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哪裏都不同
唐易醒來的時候，就感覺頭上包了東西，眼睛還迷蒙著，就伸手向額角摸去。等她摸到頭上的紗布時，人也清醒了，第一眼就看到守在一邊的紅姑。
紅姑看著唐易醒來，同為女子，自然是麵色和緩。唐易起初也朝紅姑展開了笑容，然而很快覺得不對勁，低頭一看，腦袋裏便是“轟”的一聲。
不止外衣，裏衣也換過了。
“我……”唐易臉色發白，拂在額頭的手忍不住顫動。
紅姑微歎一聲，說：“你放心，沒什麽人知道。”說完，便轉身出去了。
紅姑走出室外，見沈明朗還立在屋外，也是有些驚訝。
“大人，唐……唐捕頭醒了。”
沈明朗朝室內看了一眼，隻看到唐易的腿躺在床上動也不動一下，知道唐易恐怕知道身份暴露，現在可能需要一些時間靜一靜。
“唐捕頭的身份……”
“大人放心。”紅姑行了一個禮，“我不是多嘴的人。”
沈明朗點點頭，“你去忙吧。”紅姑便離去了。
沈明朗看到唐易的腿往上挪了挪，應該是坐了起來，但他也不想進去。如果不是竇雲柳的關係，沈明朗其實早就想離開了。
就這樣，唐易和沈明朗一個在室內，一個在室外，一個坐在床上，一個立在廊下，一句話也沒說。
竇雲柳帶著蟲子趕到大理寺外的時候，正碰到周肅帶著府衙的人來接收悍匪。
“竇公子！”周肅喊了一聲，跑過來問：“你是來找唐易的？”
竇雲柳腳下不停，邊走邊說：“當然。”
“等一下，我和你一起去。”已經進了大理寺衙門，周肅喚來一個小吏，要他帶著府衙剩下的人去找秦少卿，自己則帶著竇雲柳往唐易休息的地方走去。
廊下，沈明朗看到竇雲柳過來了，心裏大鬆了一口氣，忍不住上前迎了幾步。
“雲柳，你終於來了。”
“唐易呢？”竇雲柳皺著眉，腳下生風。
沈明朗愣了一下，“在裏麵……”然後，他還沒來得及轉身，竇雲柳和周肅就直接從他身邊走過了……
默默一個人轉過身，朝無人處翻了一個冷冽的白眼，沈明朗跟在二人身後進了房間。
竇雲柳看到唐易就是臉色一變。
唐易歪靠在床頭，頭上裹著厚厚一層紗布，身上穿著粗布衣裳，一張小臉呆滯而蒼白。更讓人揪心的，是那平常明亮的一雙眼睛，此刻隱隱透出幾分迷茫。
“唐易！”竇雲柳叫了一聲，兩步跨到床前坐下。原本已經想到了唐易的傷，卻沒想到給她的打擊這麽嚴重。
一瞬間，竇雲柳就在心裏惱上了罪魁禍首之一的沈明朗。明明說是要幫自己照顧唐易的，就照顧成了這個樣子？不過轉念想到自己安排的影虎也沒起上作用，就隻剩下心塞和心慌了。
周肅雖然也大吃一驚，但好歹是看著唐易包了傷口的，所以還比竇雲柳鎮定一點。
上前兩步，周肅皺著眉問：“你感覺怎麽樣？”看這表情，不是留了什麽後遺症吧！
唐易聽到兩人的聲音，緩緩轉頭，視線在兩人身上徘徊，最終定到竇雲柳身上。
“雲柳……”
聲音嘶啞，還有種看到可信賴人的依賴，唐易不知怎麽的就紅了眼眶。
“誒！”
感覺好像被人捏了一把心髒，竇雲柳連忙應了一聲，又往唐易手邊坐了坐，緊緊盯著唐易的臉，不敢錯開一眼。
可唐易順著竇雲柳的發際，看到了倚在門框上的沈明朗，瞬間如同被捏住脖子的鴨子，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紅姑是大理寺的人，紅姑知道的事，沈正卿會不知道嗎？沈正卿和竇雲柳交好，竇雲柳他是否知道？就算現在不知道，過後沈正卿難道不會告訴竇雲柳嗎？
竇雲柳順著唐易發直的眼睛向後看去，也看到了倚在門框上的沈明朗，狠狠瞪了一眼，轉過頭就看到唐易看著自己，眼裏是掩飾不住的恐慌。
竇雲柳心頭一顫，“唐易……”
“我……”唐易深吸一口氣，逼著發緊的嗓子說：“我要回去了，我要回去……”
竇雲柳心頭發慌，起身要扶唐易，唐易卻是避開他的手，讓周肅扶住了。
“我也要回府衙呢……”匆匆說了這麽一句，唐易扯著周肅，飛一般地跑了。竇雲柳正要跟上去，卻被沈明朗攔住了。
“你的帳，我等會兒再來找你算！”
竇雲柳又要離開，仍是被攔住了，這才惱怒地拍開沈明朗的胳膊，說：“你攔著我做什麽？！”
沈明朗問：“你跟上去又能做什麽？”
“我……”竇雲柳噎了半天，卻是說不出一句話，臉都憋紅了。
半晌，竇雲柳示意蟲子去找唐易，等蟲子走了，才頹然道：“我是做不了什麽……不，我現在雖然做不了什麽，以後卻不一定！”
沈明朗上下掃視了竇雲柳一圈，“你有什麽打算？”
竇雲柳轉過身，視線眺向遠處的屋簷，“我準備去舅舅麵前求個差。”
沈明朗略一沉吟，“京城府衙通判？”
竇雲柳斜眼看了沈明朗一下，“猜得這麽準？”
“能照顧到唐易，又是你能做的差事，可不就這麽一個。太低了不符合你的身份，太高了你不能擔任。”
竇雲柳微歎了一口氣，“和你比起來，我差太遠了。”
沈明朗勾勾嘴角，“你才發現嗎？”
他以為竇雲柳會像以往一樣反過來譏諷自己，卻沒想到竇雲柳沉默片刻，才說：“是啊……才發現。”
這該怎麽接？沈明朗微咳一聲，想起自己攔下竇雲柳的初衷，試探道：“你想當差，都是為了唐易？”
竇雲柳眉頭微皺，雙手背在身後不由地捏成了拳頭。“應該說，是他讓我發現了自己還不足以保護別人吧。”
“你想保護誰？唐易？”
竇雲柳反射性就要點頭，突然反應過來不太對勁。“你到底想說什麽？”
沈明朗微眯的雙眼緊緊盯著竇雲柳的表情，半晌，微微一笑，“你對唐易真好，你為他改變了很多。”
想起唐易，竇雲柳心裏如同灌了一道溫泉，也笑了。
“他和我們不同的。”
“哪裏不同了？”
“哪裏都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