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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 暗戰 49、情義最無價

  又等了兩天,李成懷及眾水手從福州回來了,福建巡撫龐尚鵬按照對待馬志善等人的優待辦法,安置他們在指定地點定居,把李成懷等幾個頭目,安置在了漳州海澄縣九龍江灣玉枕洲,希望在此居住的馬志善對他們有所節制。


  五百多名玳瑁港的家屬們,扶老攜幼來到了碼頭,一瘸一拐的李成懷指揮她們按次序排隊,張狗兒帶著林阿瑩和他們一一道別,直到大家全都登上了巡撫衙門派來的官船,羅阿敏才在郭奕、許靈兒和馮安的陪同下前來送行。


  此刻,羅阿敏掩面失聲痛哭,忍不住回想起了往事,帶著這些人一起苦心創業的場面歷歷在目,自此以後,今生可能再也見不著面了。


  眾鄉親全都站在甲板上和羅阿敏等人執手告別,高聲呼喊著「夫人保重」,這時,還未登船的李成懷把郭奕和許靈兒悄悄叫到了一旁。


  「二位千戶大人的大恩大德,李某終生難忘,代表玳瑁港的眾鄉親謝謝你們了。」說著,李成懷給她們跪了下來。


  急忙把他攙扶起來,許靈兒安慰道:「成懷大哥,月港是個好地方,你們先好好乾,也許月空長老會到那兒找你們的。」


  「此番前去福州見龐大人,有件事不得不說,你們帶著二百名明軍弟兄出使海外,把我們這些人救了回來,可是這些明軍弟兄卻喋血沙場,這個責任恐怕得由胡守仁將軍來背,據說……」


  未等李成懷把話講完,郭奕吃驚地問道:「是不是有人就這件事彈劾了胡總兵?」


  「胡總兵大人將被降職罰俸,調往漠北,恐怕連善良的馮將軍也得受到處罰。」李成懷答道。


  「這個責任應該由我來承擔。」郭奕說著,就要去找馮安,讓她把自己送往福州去見龐尚鵬。


  許靈兒見狀急忙勸道:「姐姐,切莫意氣用事,一定要搞清楚前因後果。」


  「妹妹,如果我不來承擔責任,恐怕連馮安姐姐也將會受到連累,你先帶著羅氏夫人返回琉球,等我請罪之後,再去找你們不遲。」郭奕答道。


  這時,馮安走了過來,搖著頭講道:「你們有所不知,即便沒有這件事發生,胡總兵也一樣要調往漠北,郭千戶,你用不著回去請罪,天塌下來由龐大人扛著,你我都不用擔心。」


  「姐姐,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許靈兒不解地問道。


  「不關心這些事情也罷。關於朝廷的事,我們想破腦仁也搞不懂,隨他去吧。」馮安無奈地答道。


  「那麼,姐姐你會不會受到連累?」許靈兒關切地問道。


  馮安微微一笑,委婉地答道:「台灣水師是我一手操練出來的,守衛海疆的活還得有人干,無論巡撫大人和總兵大人如何爭鬥,龐大人不糊塗,暫時不會影響到我這個級別,請你們放心吧。」


  雖然這次出使玳瑁港救回了不少無辜之人,說實話,這次行動並不成功,反而讓林風輕易甩掉了包袱,不管他有沒有能力趕走呂宋的西洋人,但他繼續勾結倭寇之心始終未改,因此,福建沿海早晚還得鬧出亂子來。


  於是,郭奕上前抓住了馮安的手,感慨地講道:「任重而道遠,請姐姐多加保重!」


  這時,有人前來請示馮安該開船了,大家一起把李成懷送上船,隨著馮安的一聲令下,這艘大客船駛離了碼頭,眾鄉親和羅阿敏母女的道別聲此起彼伏,響徹北港的上空……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看得出來,玳瑁港的家屬們和羅阿敏的感情至深。


  此刻,悲痛欲絕的羅阿敏像瘋了一樣朝大海奔去,卻被張狗兒和許靈兒緊緊地拉住了,直到這艘客船消失在茫茫的洋麵上……


  緊接著,馮安開始安排她們返回琉球的事宜,由於那一批火繩槍被官兵所沒收,馬克擔心西門阿爾梅達將來找他索賠,纏著馮安想要一筆補償。


  羅阿敏得知了這個情況,答應回到琉球之後,從林家燒酒坊拿出一筆錢賠償給他,馬克這才放了心。


  馬克的那支水手隊伍來源複雜,為了保守秘密,把他們全部留在北港軍中當雜役,儘管這些人心有不甘,能留下一條小命也就不錯了。


  次日,馮安從北港選了一批水手,用馬克的商船把郭奕、羅阿敏等人送回了琉球,於黃昏時分抵達那霸港。


  還差兩天就是八月十五,郭奕和許靈兒都是歸心似箭,非常擔心林家燒酒坊會出事,商船剛剛靠岸,讓張狗兒陪著羅阿敏母女、馬克和路易斯等人在船上等候,二人一起率先下了船,她們想先到林家燒酒坊去看看。


