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衰神賜衰(十一)
前段積壓了不少工作,劉秘書不知不覺處理的有些晚了,一路到了停車場,從包裏拿出車鑰匙,按照平日裏的習慣,還沒到車近前,隔著十幾米,便揚起手來按了手中的鑰匙,前後車燈頓時亮了起來,還伴有一聲短促的鳴笛聲。
地上不知誰隨手扔了一隻飲料空瓶,劉秘書麵無表情的蹲下身,隨手撿起來,走向一旁的垃圾桶,這突發的事件改變了她原本的行動軌跡,餘光一歪,瞄見自己背後不知什麽東西一閃而過,回頭細看,又空無一物。
隨著神識的消耗,她最近感覺都不敏銳了——當然這指的是神識方麵的敏銳,也正是由於神識鈍感了,反而促使她直覺更加敏感,精神更加緊繃起來。
她扭回頭照常又走向前了幾步,頭部不動,眼神卻不動聲色的斜瞟著,借著旁邊車輛的後視鏡,窺到一條濕漉漉的深色印記,帶著魚鱗樣的瑩瑩寒光,如黑影一般從地上緩慢的碾過,追隨著她的方向而來。
她瞬間意識到了跟著自己的是什麽!
她嚇得不敢回頭,全身僵硬的徑直向前,竭力保持原有的速度,腳下卻本能的加快了頻率。
每經過一輛車,便從後視鏡裏看見那影子也隨著自己的速度而加快或放慢,卻閑庭信步一般,有種不緊不慢的誌在必得。
劉秘書經過自己的車旁,也沒敢停留,她出了一身冷汗,拎著包的手緊緊的攥著包帶,在停車場兜了一圈兒,從另一側的出口快速重回大廈。
可是剛走進去,電梯間的燈便滅了。
有汗滴順著鬢角滑下去,她不敢低頭,但清晰的感到腳邊被濕涼的觸感纏繞上來,呼吸都屏住了,腦中隻能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嗡嗡作響。
好在“叮”的一聲,電梯門乍開,她目不斜視的一頭紮進電梯裏,手抖的連續按著關門鍵,直到電梯開始上行,才重新放出了呼吸。
電梯快速上行,四周皆是鏡麵——這樣的設計原本是為了增加空間感,使電梯間顯得不那麽幽閉,然而此時,劉秘書通過眼前幾麵反光的鏡麵,卻能清晰的看到那鱗狀黑影,緩緩從頭頂的縫隙裏,向下浸潤進來。
這幾乎是她記憶中最漫長最煎熬的乘坐電梯的體驗了,好容易熬到107層,她慌不擇路的逃出來。
大廳裏昏暗幽深,她極快速的向秘書室的方向望了一眼——吳秘書還沒有來上班,宋可遇也不在——這都是她早就知道的。她無助的牙顫起來,舉步向總裁辦公室的方向跑去,跌跌撞撞的衝進去,反身頂上門,自欺欺人的落了鎖。
愣了幾秒之後,又像是被灼燒了似的離開了房門附近,倒退著,躲避著。
突覺肩上一重,心裏壓抑緊繃到極點,如同崩斷了的琴弦,尖叫聲從喉嚨裏溢出來,掄起手中的包就要向對方打去。
“是我。”一個清冷的聲音帶著疑惑響起。
劉秘書這才看清麵前的冉不秋,手一鬆,無力的垂下來。
冉不秋眯著眼睛,深邃的瞳孔中閃過一絲危險,“怎麽了?”
劉秘書扶著桌椅勉強站穩了身,全身還在簌簌發抖,看著冉不秋低聲說:“是、是他來了。”
宋可遇和弗如來到了趙黴家的樓下。
遠遠的看見一樓一排花枝招展的小門市,各種賣五金的,賣日用百貨的,賣小吃的,雜亂無章——他家是個舊小區,樓房的牆皮都有些寥落斑駁了,原本粉刷的是什麽顏色隻能靠臆測,不過好在住在這兒的大都是幾十年的老鄰居,彼此階層相近,知根知底兒,有時比親戚間還熱絡些。
隨著趙黴的指引,他們來到燕子家店門口——遠離這些熱鬧,是個獨自在自行車棚旁邊的一間小小的門臉兒,慣常賣些油炸類的食物,中午晚上賣些小酥魚、小酥肉,後來應鄰居的要求,早上也開始賣些炸油條、炸油餅之類的早餐。
此時她家店門大敞著,門口的油鍋歇了火,不再像平時那樣一直冒著琥珀樣的油泡,看起來便有些渾濁。
燕子正坐在門口的一個小馬紮上,捂著臉,像已經哭幹了眼淚,隻剩下茫然無措。
“燕子,怎麽在這兒坐著?”趙黴叫著燕子的名字,她被嚇了一跳,抬起頭,不大的眼睛裏閃出一絲委屈,“小趙哥哥,你可回來了!”她無助的向前走了兩步,像是把全部的指望都通過眼睛投射到了趙黴身上。
可趙黴卻頓住了腳,本能的向後退了一步,躲身在宋可遇和弗如身後,又不自覺的向前讓了讓,將兩人捅在了前頭。
他隔著宋可遇的肩頭朝燕子說:“這是我的兩個朋友,我請他們來一起幫忙看看,你別著急,把事情的經過仔細說說,到底是怎麽回事?”
