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日月輪
別看姬姚花癡樣的，每天想往駙馬身邊去蹭，真的比誰更像“流氓兔”的時候，他又臉皮薄成紙，慫得不行。
“走了，走了，大庭廣眾的……”姬姚握住步六孤鹿肩膀強行將他掰回去，從背後推著他往裏走，嘴裏的話嚷嚷到一半很尷尬地斷了。他發現密室裏一個人也沒有，哪來的大庭廣眾？
還好，盜賊隻開了第一道密室的門，盛放器物的架子上布滿了灰塵，頂上一格留著一個方方正正的凹下去冰坑，纖塵不染，周圍的灰塵一層一層的凍在冰裏，像是丟了一隻錦盒之類的東西。那隻錦盒，多半是盛放兵符用的。
早知道兵符丟了，兩人也不慌張。
姬姚四處張望一眼，強行轉移話題：“這密室，不是有許多道門嗎？”
怎麽連門縫都瞧不見呢？
“你我能夠看到暗門，是因為我在傀儡身上，放了用真火燒盡的紙灰。”步六孤鹿將手印在冰牆上，四周即刻出現了三條火線，四四方方的圍成一個門的形狀。隨後，他抬起手指在門上寫了個上古篆字：鹿。
暗門“吱嘎”一聲，開了。
“這門還認人嗎？”姬姚一手托著下巴，一手環在胸前，作沉思狀。他還沒見過古代密室的門，有刷臉卡進的。
六孤鹿回眸笑了一下，沒有說話，扭頭徑直往裏去了。姬姚小跑兩步跟上，他身後的暗門，在他進去之後自動關上了，就像裝了感應器一樣。
裏麵一間密室，除了擺在屋子中央的祭壇，就是掛在壁上的長明燈，其餘物件一概沒有。
祭壇上的供奉十分奇怪，不是尋常的太牢、少牢什麽的，是一片一片用貝殼盛起來的“錦鯉魚鱗”。每一片魚鱗都有新茶嫩芽那麽大，還是透的。鱗片根部暈染著一點淡淡的墨色，不十分明顯。它們躺在光澤瑩潤的貝殼裏，不細看很容易被忽略。步六孤鹿說，那是鮫人鱗。
步六孤鹿以同樣的方式，開了第二道暗門。暗門設置的方位有所變化，密室裏的擺設、祭品與第一間暗室一模一樣。第三間、第四間、第五間……開到第八間，幾乎轉了個圈。
“這是擺的八卦陣嗎？”姬姚有點好奇，為什麽密室要修成這樣。
“差不多。我沒見過這樣的祭祀，應該是源自鮫人一族的。”步六孤鹿開了第九道暗門。這道暗門，是與第一間擺放祭壇的密室連通的。
姬姚終於明白了，他進暗門以後為什麽隻有第一道門會關上。原來裏麵的八間密室，能夠組成一個祭祀的道場，第一道門隻是這個道場的入口而已。
步六孤鹿垂眸輕笑了一下，據現場推測補上幾句閑話：“長夜王的父親，很可能是鮫人族的。史書上沒有記載，元帝應該知道。但是元帝那個人吧……雖然平日裏嘴碎，但他不願意說的，誰也別想從他嘴裏撬出半個字來。”
“關於長夜王父親的事情，他竟然許諾長夜公主保密，連史書上的記載都給抹掉了。”
姬姚俊臉一沉，泡菜壇裏撈出來的一樣，快餿了。是啊，他不喊他伽藍了，但是說起元帝，他嘴上還是抹了蜜似的。他的每件小事、每個習慣，他都拎得那麽清清楚楚……
“怎麽了？”步六孤鹿忽然側過臉來問他，自然是察覺到了什麽。