  忽然,一大群琉球官兵把她們給團團包圍,見此情形,船上之人全都嚇得躲藏了起來。


  為首的一名官兵高聲講道:「遵那霸港馬管帶大人之命,我們要登船搜查,看看有沒有違禁之物。」


  「我們是來自台灣的客商,現在這艘船是空的,不必檢查了吧。」郭奕答道。


  「來自台灣?這明明是西洋人的大帆船。」官兵手指著船上的風帆質問道:「你睜著眼睛說瞎話,你想騙誰?」


  「快看,船上還有倆西洋紅毛鬼。」官兵之中有人發現了馬克和露易絲。


  郭奕想拿出錦衣衛的腰牌請他們放行,仔細一想感覺不妥,此番來琉球肩負著秘密任務,更何況她前幾次出使琉球的時候,得罪過不少地方官,特別是首里所司代陳平,不僅不會幫自己,可能還會落井下石,於是,強忍著怒火,從懷中掏出了一包碎銀子……


  無奈這些琉球官兵軟硬不吃,非要登船檢查,甚至提出把那兩個西洋人交出來,讓郭奕和許靈兒頗為惱火,但又無可奈何。


  隨船而來的台灣水兵有些按耐不住了,全部下了船和琉球官兵對峙了起來,危情一觸即發。


  郭奕和許靈兒都知道,這個時候可千萬不能惹是生非,更不能輕易驚動官府,想派人去給林家燒酒坊送信,官兵得知她們是來拉燒酒的,頓時客氣了起來,派人給他們的長官去報信。


  送信的人還未出發,忽聽碼頭上一聲高呼:「馬管帶駕到!」


  郭奕不知這位馬管帶來了會怎麼樣,頓時有些著急,趕忙返回船艙去拿自己的錦衣衛腰牌,許靈兒擔心這些官兵往船上硬闖,依然面帶笑容和他們聊天。


  「你們不要輕舉妄動,馬管帶這就來了。」


  聽著這一聲高呼,張狗兒越發感覺聲音十分耳熟,忍不住趴在船舷處往岸上觀瞧,頓時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張弓搭箭朝著岸上瞄準……


  羅阿敏趕忙制止了張狗兒,吃驚地問道:「狗兒,你想幹什麼?」


  「嬸嬸,不要管我。」張狗兒說著,指向碼頭,氣憤地答道:「這狗娘養的黃炳文,竟然欺負我們到琉球來了!」


  雖然羅阿敏在南京住了五年,但從未見過黃炳文,朝岸上望去,只見官兵的隊伍後面有個蓬頭垢面的乞丐,忍不住問道:「哪個是黃炳文?」


  「就是那個乞丐,他一定是為了尋找叔叔在海外的財產,化妝成了這個樣子。」張狗兒說著,又把箭頭瞄準了黃炳文。


  這時,郭奕也看見了黃炳文,急忙勸道:「狗兒,快放下弓箭。」


  「難道那個人不就是東廠掌刑官黃炳文嗎?這樣的惡賊還不該死嗎?」張狗兒質問道。


  「他來了,我們就解了圍。」郭奕說著,又把錦衣衛腰牌揣進了懷中,帶著張狗兒一起下了船。


  令人奇怪的是,黃炳文一直站在遠處高喊「馬管帶來了」,卻不敢來碼頭,郭奕和許靈兒也出不去,琉球官兵這會兒變得客氣了起來,也沒人硬要登船檢查了。


  足足又等了一刻鐘,那霸港巡防營的管帶馬鞍帶領人馬趕了過來,分開人群走上前,發現是郭奕和許靈兒到了,趕忙躬身施禮,非常客氣地講道:「下官不知恩人駕到、有失遠迎,請多多原諒!」


