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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衰神賜衰(二)

  一旁的宋可遇對這一切茫然無知,他此時正拿著熱毛巾為冉不秋擦拭臉孔,這樣的事情他也做了很多很多遍,如今無比熟練,他依然像照顧一個年幼的孩子那樣細心的嗬護著病床上的冉不秋。


  “你什麽時候才能醒來呀?最近總是多病多災的,你再不醒,我都要忘記你過去的樣子了。唉,經曆了這些事情,我也看開了很多,有時選擇權衡,完全關乎一心,正確與否都不重要,但求無愧我心就好了。不知道你有一天恢複了,是不是還會記得我們共同經曆過的那些事情?”


  我記得!冉不秋的神識在體內虛無的狂喊,可是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宋可遇放下毛巾,又替他梳了梳頭發,“這事還是怪我沒有留心,原本是想把戾鑒放在你身邊,等你醒了自然會處置,沒想到一不留神就被順走了,還搭上了鬼差大叔,等我們大家清醒過來回去找的時候,那裏已經是一片廢墟了。冉總,怎麽辦,戾鑒又不見了,我猜應該不會是被周圍的村民拿走了,那東西看起來也不值幾個錢。”


  宋可遇碎碎念了一會兒,手肘支在床邊,給冉不秋放音樂,隻是聽著聽著,他自己倒有些困倦了,不禁俯身在床邊,昏昏沉沉的睡著了。


  房間裏響著徐緩的輕音樂,牆角還飄著蘭花的幽香。


  冉不秋陡然睜開了狹長的眼睛,纖長的睫毛一閃,定了許久,才徹底平緩了體內最後的衝突,側頭溫柔的凝視著床邊宋可遇的側顏。


  他抬手輕輕的沿著宋可遇頭發的輪廓勾勒了一下,眉眼柔和。


  宋可遇被這撫弄擾醒,有些茫然的抬起頭,微微驚喜的低呼一聲,“冉寶寶,你醒啦,有沒有哪裏不舒服?要不要喝點果汁?”


  冉不秋一頓,瞳孔微閃,旋即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好,宋宋。”


  宋可遇擔了多日的心重視落地,心情確實輕鬆起來,拿了果汁遞給冉不秋,哄孩子似的揉揉他的頭發,便轉身出去找醫生了。


  天高氣爽,碧空如洗,真是難得一見的好天氣。


  弗如從醫院出來,邊走在路上,心裏邊盤算了幾家自己喜歡的店,餘光瞥見路旁花壇邊上坐著一個愁眉苦臉的年輕男人,穿一件映日荷花別樣紅的t恤,當胸扯出了一條大口子,微風吹過忽閃忽閃的,分外滑稽。


  弗如白撿了個笑話,不由又多看兩眼,其實細看那男人倒也長得蠻清秀的,隻是眉頭深深的聳在額頭中間,留下一道深刻的“川”字,刀砍斧鑿一樣,兩條眉毛因此便有些外八字形的向外延展,連不相識的人猛一打眼,都不自覺跟著苦悶。


  長這麽大,還沒看見光憑長相就能讓他覺得十分有趣的人,一時更忍不住又多看了兩眼,腳下落在半塊西瓜皮上,手臂在空中徒勞的滑動兩下,直接摔了個四仰八叉的狗吃屎。

  那男人並沒有發覺自己被偷窺,他看了看手腕上的表,緩緩站起來,朝著小巷子裏走去。


  弗如尷尬的爬起身,抹一把臉,從上到下撣了遍灰,眼珠四處掃了一下,所幸沒有人看見自己剛才的不堪處境,清清嗓子,扭著閃了的胯骨,一晃一晃的也轉進那小巷子裏。


  抬眼看見剛才那個男人正在前頭走,弗如心裏一動,這巷子深處不正有一家賣涼拌魚皮的老店嘛,那魚皮彈嫩脆爽,剔透的果凍一般,劉秘書一定喜歡!而且每日隻是定量供應,弗如忍不住瞧瞧日頭,莫非這個男人也是算準了時間要去那家店?那可絕不能讓他走在前頭搶占先機。


  他心裏有點兒著急,既然答應了要給劉秘書帶好吃的,就有一點不達目的不罷休的執念,美食這事既然想到了就絕不能將就。


  他刻意加快了腳步,扭著閃了的胯骨,扇貝似的晃到幾乎快要與那男人並肩的位置,隻見天上一群鴿子,伴著鴿哨在半空中打了個回旋,一泡鳥屎好巧不巧的正落在了他頭上!