“呃……”姬姚沒來及收住隨手亂丟的老壇酸菜麵，板正一張臉，顧左右而言他。“密室暗門認得你的氣息，你用太陽真火與蛋殼氣場製造共感，就能打開密室。也就是說，能進這密室的隻有你家幾位兄弟，別人連門都摸不著。那麽長夜王……”他故意裝作沉思的模樣，暗地裏調整好神態，才說：“長夜王從蛋殼裏出來以後，是不是再也沒有回來過？他並知道密室裏藏著蛋殼，也不知道自己跟阿蘭還有這層糾葛。否則……”
“否則，他不會告訴我密室建在何處，也不會把兵符——這種隨時都得取出來的重要物件，藏在密室裏。”步六孤鹿主動接了姬姚的話題。他早嗅到酸菜味兒了，還趁著姬姚裝模作樣切換界麵風格的空檔，半眯起眼眸在唇角勾起一點淺笑。那點淺笑，很快就隱匿了起來，姬姚沒有瞧見。他接話的時候，他也僅僅瞥見了一點殘留在他眼尾的蜜意。
心念裏，隱約有什麽東西甜甜的，伴著點兒酸。姬姚沒太鬧明白，那是種什麽感覺，嚼吧嚼吧當冰糖葫蘆吃了。
“仙人！這都什麽狗血劇情？”姬姚忍不住方言都罵出來了。“難怪鯨戈……”
“噓！”步六孤鹿豎起一根手指放在唇上，睨了一眼姬姚背後掖在狐裘裏的鯨戈劍。“阿蘭從小就在鯨戈身旁長大，你不要亂說話。”
姬姚“哦”了一聲，迅速閉嘴，心裏還在念念碎：“帝俊家的幾位公子，都是斷袖嗎？”
他念就念吧，還念出聲來：“九公子喜歡男人，我是知道的。”
“咳！”步六孤鹿平白無故的，差點兒被自己噎在喉嚨裏的一口陳年老血嗆死。“哪兒跟哪兒？！”
步六孤鹿又想起了他那為老不尊的八哥哥，以及從玄冰洞回來的那個晚上。墨天澤說，親了就要成親……
“我前麵六位哥哥，都是有家室的人。長兄雖然沒有成親，也有初見月這門婚事……你不要胡說！”步六孤鹿生拉硬扯的胡亂一通解釋，抬手按在冰牆上，找到了最後一道暗門。他在暗門上畫著符篆——就是幫草人開門時畫的那組符篆。他還思維三連跳，倒回去說“前傳”，糾正姬姚了的說法：“密室暗門的設置，叫‘日月輪’。不是隻有太陽真火能開，太陰火也能開。嫦羲十二月和十三月公主，一樣可以打開這裏的暗門。”
“太陰火……”已出嫁的神女，通常不用太陰火。嫦羲十二月都已婚配，能開日月輪的，除了金烏十日，還有十三月。最後一道暗門開了，裏麵流光溢彩的光暈漫出來，全世界最漂亮的顏色都黯淡了下去，姬姚也借機收住了話頭。
步六孤鹿說過，在他操縱傀儡登堂入室之前，密室封印沒有開過。姬姚覺得沒有必要，在他跟前說那些讓人誤會的話，尤其事關伽藍公主——那是他捧在手心裏的掌上明珠。
阿蘭的蛋殼，也是盛在貝殼裏的。一個貝殼分做兩瓣，一邊一半蛋殼。
那兩半蛋殼的光暈，已經足夠華麗了，所以被“日月輪”拱在中央的密室裏，沒有蛋殼以外的任何陳設。盛放蛋殼的海貝，也是放在地上的，連個底座都沒有。
姬姚在心念裏見到蛋殼的時候，是個仰望的角度，據眼前見到的蛋殼大小，他莫約推算了一下，草人大約隻有半個手掌那麽大，不由得心生感歎：“他還會這種精細活兒？！”
步六孤鹿大概沒有聽見姬姚心念裏說了什麽，或者並不著緊回答問題。他眼眸裏掠過一抹極其涼薄的笑意，淡淡地說：“這樣的獻祭，做得真夠幹淨。”
姬姚聽說是那阿蘭的蛋殼，也沒有多想，矮身下去就要捧起蛋殼抱在懷裏。
“別動……”步六孤鹿話沒說完，姬姚已經一手一半蛋殼抱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