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公主病
步六孤鹿喊姬姚說句話。他就吧啦吧啦一堆臨終遺言往外倒。
步六孤鹿心裏那個恨,無以言表!他揮手拍開姬姚捧在他臉上的爪子,嗔怒道:“立什麽遺囑?你敢死,我就敢把你丟在這裏喂狼……”
姬姚被他拍開的手,往雪地裏一搭,臉上抽出個牙痛的表情,然後麵癱式地一歪腦袋,再不動了。
“姬姚……姚兒!你再裝死,我真把你丟這裏了?”步六孤鹿使勁兒搖晃姬姚兩下,知道他沒傷著要害,就是不曉得他為啥這麽嬌氣。
姬姚廢了老大的力氣抬起手來,才捧了一下步六孤鹿的臉。就被他拍開了。肩窩裏的傷口被扯裂了,痛得他一口氣噎在胸口,慘叫都沒能喊一聲出來,再被步六孤鹿這麽個搖法,他差點以為自己手要殘了。
他姬姚要不是個男人,真要以為步六孤鹿不會“憐香惜玉”。
都這樣了,姬姚還擰著一臉慘痛的表情,從狐裘裏伸出另一隻手來,有氣無力地揮了一揮,再抽出半句將斷欲斷的哽咽來:“別……別搖……了!”
姚哥哥真想誇一下自己英雄本色來著,痛成這樣都沒暈過去。
步六孤鹿麵無表情地瞅著他,心想:“這麽嬌氣的?這就是……他說的那個“公主病”嗎?”
這句腹誹,姬姚總算聽見了,他心裏反駁得利索,卻說不出話來:“什麽公主病?說誰公主病呢?哥哥我凡胎肉體,一介俗夫,哪比得了你扁毛族的心黑?天打雷劈、挫骨揚灰,全然不懼。你敢把我丟這兒喂狼試試,看我祖宗爺不找你?!”
步六孤鹿:“……”
怎麽忘了連著心念?!
姬姚也不知道自己心裏的唧唧歪,全被步六孤鹿聽了去。
“你別動,我帶你出去瞧瞧,看怎麽破陣。”步六孤鹿將姬姚狐裘掖好,護好他的傷口,小心翼翼地公主抱,將他抱了起來。
姬姚的心念剛起了個頭,又被步六孤鹿猜中了,還強行壓了下去:“別想太多!你這凡胎肉體的,受不住冰原裏的氣候。現在你還掛著傷,在冰原裏很容易凍僵。不管有人要挖坑埋我,還是想拿我做刀,這陣都必須得破。”
姬姚這小子,他要堅持的觀點,一定是據理力爭的,唯獨在步六孤鹿麵前,隨時都能被他踩破底線。說好的不準他隨意破陣,一盞茶的功夫不到,就輸給了“公主抱”。
他窩在步六孤鹿懷裏,不吭聲,也坑不了聲,靜靜地蜷著,溫順得像團小貓。
最後,他用心念囑咐一句:“你小心點……”就閉眼睡過去了。
天闕殿建在孤竹王都的舊城之上。舊城以王宮中軸為界一分為二,一邊在孽緣境,一邊離境。
孤竹王宮,除了建造宮殿時砌的冰磚冰瓦,還有許多疊在冰磚底下的古老陣法。
孽緣離境,本是一對相互排斥,又互為依存的陣法,不可能無所依托地壓在王宮之上,否則用不著十年,就會被王宮底下的舊陣撕裂。
狼騎遭遇咒術的第一時間,沒有被封印,也沒有被超度。它們在孤竹境內驅逐境外人士,守了好長一段時間的國境線,直到懷古王回國,將天闕殿建在舊城遺址之上,狼騎這才銷聲匿跡的。
這裏是不是封印狼騎的孽緣離境,很容易猜。
《決訟法典》處罰違禁者的咒術,都是一次性完工的。步六孤鹿跟墨天澤熟成這樣,也沒聽說過法典禁製還有回鍋重炒的說法。
那麽隻有一種推測:孽緣離境是假的,它封印的不是狼騎,而是別的東西,能破這封印的人不多,步六孤鹿是其中之一。所以,墨北魁才要千方百計地劫伽藍公主來孤竹,目的是引他入城破陣。事後,若能“挪用”一回黑夜妖月,更是美事一樁。揩不到妖月的油,他也不虧。
步六孤鹿和姬姚都一致認為,封印之下壓的是北魁王的亡魂,但是一直猜不透,狼騎在其中扮演什麽角色。
步六孤鹿幾乎在天闕殿外,被狼眼盯上的時候,就猜到找他的人是誰了。姬姚被風雪裏的幾絲怨念唬得,鯨戈劍都拔出來了。他借機跟姬姚示好,一路挖坑挖到此處,隻是沒想到舊城裏的幻境,比他想象的複雜。
姬姚還如此大意,受了傷。
還好姬姚暈過去了,也沒猜到駙馬爺又拿自己做誘餌,釣北魁王現身。否則,他現在就能鬧起來。
盡管墨北魁,隻捉襟見肘地弄了個幻影來見姬姚,也足以證明他的意圖。
姬姚推測,狼騎騎兵的亡魂始終沒有出現,是為了等步六孤鹿入孽緣境,不是沒有道理。然而,步六孤鹿進了孽緣境,騎兵亡魂仍然沒有出現,這到底是個什麽陰謀?
