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39、怒向膽邊生
郭奕向夫君傾訴完自己的家世，對仇人的憤怒也達到極點，便道出自己的真心話：此番前來，她已抱定復仇的決心！
王沖知道她非常固執，倘若橫加勸阻，極有可能導致她獨自行動，便默默跟著她離開了伊勢灣，再次返回清州城。
在清州城南鄉下秀吉的家中，林一官和羅阿敏已經收拾好行囊，蜂須賀小六在村外做好出發的準備，大家都在等著秀吉，就在這個節骨眼上，誰也不知他去了何處，於是，寧寧便派那群孩子四處尋找。
原來，就在秀吉準備給林一官夫婦送行時，可巧在村外遇上王沖和郭奕，他知道，眼前這兩位，正是前來追捕林一官的錦衣衛，便悄悄跟在他們的身後。
直到他們倆進入清州城，看見他們朝織田信長的府邸而去，秀吉那顆緊張的心才稍稍安定，於是，他便慌慌張張往家跑，在村口遇見蜂須賀小六，得知家中平安無事，已在伊勢灣準備好了船隻，心中懸著的那塊石頭才算落地。
秀吉一進家門，便神神秘秘地講道：「一官閣下，來、來、來，我告訴你一件大事。」
此刻，寧寧正在和羅阿敏聊天，百無聊賴的林一官喝著茶，一聽有什麼大事，立刻起身想問。
秀吉首先表示道歉，說是因自己公務纏身，差點耽誤他們的行程，然後，便笑呵呵地來問林一官，到底能留下多少銀子？
而林一官卻不置可否，他現在很關心有什麼大事發生？
秀吉笑而不答，直到林一官再次承諾，為了他們二人的共同目標，定會送他一座「銀山」，他這才滿意地點點頭。
所謂「銀山」到底有多少銀子？由於林一官並沒拘數，秀吉判斷應該少不了，開始神秘兮兮地講道：「松永久秀夥同三好三人眾，在京都把幕府將軍足利義輝給殺了！」
這時，寧寧忽聽這個消息，吃驚地講道：「這可是大逆之罪！那幕府豈不是倒台了？難道松永久秀要開幕府、當將軍？」
秀吉答道：「久秀還不夠格，聽說他要學那曹操，準備立一個新將軍，挾將軍以令天下。」
寧寧認為，這必將對織田氏產生深遠影響，進而影響到秀吉未來的前途，急忙問道：「他們新立的將軍是誰？」
「松永久秀要立義輝的堂兄足利義榮為將軍，不過，義輝還有倆親弟弟，我們正在想辦法，把這兄弟倆接到清州城，立其中一人為將軍。為此，上總介大人正在召集大家商議，要打倒松永久秀所立的傀儡，由我們來統一天下。」
秀吉的回答讓林一官非常興奮，如果這件事辦成了，那麼其地位必然大為提升，聯手取大明指日可待。
想到這兒，林一官上前握住猴子的雙手，激動地講道：「希望我們下次在大明京師紫禁城會面！」
秀吉也掩飾不住內心的激動，拍著他的肩膀答道：「好！我相信有這麼一天，打進紫禁城，由閣下來當明朝國王，我將繼續取印度、征波斯，一直打進歐羅巴，統一天下！」
聽他們倆說得像真的一樣，寧寧和羅阿敏全都驚愕萬分，相互對望一眼，齊聲驚呼：「真不可思議！」
「呵呵，女人家，頭髮長、見識短，有什麼不可思議的？除武力征服之外，太子府中還有我們的內應，取大明豈不是易如反掌？」
聽罷猴子的這番話，羅阿敏頓時變得十分警覺，趕忙問道：「太子府中有內應？莫非是指裕王太子？何人可做你們的內應？」
這時，林一官想打圓場，已經來不及了，便給秀吉夫婦深施一禮，講道：「木下大人、寧寧夫人，感謝你們多日來的關照，我們該出發了，就此別過、後會有期。」
羅阿敏突然怒目圓睜，抓住林一官的衣服大聲質問：「三官去了哪裡？你們是不是把阿萍送進了裕王府？」
「阿敏，你聽我說……」
沒待林一官把話說完，羅阿敏的眼淚奪眶而出，眼前一黑、癱倒在地，寧寧趕忙將她抱起來，使勁掐她的人中……
正在這時，有個孩子氣喘吁吁地跑進來，到了秀吉近前，跪倒在地，緊喘幾口粗氣，講道：「大人，不好了，清州城裡織田老爺家來了刺客，現、現在所有的武將全都護駕去了，大人千萬不能落後啊！」
「小佳吉真懂事。」秀吉撫摸著他的腦袋，微笑著問道：「那刺客可是一男一女？」
「大人真是神人，你怎麼知道是一男一女？」
