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柔並濟
隨後瑺菱與薑扇在藥園碰見了林瑤枂,一個時辰,說長也不長說短也不短卻讓林瑤枂萬分煎熬。
“不知林小姐意願如何?”
林瑤枂雙唇抖了抖,在瑺菱的注視下險些要說出真話,可想起都城裏的一切,呼之欲出的回答便被扼製在喉嚨中無法發出,她絞緊帕子,不敢再讓思緒有一絲的鬆懈。
“林小姐?”
林瑤枂心沉了沉,終是違心說道:“家族的意願,便是我的意願。”她沒有底氣也沒有勇氣去討要屬於自己的意願,再是如何被嬌生慣養,寵愛集於一身,她都是林家的附庸品。
林瑤枂神色之中仍有掙紮,瑺菱亦不願見她被人當成傀儡,言語之中不再為難於她,“林小姐初來乍到自是摸不透心意,待時日久了便可知什麽是自己的意願。”
姚思思喝完了湯藥,這才插了一嘴:“指揮使話說的急了些,或許為家族所用就是林小姐的意願,況且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萬萬不可反抗的。”她的手指纏著帕子左右輕搖,隨後拿起帕子掩住嘴角,問道:“指揮使這麽著急詢問,難不成心裏也是對薑公子有意的?如此一來薑公子倒是可以享齊人之福了。”
雖用帕子遮掩住了小半張臉,可姚思思眼中的笑意一覽無餘,瑺菱對姚思思好感銳減,避重就輕道:“都說池青國人愛湊熱鬧更愛看戲,今日一見果然所言不假。”
“指揮使說得沒錯,我素日裏確是愛看些話本,閑來無事也愛去聽聽戲。指揮使精於弓馬必定是日日勤於練習,夾縫間又要為百姓操勞,想來也是無空做這些閑事的,待哪天你有空了我送你些我愛讀的話本,若是有哪裏看不明白隻管問我,我定一字一句耐心解答。”姚思思側身看向林瑤枂,又拿捏著溫和的嗓音說道:“林小姐出身世家,是從高門大院裏走出來的,懂得一定也不少,定能幫得上指揮使,為你答疑解惑。”
姚思思想要牽住林瑤枂的手卻被閃躲避開,不過垂眸之間她便看透了林瑤枂的心思。
看來這位新來的林小姐的的確確是不願嫁給薑扇的。
她明裏暗裏貶低衛瑺菱粗鄙無禮,女子家家善武卻目不識丁,連話本都看不明白,若是她當真願意聽從家族的意願與薑扇成婚,眼前的衛瑺菱無疑不是個威脅,林瑤枂聽了此話不但未表讚同加以嘲諷,甚至還對自己心存抗拒。
想到這她不免開始猜想林瑤枂對衛瑺菱究竟是何態度。
瑺菱坐在二人對麵托著腮儼然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她挑了挑眉,似乎是在問姚思思是否結束了她的長篇大論。
見姚思思無動無衷瑺菱便撩袍起身,動作之間被誤以為她即將大發雷霆的林瑤枂止住,“詆毀之言過耳即散,指揮使無需動怒。”
話畢,林瑤枂隱隱後悔自己一時衝動之後說了寬衛瑺菱心的話。
瑺菱反倒是笑了笑,麵上並無異色,“姚姑娘說的沒錯,我自幼讀的都是些兵書,聖賢之書也是在我師父的鞭策之下才勉強背熟,話本一類確是從無拜讀,將來若有不懂之處,瑺菱一定虛心請教。”
審問周識彰在即,瑺菱再無客套隻說了句要事在身便與林瑤枂離開了裏間,返回藥園與薑扇匯合。
這廂衛瑺菱出了醫藥署後姚思思方才鬆了一口氣,見霧憐扭捏著不言語,她說道:“你是不是想問為何我要說出這般討嫌的話,惹得衛瑺菱對我好感全無?”
霧憐點了點頭,在她身旁坐下。
“遇柔則柔遇剛則剛,衛瑺菱果真是吃軟不吃硬的。要想將來衛家兄妹兩反目成仇,兄妹決裂,衛瑺菱就一定要厭惡我,恨不得殺了我才是最好不過的。”姚思思欣賞著自己繡板上的木樨花,抬眸之間眼角的風情流轉,她輕笑一聲,道:“魚兒已經快上鉤了,等著看好戲吧。”
一路上林瑤枂都在想著什麽是自己的意願,明明幾日前她還是在都城享受快意人生的世家千金,轉眼間卻已身處戰亂之城。這一切的驟變讓她有些神情恍惚,支撐著她熬過跋山涉水之苦的理由不過是為了報複衛瑺菱讓她不痛快罷了,可如今她已心生退縮之意,為了童年時一場令她狼狽的意外,搭上自己一生的命運與幸福,這值得嗎?
林瑤枂向來以十全十美要求自己,不論做什麽事都力求毫無瑕疵,隻是每次詩會與花期宴上旁人找不到其他借口打壓便會用那次唯一不體麵的事情笑話她。
林瑤枂左右掙紮,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思緒之間她聽見了老冤家孔清與衛瑺菱交談的聲音。
孔清不知是何時出現的,她挽著衛瑺菱的胳膊,神采飛揚喜悅之情溢於言表。
不足半月,怎的孔清已經一副全然適應了軍營的樣子?林瑤枂走近了些,聽見衛瑺菱親昵的喚了孔清一聲阿清。她高興的手舞足蹈,兩人似乎聊得很開心,就連頻頻想要湊近的薑扇都被衛瑺菱幾次推開。一旁看熱鬧的秦頌嘲笑了薑扇兩句,兩人打鬧成一團,最後還是那位騎兵營的指揮使將二人分開。
同是前往主帳旁聽審問之事,可她卻被落在最後。
林瑤枂情緒低落到了極點,眼前的一切無不讓她回想起曾經孤立無援的場景,在都城時她大可裝出趾高氣昂的模樣一走了之,可現在她又能去哪呢?如果無法達成與薑扇的婚約,她會成為一枚棄子吧。
現在又能好到哪裏去,反正她是個不討喜的。
她埋著頭,鼻腔一陣酸楚,眼眶發熱,一滴眼淚順著臉頰滑過下巴,最後落在手背上。
林瑤枂心中漸生絕望,此時卻有一人悄聲走近,縱然眼淚模糊了視線她還是認出了那雙雲頭烏皮靴的主人。
“方才一陣熱風竟惹得美人垂淚,真是天大的罪過。”
林瑤枂抬起頭,一下撞進衛瑺菱那雙柔情依依的雙眸之中,一如一個時辰前的場景,衛瑺菱舉著帕子替她掩去淚痕,隻是她的這顆眼淚不是來自算計與做戲,而是她看似堅實的自尊心在自怨自艾之下破碎的一顆殘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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