  弗如真是誠心實意的要抓狂了,伸手一抓,一手黏黏糊糊的,別提多惡心了,可是兜裏又沒帶紙,呲牙咧嘴的轉了一圈,最後沒法,隻得從旁邊的樹上擼下一把樹葉,糊在頭上隨便擦了擦。


  那男人走的方向果然是那魚皮店!


  弗如心裏較著勁兒,不顧身心摧殘,拖著胯骨側身往前追趕,遠遠看倒像是要去炸碉堡的勇士。


  那男人突然也加快了腳步,兩人像是你追我趕一般的到了那店門口。


  弗如抹一把汗,一個肩位蹭在前頭,得意的一抬頭,就見店門口明晃晃的掛出的牌子上,大寫著“今日打烊”。


  那男人倒不見什麽懊惱生氣的神情——因為他滿臉已不能更苦悶了。


  弗如覺得一口老血憋在胸口不上不下的難受,但是無緣無故的也不能隨便找個人撒邪火,畢竟他和那男人從未交流過,人家又沒有特意要害他。


  弗如正運著氣,忽見遠處一個老阿姨,胖肥的身軀正朝著他們這邊奔跑,邊跑還邊喊著,“抓賊了,抓賊了,挨千刀的偷了我的包,看你往哪兒跑!大家快幫忙抓賊了!”


  這聲音氣如洪鍾,真是想忽視都難。


  弗如連忙收起剛才那一點怨天尤人的小氣結,他好歹自小也算個見義勇為的先鋒模範,循著聲音一瞧,果然看到一個長得賊眉鼠眼的瘦小男人,溜著牆邊兒,正朝著自己這邊飛跑。


  眼看就跑到了眼前,弗如徑直衝了過去攔住那人去路,旁邊的那個苦臉的男人,也想上來幫忙,一條腿邁了又縮,縮了又邁,這番百轉千回的遲疑勁兒,弗如在心裏將他這般那般的好一番鄙視——看著挺大個子,內裏居然如此狗慫,真是個繡花枕頭!

  可是見義勇為的時候最不能輕易走神兒,一個沒留神,就被那小偷惡狠狠的踹了一腳,他本能的借力一閃,以一個詭異的姿勢撞在牆上,“哢”“哢”兩聲,兩條胳膊都脫臼了!


  胳膊孤零零的蕩在袖子裏,痛倒在其次,關鍵不聽使喚了啊!

  弗如急的幹跺腳,兩條健全的腿一蹦,從身上跺下來一張符紙,彎腰要去撿,奈何胳膊軟成麵條,回頭眼見那小偷借著牆邊的一輛木板車就要翻牆,急的張嘴朝那邊還在糾結的男人大喊:“誒!那小子你給我過來!別看了,就是你!你過來幫我一下。”看著那男人猶猶豫豫的好歹是走過來了,“快撿起地上這張符紙,就是黃色的這個,別問我是什麽,快貼到那小偷身上去,快去!”


  那八字眉的男人看了看他,遲疑的上前撿起了符紙,就見那小偷已經爬上了牆,還挑釁的衝他們挑了挑眉,一轉身就準備翻牆跳過去。


  八字眉的男人歎了口氣,拍了拍牆麵說,“你快下來吧,不是我沒提醒你啊,你現在下來,隻是歸還東西,若還不下來,等下就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了。”


  那小偷“呸”了一聲,蹬蹬腿,抱著牆邊的樹就要翻下去,沒想到牆邊載著的景觀樹上正是碩果累累的時候,樹上熟透的一隻榴蓮,禁不住小偷的搖晃,徑直落在了他的後腦勺上。


  隻聽“咚”的一聲悶響。


  八字眉男子縮了一下脖子,想想都覺得腦殼一痛。


  那小偷已經被砸暈,從牆頭掉到了地上,腦袋邊上是砸開的榴蓮。


  “我的天,這也太倒黴了吧!”弗如晃蕩著兩根不由自主的胳膊扭過來圍觀。


  那遠處的胖阿姨此時也追了上來,氣喘籲籲的一屁股坐在了那小偷的身上,壓得他直吐白沫。


  沒一會兒警察也來了。


  弗如和八字眉男人功成身退。


  那男人要走,弗如忍不住跟在後麵高喊:“誒,你幹嘛去?咱倆怎麽著也算患難之交了,我都這樣了,你還不帶我去找個正骨的地方把胳膊接上嘛?太沒義氣了!”


  男人遲疑了一下,低聲扭捏的說:“不是我不願意幫你,是我不敢靠近你。”


  “為什麽不敢靠近我?”弗如掃了自己一遍,挺正常的啊。


  男人眉頭的“川”字更深了,搖搖頭,也沒說話,扭頭又要走。


  弗如在後麵甩著兩根麵條一樣的胳膊疾步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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