燕子還是有些對生人的不信任感,本能的眼睛不時向趙黴掃去,斷斷續續的說:“今天下午,要備炸魚的料了,我媽看著芝麻不多了,就攆著我爸出去買芝麻,你也知道,我家都是在後麵徐叔叔他們家的雜貨鋪買的。可是一回身兒的功夫,我爸就不見了。我媽還以為他已經走了,也沒當回事兒,又等了半個多鍾頭,還沒見我爸回來,她自己一生氣,就親自跑到徐叔叔家的鋪子裏看,可徐叔叔說從來沒見我爸去過呀!我媽這才著急了,回來才發現我爸的鞋還在牆邊放著——你知道的,他平時在店裏都是穿著拖鞋,可隻要離開店裏,哪怕去遛個彎兒,也要換上涼鞋,還有他最近有點痛風發作,習慣拄的拐杖也好好的在牆上掛著!最主要的,他裝零錢的那個小口袋也沒拿!我媽不知道他怎麽了,就要報警,可是我爸一個成年人,又沒有什麽了不得的大動靜,不過就丟了這麽幾個小時,人家也不給立案啊!我媽急哭了,說讓我看家,她自己走遠一些去找找。我心裏著急,偷偷出門,在街口給你打了個電話,誰想到一回來,發現我媽也不在了!前頭有我爸的事兒,我就仔細的看了看,我媽的電話、錢包也都好好的在桌子上呢,可人卻不見了!她如果要走遠一些,怎麽可能空著手就出門了呢?我心裏慌的厲害,慌的厲害,小趙哥哥,現在我該怎麽辦啊?”
趙黴聽的一頭霧水,見對方充滿求助的望著自己,咽了下口水,“燕子,你要是不介意,能不能讓我這兩個朋友去屋子裏頭看看,你把你剛才說的那些奇怪的地方都指給他們瞧一瞧。”
“行啊,你們跟我進來吧。”燕子聽話的轉身引他們向裏走。
弗如和宋可遇跟著燕子進了那個炸魚鋪子,炸鍋架在了門口,屋裏不過放的都是些原材料,也不大寬敞,基本屬於一眼就能望到頭的構造。
燕子解釋著他們家不住在這兒,在樓上也有一間房子,隻不過早年就買下了這個門臉兒房,圖個就近做生意罷了。
弗如打量了一番,一回頭瞧見趙黴正站在外頭窗戶邊上向裏麵看,忍不住說道:“你離那麽遠幹嘛?”
趙黴也不解釋,空空的擺擺手,示意他們快點看。
倒是如燕子所說的,店裏一切如常,沒有什麽明顯的痕跡。
宋可遇檢查了一下,房子沒有後門,“你剛才打電話的時候站在哪兒?”他問燕子。
燕子忙指著店外的街口,“就那個地方。”
“那你站在那兒,能看到店裏唯一的出口嗎?或者說,你媽要是走出去,你一定看得到是吧?”
“是啊,”燕子點頭,“我雖然給小趙哥哥打電話,可餘光一直瞄著這邊兒呢!就沒見我媽出過門!”
弗如伸頭過來,“這就奇了!那你們家最近也沒和什麽人犯過口角,有過衝突?你仔細想想。”
燕子搖搖頭,本能的向窗口望去,趙黴高聲解釋:“他們家叔叔阿姨我都認識,都是老實人,雖然做的是小本買賣,可是房子是自己的,沒負擔,收入也不錯,在這邊都做了二十幾年了,街裏街坊的都認識,從來沒和別人紅過臉。”
弗如眉頭打了個結,眼神一動,津津鼻子聞了聞,“不對,這房間裏的味道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