小佳吉瞪著迷茫的小眼睛，感覺好生奇怪。
於是，秀吉趴在林一官的耳邊低聲講道：「這一男一女，就是在堺町行刺你的錦衣衛，最近他們一直在尾張國活動，事不遲疑，你們趕緊走吧。」
林一官點點頭，對秀吉表達一番感激之情，等羅阿敏蘇醒了，開始不住地給她道歉……
把一灘爛泥似的羅阿敏抬上馬車，秀吉夫婦陪同林一官來到村外，派蜂須賀小六等人護送送他們前往伊勢灣。
此刻，在織田氏家督府里，髮髻稀疏、身材瘦高的織田信長穿戴整齊，吹著嘴前的八字鬍須，正指著麾下的一群武將大發雷霆……
「你們這群飯桶！連兩個刺客都抓不到，都是些沒用的東西！他們現在逃去了何處？逃去了何處？逃去了何處？」
只聽他連問三聲，匍匐在其腳下的眾將官卻沒人敢啃聲。
沉吟片刻，就見織田信長使勁跺著腳，指向一個年輕人，大聲罵道：「五郎，都說你足智多謀，怎麼現在連只狗都不如，如何當我的侍衛！」
丹羽長秀微微抬起頭，誠惶誠恐地答道：「大人，那兩名刺客的劍法神鬼莫測、配合極好，就在我們圍追堵截時，他們來到城牆邊，轉眼間就不見了，因此，我、我懷疑這是武田信玄或者朝倉義景派來的亂波。」
織田信長高聲質問：「到底是武田信玄派來的，還是朝倉義景派來的？」
丹羽長秀急忙搖頭表示不知，而前田利家、柴田勝家等人，則使勁把頭往下沉。
織田信長圍著他們轉悠半天，突然問道：「猴子為何不在？」
這時，門外忽然傳來猴子秀吉咯咯的笑聲，還沒進門，就聽他高聲答道：「上總介大人，我回來了。」說話間，他跪倒在織田信長的近前。
織田信長厲聲質問：「回來了？那你有沒有抓到刺客？」
秀吉不慌不忙地答道：「刺客的劍法實在太厲害，我們那些童子軍根本不是對手，也來不及通知大人，只好讓孩子們尾隨他們去了。」
織田信長「嗯」了一聲，雖然不是很滿意，還是對他點點頭，表示認可。
就在猴子暗自得意之際，織田信長突然抓住他的衣領，把瘦小的秀吉給提溜起來，獰笑著問道：「你為何不去抓刺客？」
「這些武將都不是對手，在下哪裡有這樣的本領？」
「你這個滑頭，自己不敢去抓刺客，卻派那群孩兒前去尾隨，你敢保證他們能抓到刺客？」
「在下不敢怠慢，我已經讓孩兒們見機行事，要能抓到刺客更好，即便抓不著，也能知道他們去往何處，到底是何人所派，相信虎之助和市桂一定能辦到。」
「你這隻猴子，確實比別人聰明，你不跟著孩兒去抓刺客，跑回來幹什麼？難道來找我表功不成？」
「在下還有更重要的大事，急需給大人稟報。」
看著猴子這副滑稽的樣子，織田信長放聲大笑，將其丟在地下，講道：「你比他們都強！說說，還有什麼更重要的大事？」
「松永久秀在京都擁立新的幕府將軍，聽說是義輝的堂兄足利義榮……」
未等他把話講完，織田信長立刻表示不滿：「難道你以為我還沒你的消息靈通？」
「啟稟大人，我剛剛還得到一個重要消息，足利義榮十分擔心義輝兩個親弟弟，可能會對他產生威脅，派人殺死了義輝的三弟，他的二弟義秋在關白近衛稙家、細川藤孝等老臣的幫助下，已經逃出京都，目前下落不明，大人應該明白這意味著什麼？」
織田信長聽罷仰天長笑，撫摸著秀吉的腦袋，誇獎道：「不愧是一隻機敏的猴子！」
然後，織田信長對眾家臣講道：「全都起來吧，你們給我聽著，一定要打聽清楚足利義秋的下落，我要扶植他來當征夷大將軍。」
眾家臣齊聲答道：「嗨！」
林一官抱著昏迷不醒的羅阿敏，在伊勢灣登船要回琉球……
與此同時，張三官等人帶著羅阿萍來到京城，他們住進廣渠門外一家客棧，開始以羅阿敏的名義聯絡裕王千歲。
張三官騙阿萍說，她姐姐即將進裕王府做王妃，現在先把她送去，用不了多久，姐妹二人將會在王府團聚。
失去親人的羅阿萍儘管有所懷疑，但一路之上即沒哭、也沒鬧，更沒有多問，心中卻十分清醒，決不能聽從海盜們的擺布，一定要想辦法脫離他們。
羅阿敏曾在裕王府給公主當過伴讀，身為太子的裕王千歲也曾承諾，等她長大后要將其納為王妃，張三官把書信發出后，天天盼著答覆。
如果將來羅阿萍當上王妃，她們姐妹之間建立聯繫，就有可能操縱未來大明天子，為他們將來造反創造條件。
