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朱老板
唐易走出牢獄的時候，已經是一個時辰之後了。
跟她想的差不多，作為嫌疑犯的彭順農，知道的情況其實很少，甚至比案卷上的還要少。
但是她仍然從頭到尾細細地聽了一遍，希望能有所發現。最後，彭順農指天發誓自己沒有投毒，並懇求唐易去看看自己的妻兒現在過得如何。尤其是兒子，希望已經開始下場考試了。
那時候，彭順農麵色蒼白，喃喃道：“我一定能等到我兒子來接我出去。”
……
唐易出了府衙，想了想，先回家換下了一身公服，穿著墨綠色直裰從小門去了孫家。
“妹子，我等下去一趟城南，要是回來晚了，你們就吃，不用等我。”
“唐姐姐去城南？”孫南薇房裏走出來，“幫我帶巧雲齋的花餅好不好？我要桃花味兒的。”
十四五歲的少女立在門邊笑意盈盈，唐易頜首笑道：“當然好，我給你買十斤！”
“十斤哪裏吃得完，都放壞了！”
唐易含笑出門。越是和孫爺爺、南薇相處，就越是容易沉浸於這樣的平淡生活，真是……太舒服了。
一路往城南而去，唐易先是打聽了巧雲齋的地點，準備回去的時候買。然後才打聽朱家豆腐的地點。
很意外的是，居然一打聽就有人知道，聽這人說的，似乎朱家的豆腐生意還做得不錯。朱珂已死，是誰在主持朱家的豆腐生意呢？
唐易慢慢溜達到朱家院子外。朱家院子比旁邊人家的院子稍大，院子上有兩個門。一個舊些的門看起來是常用，另一個新一些的門卻是門戶禁閉，門檻上都落了一層灰。
不用說，舊門是朱家用的，新門是彭家用的。彭順農被抓後，彭家就隻有他妻子和當時十二歲的兒子，難道他們出了什麽事？
唐易眼睛一眯，思考片刻，上前敲響了朱家的大門。
來開門的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身材精瘦，皮膚黝黑。
“今天的豆腐賣完了。”他張口就是這麽一句。
唐易一邊猜著這少年是誰，一邊說：“我是要訂很多豆腐，聽說你們朱家的豆腐不錯，所以來看看。”
少年斜眼看了看唐易，見她身上這衣服的料子上好，便轉頭朝門裏喊：“東家，有人訂豆腐！”
唐易順著少年打開的大門邁步進院——看來是朱家生意好了之後請的學徒。
院子裏，一個女人正帶著一個女童在打理黃豆。唐易略掃了一眼，女人五十歲上下，女童卻隻有十來歲。
一個穿著家居常服的男人從屋子裏走出來，一邊大跨步像這邊走，一邊兩隻眼睛上上下下將唐易掃視了幾遍。
“這位公子是來訂豆腐的？不知要訂多少啊？”
“三百斤。”唐易隨口胡謅了個數字。
男人心裏計算一下，三百斤大概是平常兩天賣出去的總量了，不算少，可也不算太多。
“沒問題，我們趕趕工就可以做出來。不知道貴客什麽時候要？”
“不急。”唐易擺擺手，“不瞞你說，我買這豆腐是要拿回去研發菜式的。先讓我嚐嚐你的豆腐……”唐易梗了一下脖子，硬著頭皮繼續說，“如果口味合適，我再買。”
為了演得像模像樣，唐易還歎了口氣說：“找了不少豆腐坊了，都沒有滿意的。”
男人拍拍胸脯，“貴客放心，我們朱家的豆腐是老手藝了，和別人家的都不同！”
“那就看朱老板的了。”唐易點頭。
“嫂子，取兩塊豆腐來，一塊煮熟，一塊生的。”朱老板朝唐易一伸手，“貴客請跟我來。”
唐易跟著朱老板進入屋中。沒想到，不大的房屋，竟然還專門有一個不同於堂屋的待客廳，一看就知道朱老板常與人在這裏談事。
給唐易開門的少年進來上了茶又退出去，朱老板笑問：“不知您貴姓啊？”
唐易微微一笑，“寶穴竇。”
“啊，竇公子。”朱老板拱拱手，“不知公子是哪家酒樓的管事？”
聽到有人叫自己竇公子的感覺還蠻奇特的，唐易決定借用竇公子的名頭到底了。
“並非是酒樓，而是我家主母，最近胃口不好，所以廚子想試驗些新玩意兒。”
朱老板心中想，原來是大戶人家的管事，穿得可比一般人家的讀書公子還好了。他眼睛一眯，看來是個有錢的人家。
唐易見朱老板上鉤，繼續壓低聲音說：“隻要口味合適，這價格嘛……不是問題。若是新菜式主母喜歡，或許以後府上的豆腐都可以從你們這裏訂也說不定……”
朱老板聞弦歌而知雅意，也壓低聲音道：“若是能成，朱家一定好好感謝竇公子。”
上鉤。唐易勾起嘴角，在朱老板看來，就是對他識相表示滿意。
很快，豆腐端了上來。兩塊豆腐，一塊清水煮熟，一塊還是生的，都擺在兩個盤子裏，放在桌子上。
唐易裝模作樣地拿起筷子，先是從煮熟的豆腐上扒了一點放在嘴裏……然後皺起眉頭。
朱老板見唐易臉色不對，連忙問：“竇公子，可是有什麽不對？”
唐易心中暗罵，清水煮白豆腐，什麽都嚐不出來，能有什麽不對？
但她麵上不顯，也不說話，隻是又從生豆腐上扒下一點放在嘴中，細細地咀嚼了一遍。
朱老板一直緊張地看著，不放過唐易臉上的每一絲表情。
“朱老板，你這豆腐……”唐易搖搖頭，“不行。”
“怎麽可能呢！我們家豆腐選的是自己田裏種的黃豆，自家井裏的水，祖傳的手藝……”
唐易心中一動，“京城中的豆腐坊沒有哪家能是自己家種黃豆的，朱老板生意做不成不要緊，可不能說大話。”
“絕沒有騙您！”朱老板急得站起來，“我挑的種子，看著佃戶種下去的！”
唐易懊惱道：“不是豆子的問題，難道是水？”眸光一閃，“會不會，井水不幹淨？”
“這……”朱老板愣住，過了半晌，又緩緩坐了下來。
“竇公子到底想說什麽？”朱老板的語氣已經有幾分危險，“您今天來，不是來做生意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