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不許見白頭(二)
宋可遇覺得每一分每一秒都過得無比淒慘,根本夜不成眠,他一個人,本來就被攪和的滿懷愁緒,心裏麵都是對自己那份還沒開始便無疾而終了的情愫的緬懷,可肩膀上又被現實的責任壓的無暇顧影自憐,隻希望可以用其它方式緩解這份哀怨。
他特意起了個大早,想著最好和“誰”也不打招呼,一個人悄悄的出去。
探頭探腦了半天,周圍也沒見到個會喘氣的人。
他不知怎麽,有些放心,又有些失落。
他驅車獨自來到仿古景區,搜索了一圈兒,依然如同前幾日所見,沒有任何發現。
他在付老師的屋子裏坐了坐,一應陳設也都沒什麽差別。
想著又給弗如打了幾個電話,對方一直處在無人接聽狀態。
這一個個的都有自己的事兒,好像隻有他肩負著拯救宇宙的重任似的!他賭氣的走出屋子,一腳狠狠的踢向地麵的一個空塑料瓶。
他不是沒想過世界是大家的世界,就算被吞了,也是大家共赴生死,跟他一個人有多大的關係呢?不過這樣消極的想法,也不過是一時負氣,心裏想過也就想過了,等氣順過來,哪能真的做到無關痛癢。
他掏出手機來劃了幾下,就見上麵一條本地新聞跳出來,居然報道的是一場即將舉行的婚禮上,驚現千世集團冉總裁出席,真是鐵樹開花級別的大事!
記者們能夠得著冉總活人的機會並不多,瞬間就興奮了起來,大批媒體正湧向那場婚禮舉辦地。
宋可遇點開幾個現場的短視頻,真是氣到不知道說什麽好。
弗如因為劉秘書鬧脾氣還情有可原,冉不秋無緣無故的又去參加什麽不相幹的婚禮!這都哪兒跟哪兒啊!
他一股火氣瞬間上頭,又沒別的線索可以跟進,索性決定也到那裏去看一看,到底婚禮有多特殊,能吸引起冉不秋的興趣。
當然,他私心裏覺得,既然有潛在的危險,他在冉不秋身邊,總好過他孤身一人.……不過他勸自己的理由是,冉不秋懷裏居然還抱著小寶!小寶明明時他撿回來的狗,怎麽能憑白給對方帶出街當道具!
這理由成功說服了自己的自尊心,他快速走出景區,跳上了車。
婚禮現場的規模並不很大。
這場婚禮,隻是一個中產階層家庭舉行的簡單婚禮,所邀請之人也不過是些親友朋友,場地定在一家五星級酒店的花園式庭院裏,1棟3層樓高的小禮堂矗立當中。不過今天的儀式是在庭院裏舉行的,花草布置唯美,色調錦簇而浪漫。
新郎、新娘不知在哪裏?
冉不秋抱著小寶,一路不請自來的走進來,卻也沒人敢攔他,畢竟他的臉就是他的活招牌。
主人被驚動了——新郎的父親陪著笑臉走出來,且驚且懼,想握個手,等了半天不見對方伸出手,隻得尷尬的把手在空中劃了個半圓,假意撓了撓頭,笑著說:“沒想到領導您這麽體恤員工,我兒子在千世集團旗下的it公司,幹了也不過三年多的時間,您居然能屈尊降貴親自來參加他的婚禮,我們全家不勝惶恐,不勝惶恐!”這話多少就有點過於諂媚了,但仔細觀察,又仿佛是心不在焉似的口不擇言。
冉不秋淡笑不語,被他引著走進去,強行安置在了主賓的位置上。
這時婚禮即將要開始,音樂已經響起,賓客已經入座,隻是新郎父親卻滿臉大寫著心事重重。
“怎麽了?”冉不求狀似不經意的看著他。
新郎的父親從西裝口袋裏掏出一塊格子手帕,擦了擦額頭,“這.……”他猶豫了一下,“沒事沒事,您先稍坐,我去去就來。”說著顧不上客套,轉頭就走了。
冉不秋略有所思,手指掃過小寶的背脊,感到對方不住的顫抖,安撫的摸了兩下。
時間越來越近,司儀已經就位很久了。
小寶蔫蔫兒的,頭側搭在冉不秋的胳膊上,眼中訴不盡的哀怨。
冉不秋抬出一根手指,在她鼻尖上點了點。
這時,不知哪裏傳來了一聲尖叫,將人們的視線引向了旁邊——一個微胖的女士,麵露驚悚,再說不出別的話來,唯有一雙蓮藕式的胖胳膊,顫顫巍巍的指向45度的斜上方。
眾人隨著她的指引,又向上看去,這才發現胸前還飄著印有“新郎”兩字紅飄帶的俊朗帥哥,居然正站在3樓小禮堂的屋頂邊緣,兩眼茫然,一副要傾身向下的躍躍欲試。
小寶瞧見了那個男人,立馬炸了毛,站在冉不秋懷裏“汪汪”的叫起來。
冉不秋將她的眼睛蓋上,直直的望著那樓頂的新郎。
“蕭恒,你給我下來!你這是要幹什麽?”剛才那新郎的父親已經追跑到了頂樓上,又氣又急的咆哮,“快下來,你這個不孝子!”
