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7章 恆縈戀(四)
琮渺宮內,獨孤金晨聽完母親的話之後,撇嘴一下,道:
「母后,我能不能不去?我是表舅舅這邊的人,我送表姐去……去成親,不合適啊?!」
獨孤金晨都快崩潰了。
明明跟他是同輩,如今搖身一變,他得喚她「表舅母」,想想都覺得委屈。
什麼輩分嘛!
齊妙也明白這些的亂套,可總不能真讓盧玉縈就一個人走吧。
京城這些小輩,除了自己的兒子能擔此「重任」,還能有誰?
盧玉榮肯定要去,可沒有個大哥帶著,他自己也夠嗆。
放下茶杯,瞅著苦大仇深的長子,伸手摸了摸他的臉兒,道:
「晨兒,但凡有第二個人選,我都不會讓你過去。你也清楚,你二舅舅、三舅舅都走不開,縈兒的爹娘更不可能去。唯有你了,明白嗎?」
「榮哥兒也得去送親,到時候你帶帶他,好好照顧照顧。你大舅舅那邊,我也送信去了。文修應該會過去,你也很久沒見到他了,好好聊聊。」
獨孤金晨跟梁茂的關係不錯。梁茂幾次進京,獨孤金晨都願意跟他玩。
正說著,白淼從外面進來,屈膝行禮,說:
「啟稟皇後娘娘、太子殿下,盧家大小姐到了。」
「宣。」
「是。」
齊妙看著獨孤金晨,蹙眉提醒著說:
「不許跟她拌嘴,讓著點兒,馬上就要嫁人了。沒有迎娶,她自己心裡也不好受。」
「哎呀娘,我能不知道嘛,放心放心。」獨孤金晨打著包票。
齊妙見狀撇嘴,就兒子那情商,她真是有些擔憂。
看著日漸成熟的兒子,差不多再有一年,她也該張羅大兒子的婚事了。
至於長女……
想到昨天收到北芪的信件,她心裡都哆嗦。
盧玉縈走到跟前,雙膝跪地、行禮。
齊妙指了指身旁的位置,說:
「過來坐。」
「謝皇後娘娘。」盧玉縈起身,乖巧的走過來,坐在她的身邊。
這二年雖然也經常進宮,不過明顯跟以前不同了。
齊妙瞅著日漸成熟的姑娘,伸手拍拍她的手背,道:
「應該聽說了皇上的意思,對吧。」
「是。」盧玉縈恭順的應下,沒再多言。
齊妙緊握了她的柔夷,深吸口氣,又道:
「送親的人讓晨兒跟榮兒一起,他們哥倆去送你。你大舅舅那邊,茂兒也會過去,等你們回來,本宮給你們好好補辦一次。」
盧玉縈聞言搖頭,看著齊妙微微上揚嘴角,說:
「多謝皇後娘娘體恤,補辦就不用了。非常時期,恆哥哥也是迫不得已,臣女明白的。」
自從訂了親之後,她就不再換齊妙「二姨母」了,不過私底下還是會叫,當面不說了。
齊妙見狀,心疼她的懂事,也欣慰她的懂事。
扭頭看著兒子,故意虎著臉,說:
「路上好好照顧著,若是有什麼差池,就等著你表舅舅收拾你吧。」
獨孤金晨聞言聳肩,根本不在意的道:
「表舅舅收拾我,我就往她身後貓著唄,反正表舅舅不捨得就是了。」
盧玉縈看著眼前經常跟自己拌嘴的少年,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還是算了,不說了。畢竟,她是要做他表舅母的人。
齊妙間差不多了,把兒子打發了。
殿內,只剩下她們二人,齊妙拉著盧玉縈去到飄窗處坐下,說:
「心裡會不會不舒服?跟二姨母說實話。」
盧玉縈聞言抿唇,好一會兒才緩緩點頭,道:
「有點兒。」
齊妙心裡清楚,這根本不是「有點兒」,應該是有很多。
「你也別怪他,畢竟是青陽縣的一把手,不能說走就走。那麼多雙眼睛看著,終究不好。」
「二姨母,縈兒明白的。」盧玉縈忙出聲,不讓齊妙自責。「留縈兒兩年,也是因為恆哥哥去那邊,要忙的事情太多,顧不上縈兒。」
「縈兒雖然是女子,但這些大是大非,縈兒明白的。雖然經歷的事情有些不盡人意,可最後縈兒能跟恆哥哥在一起,縈兒就滿足了。」
齊妙看著乖巧懂事兒的丫頭,滿意的點點頭,道:
「你能想得這麼透徹,還是比你娘要強啊。」
不用別人告知,她自己都能猜到,自家大姐得多怨她。
當初答應了不讓盧玉縈外嫁,可是由於李明恆的緣故,她得離家幾年。
現在想想,都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梁桂芳。
盧玉縈看著齊妙,反手拉著她,說:
