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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彭順農

  唐易將公文細細看了一遍,午後便來到了府衙的牢房之外。


  “小高,我進去看一個犯人。”


  今日值守的小高二話不說就掏出身上的鑰匙開門,一邊問:“唐捕頭升職後是第一次來牢裏吧?有什麽犯人值得您跑一趟?”


  唐易對小高的恭維隻能無奈一笑,她現在已經懶得糾正別人的稱呼了。


  “這個犯人你肯定認識,就是四年不畫押的彭順農。”


  “是他?”小高拉開牢門,“唐捕頭準備幫他翻案?”


  唐易點頭道:“也不算是翻案,就是把這個案子查證了結。如果真是抓錯了,就得放人。”


  “可……”小高話到了嘴邊,又仿佛在猶豫該不該說。


  唐易挑眉道:“你有什麽想說的?告訴我,我記你一個人情。”


  小高看了看四周,湊到唐易耳邊悄聲說:“這個案子,當初是齊捕頭親自辦的啊。”


  唐易一瞬間就懂了他的意思。齊捕頭現在是自己的上司,他親自辦的案子,自己若是翻案,不是打了他的臉嗎?


  而且,龔副捕頭是不是也知道這個情況,所以特地把案子分給自己?可是……


  “小高,謝謝你的好意。”唐易點頭,表示自己記下了這個人情,轉身走進了牢中。


  “唐捕頭……”


  隻要是古代的牢房,環境都不會太好。主要原因就是為了避免案犯逃跑,窗戶和門都是盡可能少,盡可能小。


  光線昏暗,汙漬難以打掃。人口集中,吃喝拉撒都在牢裏。再加上空氣不流通,偶爾還要進行拷問……裏麵的情況,可想而知了。


  唐易剛進門就掩住了口鼻,循著公文的記載,找到了彭順農的牢房。


  根據公文的記載,彭順農正如他的名字,是一個薄有田產的農戶,有幾年風調雨順,農田收成不錯,就想送孩子到城裏讀書。


  一方麵,覺得自己的孩子聰明,手上又有些餘錢,覺得這可能是彭家幾輩子從農戶翻身的機會。一方麵,京城物價太高,尤其是房屋,可以說是寸土寸金。


  於是,輾轉了幾個門路,他找到了住在南邊的一戶小院子。小院子的主人,就是本案的死者,朱珂。


  朱珂家是做豆腐的,小本生意,很是艱難,就有了出租一半院子的想法。但彭順農是想買,想在京城落地生根。


  最後,雙方共同定,將院子一分為二,彭朱兩家各一半,院中的水井則為兩家共用。


  問題就出在這個水井上。


  因有水井在,兩家的院子不能直接起牆完全隔開。朱家是賣豆腐的,起床早,用水量大,井水不豐的時候,彭家早上起來想洗漱都得打水井最底下的水。而且,朱家做豆腐、賣豆腐總是有聲音的,彭家讀書的兒子嫌吵。


  這些日常的瑣事雖然使得兩家偶有拌嘴,但怎麽說也是住在一個院兒裏,不至於大打出手。隻是本來就沒多少的情分越來越少而已。


  案子發生在四年前,那一年的夏天,京城奇熱。朱家的小叔子想出一個辦法,用井水鎮涼豆腐再賣,生意好得不得了。


  彭家在京外的田地卻因為天氣太熱,眼看著就要旱死了,朱家卻在這個時候幾乎是霸占了水井。

  雖然這京城裏的井水是肯定解不了京外田地的旱,可明明說好了水井是兩家共用,現在卻是一家霸占,大發旱災財。一家受難,無水可用,還要忍受人來人往的騷擾——鎮涼的豆腐,自然是得從井裏取出來就立刻賣出去。


  終於,有一天早上朱家人發現朱珂死在了攆豆腐的石磨邊。


  當時的仵作檢查,朱珂是中毒而死。根據死者掉落腳邊的水瓢,齊捕頭認為他是喝水中毒,最後驗毒確定,毒來自井水中。


  牽扯到水井,朱家人自然懷疑彭家人,便跟齊捕頭說了兩家的情況。齊捕頭當即下令搜查彭家,在彭順農的枕頭裏發現了與井水中一致的毒藥。


  動機、證據,一應俱全。齊捕頭下令關押拷問彭順農,實在是很正當。可是……


  唐易看著坐在牢房內形如枯槁、披頭散發的男人,他已經在這牢內四年了。


  他應當現在不超過四十歲,可給人的感覺起碼六十歲了。囚衣破破爛爛,白的髒成了黑的。頭發花白,油得打結,根本看不到麵容。


  不僅僅是這樣,從他的雙手,破爛衣服露出的身體上,都能看到拷問的痕跡。有些傷疤已經模糊不清,不知道是化膿後又好了,還是隨便沾了什麽汙垢。


  唐易慢慢將掩在口鼻的手放下。她自認自己根本無法像他一樣扛住這種境遇,無論彭順農是否真是殺人凶手,都值得自己鄭重對待。


  “彭順農。”


  枯坐的人抬起眼皮,從發絲中看到了來人。一身捕快公服,這四年他已經見過太多次。每一次,都是拷問,要他認罪,要他畫押。


  “我不認罪。”


  唐易緊緊抿住嘴。彭順農的聲音太平淡,仿佛什麽都已經不在乎。


  “為什麽?”


  “為什麽?”彭順農這才抬起頭,看清楚了來的人和平常抓他去拷問的不是同一個。那個人從來不問他為什麽不認罪。


  “我沒有罪,認什麽罪。”


  “為什麽你能這樣堅持四年……很多人都會因為刑罰而認罪,或者是在獄中求死。”而彭順農沒有認罪,而且還活下來了。


  “因為我要等我兒子考上功名,等他當了官來救我啊。”


  彭順農說得理所當然。他不能認罪,直係親屬有犯案的,三代不能參加科考。


  “他最後一次來看我的時候,我跟他說了。銀子別再用在牢裏了,我等他當了大官帶我出去。”


  唐易沉默很久,問:“他最後一次來看你是什麽時候?”


  “不記得了。”彭順農搖頭,“我在這牢裏,也不知道時間……”


  他低頭,悶悶的聲音像是自言自語。“原來已經四年了……”


  唐易感覺眼睛一熱,連忙緊閉上了雙眼。再睜開時,已經是一片清明。


  憐憫、善良、同情,這些都是自然而然的情緒。唐易不會刻意斷絕,可是,也絕不能影響麵對案情時候的理智客觀。


  “彭順農,現在你的案子歸我接管了。把你知道的情況都告訴我。如果你想翻案,這大概是唯一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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