可是蕭恒卻置若罔聞。
這時在下麵處理事情的蕭恒媽媽走過來,看到眼前的情景,剛呼叫了一聲,便暈了過去。
場麵一時大亂,有報警的,有呼喊的,有看熱鬧的.……隻有蕭恒不住的左右顧盼,“讓我的新娘出來,”他大聲說,“讓小賢出來!”
“小賢?小賢是誰?”
大家都有些暈,明明在旁邊的燈牌上,寫著“蕭恒和何清的婚禮”,哪來的小賢?
“小賢是誰?”有人再次皺著眉問道。
冉不秋站起身來,手指在小寶頭上捋順著毛發,輕聲說:“小賢,他在找你呢。”
小寶——“小賢”眼露哀痛,衝著屋頂上叫著,隻是淹沒在了滿院的嘈雜中。
這時,庭院另一端,一個身穿華麗純白色婚紗的新娘,已站在了鮮花鋪就的甬道上,一步一步極其緩慢的走過來。
冉不秋嘴角露出一絲無人察覺的冷笑。
蕭恒的父親忙喊道:“新娘來了!你快下來!當初不是你一定要和她結婚的嗎?這個新娘不是你自己選的嗎!我和你媽連麵都沒見過兩次,你著了魔似的要結婚,我們也順了你的心意,現在你又要找什麽小賢,小賢是誰?啊?”
“小賢.……新娘啊,是我的小賢來了!”新郎突然燦笑起來,衝著遠處的新娘招手,說著向前一邁步,隨著現場一片驚呼,縱身跳落,慘烈的摔在地上,砸起一聲悶響。
他是額頭處先著地的,頃刻間血流如注,身體幾下痙攣抽搐,便沒了動靜。
有膽大的親戚上前探了探他的呼吸,驚悚的向後一退,“沒呼吸了!”
小寶急的幾乎要衝出冉不秋的懷抱,“別動!”冉不秋緊緊的抱住她,果然沒一會兒,就見那蕭恒的屍體上,緩慢的站立起一個虛影來——他的生魂。
生魂飄飄蕩蕩,茫然無措的環視著周圍或哭或叫的親友,想說話,卻沒人看得到他,一扭頭,就見遠方的冉不秋雲淡風輕的朝他招了招手。
他連忙向冉不秋跑去,詫異道:“是冉總?冉總,您怎麽來了?”他和剛才在樓上時狀態判若兩人,整個人意外的清醒起來。
冉不秋看看他,又將懷裏的小寶一提,那小賢的魂魄便浮出來,“啊!”小賢驚喜的喊道,“蕭恒!”
“你、你怎麽在這兒?”蕭恒驚呆了。
小賢滿麵淚痕,“我來看看你……聽說你要結婚……”
“我要結婚?”蕭恒皺著眉,“我什麽時候要結婚?”他前言不搭後語的踟躕了半天,才疑惑的望向她,後知後覺的問,“可是、可是你不是已經……”
小賢沒解釋,隻是急問:“你為什麽跳下來?”她懷顧一周,“鬼差還沒來,你快回去吧,興許還有機會!”
隻是蕭恒全然沒聽懂,還沉浸在一開始她的前半句問話,仔細的回憶了一下,不自覺的搖頭,“我、我不知道.……我好多事情想不起來了,我不知道我為什麽在這兒……你也在這兒……我.……什麽婚禮?”
“你不認識新娘就跟她結婚?這難道不是你的婚禮?”小賢做了鬼也是會吃醋的,對方一直吞吞吐吐的態度惹怒了她,梗著脖子氣道,“你三心二意就三心二意,我死了也不怪你,也沒有要求你為我從一而終,可你這不承認的勁兒也太過了,真沒勁!”說著,頓腳向後去,附身在小寶身體裏,避在冉不秋身後。
蕭恒愣住了,再次看向冉不秋。
場麵太亂,竟沒人注意到新娘。
冉不秋回首,向新娘的方向走了兩步。
新娘通體白紗,被遮的嚴實,此時麵對新郎的屍體和滿院子的哭鬧,居然很有些“泰山崩於前,我自巋然不動”的氣魄。
隻是她身後突然有一隻小手伸過來,緊緊抓住她的裙擺,探頭細聲說:“媽媽,你的新郎死了,你怎麽不難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