「二姨母,您也別太擔憂。母親近幾年被父親寵的有些不諳世事,所以很多事情母親想的都不全面。添妝那日,若是母親抱怨了什麼,還望您單帶一些。」
以她對母親的了解,添妝那日肯定會說一些抱怨的話。即便她跟父親事先給了提醒,估計效果也不會很大。
齊妙看著她擔憂的樣子,伸手輕摸她的臉頰,說:
「放心吧,本宮跟你娘從小一起長大,自然不會跟她一般見識。日子都定了,你有什麼需要就跟二姨母說,二姨母一定幫你做了。」
盧玉縈聞言搖頭,端著茶杯抿下,恬淡的說:
「沒有了。一切都準備齊全,縈兒不打算帶太多東西過去,差不多夠用就可以了。」
盧玉縈雖然是盧家大小姐,平日穿的、用的皆是上等,但她對這些實在是不講究。
可能也是因為環境的問題。
逢年過節,梁家一切的生活習慣,造就了她的樸實。
齊妙見她這麼說,欣慰的點點頭。
起身從匣子里把李夫人生前交給她的東西,拿出來、放在桌上,說:
「這個,是本宮的舅母,臨終所託。他日要給李家長媳。今日喊你過來,也是要把這東西物歸原主。」
當年給李夫人下催產,李夫人臨終給的東西,齊妙誰都沒有說。
盧玉縈把匣子打開,沒想到裡面竟然是一封信。
信封上,幾個秀氣的字:兒媳親啟。
年代久遠,信封上的字,已經有些稍色。
盧玉縈顫抖著手,把信拿起。信封完好無損,並沒有打開的痕迹。
看著齊妙,突然有些不敢拆了。
齊妙看著她一雙通紅的眼睛,微微搖頭,道:
「別怕,拆開看看。」
盧玉縈深吸口氣,做了好一番心裡建樹,這才把信拆開。
齊妙沒有看,就坐在一旁想著當年李夫人生產時對她說的話。
那個時候,她也不大,可經歷的那些事情,迫使她成長。
好像也就是因為那件事兒,她答應了獨孤寒,跟他在一起,跟他談戀愛。
這已答應,就是這麼多年,生了三個孩兒。
眼瞧著盧玉縈嗚咽,齊妙沒有說話,就坐在那陪著。
終於——
「二姨母,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盧玉縈撲進齊妙的懷裡,放聲痛哭看。
信里說了當年所有事情的經過,包括一個母親對兒媳婦的重託。
她不求別的,只希望他們夫妻倆能相敬如賓,恩愛綿長。
就想有個貼心的女孩兒,好好照顧她苦命的兒子。
一個生下來,就沒有見過父母雙親的孩子。
對於這些,盧玉縈早就知道,可當看到信之後,還是受不住了。
齊妙輕輕拍她的後背,深吸口氣,喃喃地說:
「好好對他,好好經營你們的小家。你要記得,男人之所以三妻四妾,是女人不夠優秀。只要你足夠優秀,沒有任何人會插足於你們的感情。」
盧玉縈搖頭,不停地搖頭。直到發泄的差不多了,坐直身子看著齊妙,說:
「我跟恆哥哥之間不會有任何人,我更不可能容許有任何人。我會好好照顧他,好好待他。就像您對皇上那樣,我一定能做到。」
話落,大滴大滴的眼淚,滑落腮邊。
齊妙瞅著懂事兒的女孩兒,欣慰的點點頭。
果然,青梅竹馬不一定是悲劇,至少她見到的這一對,會很幸福。
送走了盧玉縈,獨孤寒忙完回來,看著那個封存已久的匣子被打開,便知道她今日找那孩子進宮是為什麼了。
來到跟前,把人摟進懷裡,在她眉心處親吻一下,道:
「難受了?」
「有點兒。」
獨孤寒聽到這話,緊緊地摟著她,無聲的給著鼓勵。
這麼多年他心裡知道,齊妙一直都特意避開這個匣子,也避開當年那個事情。
如果不是日子臨近,她八成還不會把這封信拿出來,交給盧玉縈。
大手探入她的腿彎兒,公主抱起懷裡的女人,一步一步走到寢殿,小心翼翼的把人放下,說:
「都過去了。不管當年怎麼樣,什麼情況,至少明恆以後是幸福的。」
齊妙拉著他坐下,自然地躺在他的腿上,雙手環住他的勁腰。
聞著讓她舒服而又安全的氣息,好一會兒才喃喃地說:
「軒轅雲逸的信,你真打算回了嗎?」
「嗯。」獨孤寒點頭,脫鞋上床摟著她,說,「有蘭兒在那邊,曦兒過去不會有事兒。就算不嫁去北芪,南越、日照、甚至西羅,都是有可能的。」
「那我們的兒子呢?也要外面的姑娘嗎?」齊妙追問。
獨孤寒瞅著她,搖搖頭,道:
「不用。他娶自己喜歡的就好,至於我們的女兒……是她自己主動要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