼時候到的?文修呢?」
「我們前兒就到了。我娘跟大哥在縣衙布置新房呢。我爹沒來,我二舅舅來了。」梁薇說著家裡人的情況。
盧玉縈聞言臉紅,深吸口氣,略有些不安地說:
「大舅舅可說了什麼?」
「沒說什麼。」梁薇搖頭,放下茶杯之後,看著她道,「其實你上次跟小舅舅回屋,我們就察覺了。但是沒多想,後來下了聖旨,我爹還得意的跟我娘炫耀呢。」
「大舅舅看出來的?」
「是啊。」梁薇點頭。
獨孤金晨看著一臉不敢相信的盧玉縈,撇嘴一下,道:
「這有什麼可驚訝的?本宮都看出來了。」
「你那是因為小舅舅說的,你別以為我不知道。」盧玉縈翻白眼,一臉的不願意。
梁薇瞅著他們倆鬥嘴的樣子,「呵呵……」輕笑著道:
「還能再逗兩天,等出嫁了就比我們高一輩了。」
「是啊,到時候殿下再惹我,我就告訴恆哥哥去。」
大家都知道獨孤金晨跟李明恆的關係,如今盧玉縈這麼說,獨孤金晨無奈的嘆口氣,道:
「梁薇表妹你看見沒?本宮就天天這麼被她欺負。」
梁薇聰明,不會趟這渾水,搖搖頭喝茶,表示自己不摻於。
這種事情還是算了,她可不想惹禍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