步六孤鹿帶著姬姚,在孽緣境和離境裏個轉了一圈,不敢輕易破陣。他怕墨北魁設下的套,已經掉轉矛頭指向了姬姚。
墨北魁肯定沒想到步六孤鹿會帶姬姚進來,他也一定是將姬姚認成了墨天澤的。
現在步六孤鹿不敢隨意破陣,隻能帶著姬姚回了孽緣境,找到他先前布的伏魔陣,用太陽真火給符篆加持一遍,將陣法重新布了起來。破陣的事情,稍緩一緩再從長計議。
三萬狼魂在冰原上亂跑,太聒噪了。步六孤鹿沒空圈養它們,就把自己圈了起來。他畫完陣法,抱著姬姚往陣中一座,暫且得個清淨。
駙馬爺坐進伏魔陣裏,終於閑得可以喝茶了,他甚至還有心思笑話姬姚:“怎麽把伏魔陣改成這樣了?”
別人畫的伏魔陣,都是把妖魔鬼怪困在陣中。他的伏魔陣,把自己困在陣中。
姬姚畫的伏魔陣,其實是以自己為誘餌,用十六枚淬魂符,抽絲剝繭式的抽剝靠近陣法的邪物之魔氣、怨念,再用他們的魔氣、怨念維係陣法運轉,外圍看起來更像陣主自己做的保護圈。急於破他陣法的,很可能無知無覺地就掉了陷阱。等敵人虛弱得隻剩殘喘之息的時候,再將陣法從內部破開,出來收拾殘局就好。
姬姚這個伏魔陣,布得特別取巧,也很適合他用。如果他會用真火畫符,能在雪原上將伏魔陣維持更長的時間,他不會受傷,他們甚至有時間待在這裏,耗死墨北魁。
靜下來,步六孤鹿的眼睛,就沒離開過姬姚的臉。他拂開鋪了姬姚半張臉的狐毛,好似笑了一下,輕聲嘀咕一句:“怎麽好的沒學,你家祖上的古靈精怪,你倒是學了個齊全?”
姬姚布陣的手法,與墨天澤如出一轍,都愛臨陣出奇招。他兩都頂著一張天真無邪的俊臉,出手布的陣法卻是出人意料的邪陣,外人都傻傻地分不清他們到底是天使還是魔鬼,隻能以“邪神”一詞概而論之。
隻是,姬姚這尊“邪神”凡胎肉體,受點創傷,在雪地裏就熬不住。
在回伏魔陣之前,姬姚的體溫一直在下降,凍得嘴唇都紫了。入陣以後,步六孤鹿一直用手心裏的太陽真火,給他維持體溫。
這會兒,不知道是太陽真火補過了,還是怎的。姬姚的體溫忽然往上竄了好幾度,燒得臉頰緋紅,嘴唇都幹裂了。
步六孤鹿一時心急,竟然耗上靈氣給他降溫。
有人終於故技重施,成功地將步六孤鹿困在了冰原之上。隻要他不斷地消耗太陽真火和體內靈氣,遲早能被凍成冰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