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宋可遇大驚失色,本能的後退幾步,被身後的弗如拽著衣領拖回房間,快速的關上了房門。
那腐屍在關門的同一時間,大力撞上了門板,帶著抵在門後的兩人身體一個起伏。
宋可遇急忙探出手,慌亂的摸索著試圖去鎖門,可擰動幾下才發覺,門鎖居然是壞的!
兩人的身體隨著門板不住的在撞擊中起伏著。
那腐屍像聞到了血腥的鯊魚,指甲在門板上劃出刺耳猙獰的聲響。
弗如突然想到一個問題,急問:“顧之之去哪兒了?你剛才有沒有看到她?”
剛才在門外,兩人確實都沒有留心,而且也沒有燈光,但宋可遇仔細回憶了一下,可以肯定並沒有看到顧之之的身影。
“她不會有危險吧?虎毒還不食子呢。”弗如又自我安慰起來。
宋可遇可不會這麽樂觀,“你剛才看見的那是虎嗎?那是鬼好不好?”
兩人以背頂著門,傾其所能的壓製著門外腐屍的撞擊,不過片刻便有些力竭,眼看著就算還能堅持,可也撐不了太久了。
宋可遇一邊掃視著房內的陳設,一邊對弗如喊:“你不是道具多嗎?現在還矜持什麽,無論搞點什麽出來,先壓一壓這門外的東西,讓咱倆喘口氣啊!擺個陣,噴點水的,總之快想想辦法呀!”
弗如以往坑蒙拐騙的時候多,還沒真正形成危機時刻的條件反射,被宋可遇一刺激,狠狠心,伸出一隻手指,舉到宋可遇眼前,“咬破。”
宋可遇不解,罵道:“媽的,這種時候了還玩什麽呢?要咬你自己咬!”
“廢話!我怕疼!”弗如也急了。
宋可遇無法,就著自己虎牙的尖銳,咬破了弗如的食指,弗如疼的呲牙咧嘴,又狠心擠了擠傷口,勉強反手在門上畫了個血咒。
猛烈的撞擊,終於稍微平緩了一些。
幾息之後,稍有停滯,弗如趁著這個檔口,連忙拽著宋可遇,合力將臥室的床墊掀起,咬緊牙關,將桌椅置物架等一應笨重陳設逐一頂在了房門上,所幸房間不大,東西一直抵到牆麵。
門外漸漸又開始有了響動——房門上的鮮血徹底幹涸了,那腐屍又開始瘋狂的砸門。
宋可遇倚靠在窗邊,略微喘了幾口氣,抵門的那半邊肩膀此刻還是麻痹的。
他順著窗口向外看了看,這窗和隔壁顧之之的窗是相鄰的,隻要踩著外掛的空調機箱,應該便能過到隔壁的房間裏去。
此情此景,無論是出於馮婆的意願,還是心中的道義,他們倆都不能不去確認一下顧之之是否安全了。
宋可遇先翻出窗口,將身體緊緊貼在牆壁的外緣,這裏是21層樓,微弱的風吹在臉上,都像是隨時能將他掀翻下去,腳下稍有差池,頃刻便會粉身碎骨,沒有冉不秋能來救他了,心裏胡亂的想著,更讓他心煩意亂起來。
他深呼一口氣,盡量穩定心緒,然後屏住呼吸,攀著窗欞,小心翼翼的踏在空調機箱上,那機箱稍微顫了顫,還算穩固,他這才放心的兩腳攀援上去,緩緩的探出右腳,一點一點向前蹭著,右腳遠遠的伸向顧之之的窗台,身體晃了一下,總算躍了過去。
他小心推開一扇半開的窗戶,讓一半身體探進窗內聽了聽聲音,才伸手接過弗如遞過來的手,將他也接了過來。
這個房間裏一片安靜,兩人隻能聽到客廳裏腐屍在砸他們那間房門的聲音。“這還是個死心眼兒的鬼!”弗如剛說話,就被宋可遇按住了嘴。
他赤著腳,悄無聲息的先來到門邊聽了聽,看一下門鎖的位置,微微擰動了一下,暗夜中響起了“哢”的一聲鎖門聲,宋可遇呼出一口氣,好歹這家裏不是所有的門鎖都是壞的。
可這微弱的一聲脆響,又驚動了那腐屍,腐屍呼嘯著轉而向這邊衝過來,很快一門之隔外又響起了那近在咫尺般的撓門撞門的聲音。
兩人有了經驗,用肩膀合力將旁邊的木製衣櫃推到了門口,暫時又多了一層屏障,弗如眨眨眼小聲說:“現在有個問題啊,如果那顧之之也是個邪祟,咱倆今天可就算是沒跑了,這叫自掘墳墓,自堵後門啊。”
宋可遇直覺有些不對,他狐疑的向四周看了看,抓住弗如的胳膊,用眼神示意一下,弗如初始還沒注意到,現在才突然發覺,與剛才自己所處的那間臥室,甚至外麵的客廳不同,顧之之的臥室裏並沒有滿目青苔,而是靜謐安靜又整潔的一間正常的屋子。
但顧之之也並沒有在床上,他和宋可遇的眼神齊齊望向床下。