  眾官兵一看,嚇得趕緊往後躲。


  郭奕和許靈兒頓時明白了,馬鐙、馬鞍兄弟把王翠翹夫人的遺骨運回琉球,立下了功勞,如今全都做了官,於是,便微笑著朝他拱手還禮。


  「管帶大人,我們此番從台灣北港而來,前去林家燒酒坊做買賣,你應該明白,請讓手下的弟兄們散了吧。」郭奕客氣地講道。


  「全都散了吧,這兩位姑娘是台灣的豪商,到首里城採辦燒酒來了。」


  隨著馬鞍的一聲高呼,琉球官兵一鬨而散,這時,遠處又有個聲音傳來:「那霸港市舶司馬提舉大人駕到。」


  不一會兒,馬鐙帶著兩個隨從慌慌張張的趕來了,一見面就給郭奕和許靈兒跪下,激動得淚水也流了出來:「不知二位恩人駕到,小的翩翩來遲,真是罪過、罪過。「


  郭奕和許靈兒急忙攙扶起了馬鐙,十分驚奇地打量著這兄弟倆,如今一個當了那霸港的軍事長官,另一個當了行政長官,越發明白深居王宮的王公公能量驚人。


  派馬氏兄弟的隨從衛隊封鎖住了這座碼頭,兄弟二人登上了商船,一眼就看見了馬克和露易絲,頓時吃了一驚。


  「請問二位恩人,你們把這個火槍販子帶來幹什麼?」馬鞍忍不住問道。


  郭奕笑著答道:「呵呵,馬克先生已經改邪歸正,自願放棄了傳教士的職務,今後改讀聖賢書,請放心吧。」


  馬克也注意到了這兩個船主,發現他們現在全都當了大官,便主動迎上前作揖:「拜見兩位大人!」


  馬鞍矜持地朝他揮了揮手,感慨地講道:「王公公之所以提拔我們兄弟倆負責那霸港,是因為我們出身江湖,對任何江湖把戲了如指掌,一方面嚴防西洋人往日本販運火繩槍,更不允許他們登島傳教;另一方面對日本商人嚴加管制,堅決不讓日本浪人踏進琉球半步。」


  「赤膽忠心的王公公精忠報國,此心天地可鑒,是我等畢生效仿之楷模。」郭奕答道。


  羅阿敏曾聽她們講過有關馬氏兄弟的故事,正是他們把徐海、王翠翹夫人的靈柩悄悄運回了琉球,心中頓時如打翻了五味瓶,暗自埋怨自己的父親羅文龍被那王翠翹所「勾引」,如今,徐海和王翠翹的女兒反倒進宮當了琉球王的正妃娘娘,而自己作為海盜林文俊的家眷,時刻面臨著官府的追捕緝拿……


  由於小西行長曾經威脅說,如果在八月十五以前,不能把火繩槍運到琉球的貨棧,將派浪人血洗林家燒酒坊,許靈兒擔心地問道:「請問最近有人到林家燒酒坊搗亂嗎?」


  馬鞍搖頭答道:「首里城人人都知道,這家酒坊的靠山很硬,誰敢輕易去搗亂?」


  許靈兒和郭奕對視了一眼,全都放了心。


  「請問你們最近是否見過王公公?」郭奕接著問道。


  馬鐙搖著頭答道:「我們哥倆當了官之前,曾和公公見過一面,對我們面授機宜,自此以後,再也沒見過。」


  「王公公根本就信不過自稱蘇八的乞丐。」馬鞍補充道。


  「為何對蘇八不放心?」郭奕急忙問道。


  馬鞍答道:「王公公曾囑咐我們哥倆,對蘇八要格外小心,果不其然,最近以來,這小子在那霸港勾結日本商人,偷偷摸摸的不知要幹什麼勾當,我們正準備把他們抓起來審問。」


  看來其中必有緣故,恨不得立刻把蘇八找來問問,於是,郭奕講道:「二位馬長官,關於我們的身份,除了王公公之外,恐怕只有你們二位知道,由於我們是秘密辦差,務必要替我們保密。」


  「請不要稱呼我們長官,我們兄弟隨時聽從二位恩人的吩咐。」馬鐙趕緊躬身施禮:「現在天已不早了,請隨我們一起用餐去吧。」


  郭奕點頭答道:「既然如此,我們不必客氣,請把我們悄悄送到林家燒酒坊就是了。」


  於是,大家一起下了船,在岸上卻沒有見到乞丐蘇八,在馬氏兄弟的安排下,給他們準備了十多輛馬車,要把他們送到了林家燒酒坊。


  羅阿萍已經接到了信,率領酒坊的男女老幼迎接到了村外,羅阿敏母女急忙下了馬車,三人抱頭痛哭……


  就在這時,乞丐蘇八不知從哪兒冒了出來,他悄悄到了郭奕和許靈兒的身後,輕聲講道:「二位姑娘別來無恙。」


  二人趕忙一回頭,卻發現蘇八正在直擺手,示意她們倆不要輕易講話,忽然,張狗兒把一把利劍頂在了蘇八的胸膛。


  「狗兒兄弟,快放手。」許靈兒趕忙喊道。


  蘇八這才看清是張狗兒,不禁苦笑了一聲:「原來是你,改日我再給你賠罪。」


  「你這狗賊到琉球幹什麼來了?」張狗兒質問道。


  蘇八沒有理會,把手伸了出來,頗顯有些難為情地講道:「該來的,都來了,他們暫時被我給拴住了,現在,請借給我二兩銀子,今晚有事要辦。」


  郭奕看了一眼許靈兒,果斷地點了點頭,於是,許靈兒掏出了一包碎銀遞給了蘇八。


  「多謝二位姑娘!請你們明日到那霸港的貨棧去找我。」蘇八說罷,頭也不回的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張狗兒不解地問道:「姐姐,為何對他如此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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