這一日，客棧里突然出現很多官兵，張三官等人十分害怕，便準備帶著阿萍換一家客棧。
阿萍獨自在客房收拾行李時，突然聽見外面有人爭吵……
「如松真是沒有良心！靈兒姐姐馬上就該回來了，他居然要先娶馬家的小姐，我寧死不做這伴娘，你不要再勸我了。」
此刻，榮兒在客房外的迴廊，正對李如柏大發脾氣。
李如柏陪著笑，勸道：「榮兒，不是我哥哥狠心。你看，他每天都在戰場殺敵，誰敢保證沒有個閃失？父親快五十歲了，還沒有孫子，哥哥作為長子，理所當然應該先娶，他不先娶，我如何娶你？再說，父親有言在先，將來靈兒姐姐回來，還是正房，這馬家也是同意的，咱們大老遠從遼東過來，你可千萬別鬧事，榮兒，求你了。」
「你們男人都是沒有良心的！」榮兒說著，便放聲痛哭……
「哪個男人不是三妻四妾？榮兒，我向你保證，此生只要你一個，哥哥作為長子，是沒辦法的事情，你沒看他也是不惜和父親翻臉，要拒絕這門婚事嗎？你可不要再添油加醋了。戰場上刀槍亂箭沒有眼睛，哥哥和父親每天在戰場廝殺，父親盼孫兒的心切，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我相信靈兒姐姐一定能諒解，榮兒，不要再鬧了。」
聽到此處，阿萍忽然想起秋目浦的許靈兒，心中不由得砰砰直跳。
「靈兒姐姐，你現在到底在哪裡？」
榮兒那嘶聲裂肺的喊聲，讓阿萍再也忍不住了，推開房門答道：「我知道靈兒姐姐在哪裡。」
聽罷阿萍之言，榮兒如做夢一般，立刻止住哭聲，問道：「你是誰？」
「我剛從日本回來，你說的那位靈兒姐姐，是不是叫許靈兒的錦衣衛？前些日子，她就住在我的家裡……」
於是，榮兒一把抱住阿萍，大聲喊道：「太好了，有靈兒姐姐的消息了、有靈兒姐姐的消息了……」
榮兒的喊聲驚動了張三官等人，眾海盜馬上把他們三人給圍住了。
李如柏大吃一驚，急忙問道：「你們是什麼人？」
張三官趕忙躬身施禮，微笑著答道：「我們是沿海來的客商，公子，不要聽我女兒胡說八道，她、她有瘋病。」
通過剛才榮兒和李如柏的對話，羅阿萍認為，他們肯定都是靈兒姐姐的親人，也像見到親人一般，急於擺脫張三官等人的控制。
「三叔，我可沒有什麼瘋病，靈兒姐姐、還有一位陸雲龍大人，前些日子，他們確實住在我家裡。」
李如柏本來對這番話有些懷疑，發現這小姑娘居然還知道陸雲龍，頓時便意識到，眼前這夥人可能是海盜。
發現客棧里的官兵越來越多，張三官十分緊張，海盜彼此遞著眼神，準備把阿萍搶走，而她卻死死卻抱住榮兒的大腿。
此刻，只聽榮兒喊道：「如松哥哥救我！」
李如松帶領十來名將士急忙趕來，發現眾海盜企圖劫持榮兒當人質，於是，他毫不猶豫把眾人分開，一把抱起阿萍，怒沖沖地問道：「你是哪兒來的瘋子？」
就在這一瞬間，榮兒和李如柏趁機跑出包圍圈，就見李如松把阿萍高高舉起……
張三官真的害怕了，急忙上前躬身施禮。
「請官爺見諒，我這丫頭從小就有瘋病，今天又犯了……」
還沒等他把話說完，李如松已將阿萍拋出去，被一個士兵接住了，將其放在身後，趁此機會，李如松身後的將士一擁而上，對海盜形成合圍之勢，只聽絕望的張三官大聲高喊：「狗兒，快跑！」
李如松及眾官兵往四下觀瞧，周邊有不少圍觀的客人，但不知哪個才是狗兒？
這時，張三官等人趁官兵不備，從懷中摸出砒霜……
「弟兄們，菩薩正在召喚我們，走吧！」
一會兒的功夫，眾海盜全都咽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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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五郎是指丹羽長秀，織田信長的養女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