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衰神賜衰(十五)
燕子驚聲尖叫著從床上跳下來,全身激烈的顫抖著,慌不擇路地向外跑去,剛剛經過客廳,就聽到自己家那扇不鏽鋼的防盜網門,被拍得震天響。
她更加害怕,回頭是不知什麽來路的詭異臥室,前方又是未知的危險——那扇保家護院的防盜門,此時像一個張著大口等著吞噬獵物的怪獸,前有狼後虎,她一時進退維穀,原地癱坐下來,兩隻小手夾著耳朵,將臉深深的埋在膝蓋彎處,隻有不住的尖叫。
那尖叫仿佛能將盤旋在她內心深處的恐懼連根拔起,可是隨之而來的卻是更多的是無助與惶恐。
“是我!燕子,開門啊,你怎麽了?你開門啊!”
隨著拍門聲,燕子淚眼婆娑的抬起頭,內心終於有了一絲安慰,這聲音無比的熟悉,是她從小聽到大的,也是最信賴的,可是隨著年齡越來越長,卻又與她越來越疏遠的——趙黴!
她手腳並用的連忙爬起來,顧不上剛才腿骨撞在門框上,磕碰的洇了血,拽開裏層的木門,就在防盜網外,看到了趙黴那張熟悉的臉。
趙黴臉上掛著兩個烏青的大眼袋,就像幾百年沒休息好的倒黴鬼,可是看在燕子眼裏,卻不亞於一個救苦救難的白馬騎士了。
她擰開門鎖,一擁上前,攬住了趙黴的脖子,將臉深深的陷入對方的頸窩深處,爭先恐後的眼淚就把自己的小臉浸濕了,“小趙哥哥,小趙哥哥。”她無助的一遍一遍低聲叫著,仿佛這樣才能熨平自己內心深處的惶恐。
直到她平息下來一些,才聽到樓道裏不知哪戶鄰居隔著門大喊了一聲,“大半夜的嚎什麽啊,小點聲兒,都睡覺呢!”
趙黴忙用眼神示意她,她抽噎著,逐漸平複下來。
趙黴畢竟是個年輕的大小夥子,衣服又不厚,體溫很容易的透過單薄的衣服傳遞出來,燕子這才真切的感受到了安全,平緩了情緒,將剛才看見的情景言簡意賅的向趙黴描述了一番。
趙黴眉頭蹙的更深了,拉著她向裏麵走,低聲說:“我們去瞧瞧怎麽回事。”
“別、別走!”燕子慌忙阻止,“萬一裏麵有鬼呢?”她對所有未知事物的統稱都叫做“鬼”,這世上在她眼裏,沒有比這更讓人害怕的了。
趙黴卻自嘲的一笑,“哈,我隻怕鬼遇到我會倒黴。”
“我不想聽你這樣說自己。”燕子有些心疼的,趙黴直接攥著她的手,不再讓她猶豫,拉著她走到了臥室門口。
臥室的燈一開,明亮的光傾瀉下來,很快填滿了屋子裏的每個暗黑角落。
燕子的心也隨之一亮。
這世界上仿佛總有兩個極端,沒有光亮下的幽暗,縱然使人心慌,卻是無差別的幽暗;可是在光亮映照下,一心隻追隨光亮而被忽略了的黑暗,才更加不可測。
燕子隻看到了亮堂堂的房間裏,她媽好好的躺在床上,一副安然沉睡的樣子。
兩人左顧右盼,這床上哪還有位置容得下第2個燕子媽?
房間也就這麽大,窗子好好的關著,“何況,”趙黴小聲說,“我一直在門口守著呢,要是有人出入還能不知道?”
燕子從這隻言片語裏聽到了不一樣的信息,有些羞澀又有些感動,略微哽咽著說:“小趙哥哥,難道你、你……”她支吾了半天也,隻說出一句,“天多冷啊,別感冒了。”
“怕什麽的,”趙黴想拍拍她的肩膀,“我在哪兒不是將就一晚,真讓我回去我還不放心呢。”他說完,突然意識到剛才抓著燕子向裏麵走的時候,一直拽著人家姑娘的手,此時一愣,手指下剛剛不覺得,當下就像拽著一塊燒熟了的烙鐵,被燙著了似的連忙甩掉,手心不自覺背在身後,朝自己的脊梁上的衣服胡亂擦了擦,輕咳了一聲,掩飾性的問:“你家有沒有咖啡,咱倆就在客廳這兒開著燈守一晚吧。”
燕子臉有點紅,垂著頭,蚊子似的說:“好。”將她爸的茶葉濃濃的沏了一杯,兩個人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你一口我一口的喝著,總算緩解了些許尷尬。
他們一夜沒睡覺,弗如跟宋可遇倒睡得還算好。
弗如前一晚索性也沒回家去,就在辦公室的沙發上將就了一晚,直到第2天早上,宋可遇去電梯口接了餐車推過來,他才伸了個懶腰,一邊挑挑揀揀的說著沙發睡疼了他的腰,一邊貪得無厭的蠶食著餐車上送來的花式早餐,嘖嘖稱讚這裏福利待遇真是好,“怎麽你們公司就不能把我們公司兼並了呢?”