宋可遇悄然上前,小心翼翼的掀開床單,那口烏黑厚重的棺材就出現在眼前。如無意外,顧之之應該就躺在裏麵。
兩人合力將那棺材拉出來,弗如緊張的舔了舔嘴唇,沉聲說:“我可什麽法器都沒有了。”
宋可遇覺得冷汗已經順著脖子流下來了,他煩躁的擦了一下汗,從書桌前拽過一把木質的椅子,將4根椅子腿兒卡在棺材上方,才說:“你先拽開一點縫隙,我用這個卡著,如果真是有什麽危險,好歹能壓製她一陣,你就趕快從窗口爬回去,別猶豫。”
弗如點點頭,跪在棺材一端,屏息去推那厚重的棺蓋,輕微的一聲悶響,卻不是來自於棺材,宋可遇與弗如聳然回頭,隻見外麵的腐屍已經砸破了門板,連那厚重的實木衣櫃,都被撼動的“咯咯”作響。
衣櫃裏傳來微微的響動,宋可遇示意弗如暫停動作,他緩慢起身,摸過桌上的一隻花瓶拎在手裏,躬步上前,猛的拉開衣櫃門,隻見裏麵居然藏著滿目驚恐的顧振麗,正如暴風雨中的鵪鶉一樣瑟瑟發抖。她雙眼大張,臉色青白,烏紫色的嘴唇不住的哆嗦著。
衣櫃門一開,顧振麗立刻驚聲尖叫起來,可不過瞬息,那尖叫又戛然而止,她一頭從衣櫃裏栽出來,暈倒在地。
宋可遇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此時此地,應該在樓下房間的顧振麗為何會在這個地方,隻是雖然她驚嚇不輕,卻並沒有其它的異常,宋可遇摸摸她的脈搏,朝著弗如搖搖頭,“隻是暈過去了。”
宋可遇暫時不去管她,仍舊回來壓著椅子,讓弗如繼續推開棺材的棺蓋,用手機沿著推開的微小縫隙向裏麵窺望。
弗如結巴道:“這、這不是顧之之吧,這看起來像顧之之她奶奶。”
顧之之,明明一個隻有15歲的小女孩,正該是花朵一樣的年紀,然而此刻躺在棺材中的人,卻形容枯槁,滿麵滄霜,雙頰凹陷,頭發花白,若不是身形與衣著與晚飯時的顧之之相同,他們真還一時難以將這兩人聯想到一起,這明明就是個耄耋老人!
弗如的臉色更難看了,“這一家子真是太邪了門兒了,我太婆婆怎麽給我找了這麽一個爛活兒啊?到底是疼我還是害我。”
宋可遇忍不住懟他,“就算你太婆婆沒給你找事兒,你不還自己跑去我們公司樓下擺陣做法呢嘛,如今這樣不是更順了你的心意。”
弗如連忙辯解,“我去你們公司,那不也是為了生計所迫嘛,我想著你們家大業大的,唉,都怪我那徒弟,說那些有錢人都信這一套,哪想我這一腳踢在了鐵板上,真是疼死個人!”
“自作自受。”宋可遇沒心情和他掰扯,見顧之之一點反應都沒有,抬手在她臉頰上拍打了兩下,又輕輕呼喚她的名字,可顧之之隻是一動不動,氣息微弱的躺在這棺木中,真如死了一般。
那腐屍從外推動衣櫃的聲響更大了,衣櫃前後搖晃的“砰砰”作響,宋可遇無法,隻好將顧振麗移到床上,又將那棺材推出來,一頭抵著衣櫃,一頭抵著床腳。
衣櫃搖晃的更厲害了,隨時都有坍倒下來的危險。
弗如扶著衣櫃焦急道:“這樣不行啊,這衣櫃這麽重,倒下來萬一砸碎了棺木,不就把顧之之活埋在裏頭了嘛。”
宋可遇環視一周,實在再也沒有可抵抗的物件兒了。他想了想,拽過弗如那根手指,用力咬了一下,血珠就湧來出來,弗如疼的跳腳,想罵人又忍住了。
宋可遇安撫的衝他努了努嘴,他隻好配合的彎腰,將顧之之從棺木中抱出來,放在顧振麗旁邊。
那邊衣櫃背後的木板已經碎裂,腐屍正從那碎裂的縫隙中掙紮著向裏擠進來,零星的腐肉刮蹭的掛在木板的斷層上,看起來觸目驚心。
宋可遇和弗如合力將那厚重的棺材立起來,內膽朝向衣櫃。
弗如踏著椅子,爬到衣櫃頂上,扶著棺蓋。
兩人眼神最後確認了一下,弗如點點頭,大力的喘了幾口氣。
宋可遇咽了一下口水,攥緊拳頭,旋身一個飛腿,不遺餘力的向衣櫃木板上的縫隙處踹了一腳,沿著原本的裂痕便碎出一個口子,腐屍吼叫著,擺脫了狹窄縫隙的桎梏,猛的向前竄了進來。
電光火石間,弗如迅速將滴血的手指按在棺木頂端,飛速畫出一個血咒。
那腐屍的動作猝然一滯,微微向前挪了一步,就邁進了棺材的內膽裏。
弗如連忙從上向下推動棺蓋,與宋可遇合力,將腐屍關進了棺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