正說著,失蹤了一晚的冉不秋推門走了回來,宋可遇連忙迎了上去,“你去哪兒了?怎麽不和我講一聲呢?”
“嗯……沒什麽。”冉不秋搖搖頭,神色疲勞的坐在了沙發上,看著弗如目瞪口呆的瞧著他,手指向前隨意的點了點,“你吃。”
弗如哪有心情吃,忙問:“劉秘書去哪兒了?她沒和你在一起嗎?怎麽你自己回來了?”
冉不秋抬起纖長的手指,揉著自己的太陽穴。
“頭痛嗎?”宋可遇悄然上前,出手接替了對方,為他緩慢的揉著兩旁的穴道,舒緩著壓力。他的指腹有微微的薄繭,不如冉不秋那般養尊處優,按壓時略微磨蹭著穴道上的皮膚,但卻力道合適,一時居然讓冉不秋浮躁的情緒也沉靜下來,甚至無法形容這樣的舒適感,昏昏然竟有些沉溺於其中。
過了幾息,他才反應過來弗如還在等著他的答案,勉力將已經半闔上的眼皮微微抬起一點,“她是安全的。”
弗如瞬間炸毛,“我等了一晚上,就等來你這麽一句話嘛,你多解釋幾句會.……”他咬著舌尖住了嘴,在宋可遇看不到的角度裏,冉不秋對著他挑釁似的抬了抬眉頭。
炸毛弗如瞬間溫馴如初,訕訕的閉了嘴。
劉秘書此時變成了冉不秋抓在手裏的“人質”,當然人家兩人沒這意思,這隻是單純對他弗如來說是這樣的意味,他很怕自己惹毛了冉不秋,再三年五載的見不到劉秘書了,連忙調整了一下麵部表情,收起了和宋可遇說話時的隨便,一臉諂媚的說:“到底出了什麽事兒,你把她帶去哪裏了?我現在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看不見她吃不好也睡不好。”
那邊宋可遇差點一個沒忍住噴笑出來,看著弗如睡的雙頰紅潤,腮幫子裏還塞滿了精致的小籠包,不知道這“吃不好睡不好”是打從哪兒來的。
弗如翻了一個巨大的白眼,因為確認了劉秘書是和冉不秋在一起,自己多少放下了一些心,識時務的不再糾纏。
冉不秋沒空揣度弗如的心思,完全沒有要安撫他的自覺,搖搖頭一副諱莫如深的樣子,起身隻說:“我累了,去休息。”便徑直走進了直升梯。
弗如被無視,隻好把一腔怒火消耗到宋可遇身上,衝他火力全開,“你這份量啊,我看真還不如我呢,我家劉劉可不會這樣對我,你瞧瞧你,鞍前馬後的都快趕上貼身管家了,人家不也沒有跟你多說一句嘛。”
宋可遇搖搖手機,悵然道:“是啊,我是挺沒用的,也沒本事,所以這剛查出來的那個發信息的人是誰……唉,我也就不看了,這事兒也就不管了,反正多幹活兒也沒人給我發工資。”
弗如起身去搶宋可遇的手機,被推了一把擋住了。
宋可遇做這些,當然還是衝著可憐的燕子,並不是為了拿沒拿錢,他懟完了弗如也就完了,沒好氣的指指旁邊,弗如屁顛屁顛的夾起碩果僅存的一個小籠包,恭恭敬敬的蘸了點薑醋,送入了宋可遇的嘴裏。
兩人這才一起探頭看向手機裏那工作人員回饋過來的調查信息,根據那個賬號背後所使用的身份登記信息,追溯到這個信息賬號的主人是個女性,叫付瑾,隻是……
弗如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驚呼道:“她已經死了16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