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他愛的是江離
阿離這個名字，葉子芯曾經從沈煜辰口中聽到過，也從江瀾烽口中聽到過。
這樣兩個截然不同的人，在提起這個名字時，語氣都是一樣的痛苦而深情，神情都是一樣的黯然而悲慟。
而她葉子芯和沈煜辰的種種，皆因她長得像江離所起。
葉子芯的心情五味雜陳。
“她就是江離，我的妹妹。不過不是親妹妹，是我爸媽朋友的孩子。”
江瀾烽蹲在墓碑旁邊，從口袋掏出手帕細細的擦拭著墓碑上的照片。
“我爸媽的朋友飛機失事走了，留下兩個女兒，一個是她，還有一個你見過，江念念。”
葉子芯不知道江瀾烽跟她講這些做什麽，但她還是安靜的聆聽著。
江瀾烽的聲音總是很低，語速不快不慢，和他對話時，葉子芯總能感受到莫大的壓迫感。
他的身影看起來太過落寞，語氣太過寂寥，但再次提到江離，他的嘴角浮現出一絲笑容。
“她很堅強，她親生父母去世時她才六歲，不哭也不鬧，像個小大人一樣哄著妹妹，帶著妹妹乖乖的站在一邊兒等著大人的安排。”
“他們家不太和諧，都搶著要姐妹兩的撫養權，但在拿到了遺產之後就把姐妹兩扔到寄宿學校不聞不問。”
“那個時候她瘦的跟個小猴子一樣，卻把三歲的妹妹照顧的很好，大人問她過得好不好，她就笑著說都好。”
“我媽在學校看到她就哭了，回去就把姐妹兩過戶到了自己的名下，她的那群親戚，都巴不得甩掉這兩個包袱。”
“那個時候我就想，我以後一定要對她好，一輩子都不讓她再受欺負。”
說到這兒江瀾烽突然停頓了，這一停，便停了很長的時間。
葉子芯恍然的看過去，她以為江瀾烽在哭，卻隻看見江瀾烽包裹在夕陽下剛毅的側臉。
抿緊的雙唇與深沉的雙眼都讓葉子芯心悸。
“那個時候我就已經偏心了，大概是因為我對她太偏心，上帝才會奪走她的性命。”
說著，江瀾烽笑了笑，不似平常那般鎮定自若，反而帶著淡淡嘲諷與不屑的笑。
他突然回頭，正對上葉子芯的目光，笑道，“我知道這種想法很可笑，但我總是忍不住會這樣想，一想就停不下來。”
“那天阿離要徒步爬山。”江瀾烽臉上的笑容漸漸發涼，一雙眼睛也變得空洞，仿佛看著遙不可及的遠方。
“很多情侶都會在那個山中過夜，阿離看了心裏羨慕，也鬧著要和沈煜辰去。”江瀾烽頓了頓。
“原來，江離和沈煜辰，以前是情侶。”葉子芯十指收緊，怪不得沈煜辰那樣在乎她。
“嗯。”他回過身，繼續拿著手帕擦著墓碑，不冷不熱的補充道，“那個時候阿離和沈煜辰剛在一起沒多久。”
葉子芯心裏跟著一涼。
“我原本不同意他們去，畢竟爬山危險，還要過夜就更危險。我不同意，她就撅著個嘴巴瞪著我。”
哪怕是現在，江瀾烽提起江離的語氣都滿是寵溺。
“我不該讓她去的。”
江瀾烽說完這句話之後靜默了很長一段時間。
太陽緩緩下山，西邊的雲彩從紅橙色變為漫天紫紅，最後緩緩褪為一片幽藍。
在這樣沉重的緘默裏，天色暗了，餘熱散盡，江州夏日的風居然帶起了涼意。
故事的結局昭然若揭。
葉子芯覺得難過，也不知道是在替他們難過還是替她自己可悲。
太陽完全不見之後仍能看見彼此模糊的人影，在這樣模糊了視線的空間裏，江瀾烽說，“結果，阿離真的不慎落入懸崖。”
“懸崖下有條江，我們雇了幾百個人在那片水域找了整整兩年，把整條江都找了好幾遍。但是，阿離不見了。”
“法律上判定她為死亡，家裏給她立了碑，立在了這裏。”
說著，江瀾烽伸手勾了勾墓碑上的黑白照片，仿佛是想摸一摸照片上那個人的臉，“但我不信，我覺得她還活著。”
“我一直派人找啊找，水裏、陸地上都在找，隻要她活著，我把世界翻一遍，總能找到她。”
“那段時間一想起來就讓人絕望。”
江瀾烽自話自說著。
葉子芯想開口問他找到了江離沒有，但是一看到江瀾烽痛苦的臉，她就再沒有開口的勇氣。
空氣沉悶的有些壓抑，天色徹底黑了。
守墓的老管家開了路燈，驀然亮起來的慘白色的燈光照亮了一小片又一小片的天地。
“不過一切都過去了。”江瀾烽說，“以後我都不用再來看她了。”
“你不來更好，平白饒了她的安寧。”
一道冷漠而刻薄的聲音突然從兩人的身後響了起來，這個聲音葉子芯熟悉至極。
那人從路燈後麵的陰影裏緩緩走出，一張俊美非凡的臉暴露在冰冷的燈光下。
他的手裏也抱了一束滿天星，和江瀾烽的那一大捧不同，他手裏更加小巧精致。
來人正是許久未見的沈煜辰，臂彎間還挽著一個亦步亦躇的江念念。
江瀾烽在聽到沈煜辰的聲音之後就站了起來，順手把擦過墓碑的帕子塞進了口袋。
他淡淡的瞟了沈煜辰和江念念一眼，冷笑一聲，“誰饒誰的安寧還不一定呢。”
聞言沈煜辰的臉色一僵，躲過江念念挽著他的手，向前兩步走了過來。
在看到葉子芯的一瞬間，他的語氣嫌惡到了地點，仿佛是看到了什麽令人惡心的東西一般，質問道，“你來這裏幹什麽？”
葉子芯仰頭看著沈煜辰厭惡的神色，倒是詫異，不知道哪裏又惹到他了，要麽就是他有病。
“我江家的地方，我想叫誰來就叫誰來，什麽時候輪到你過問了？”
江瀾烽一個箭步跨到葉子芯身前，隔絕了沈煜辰如刀的視線，嘲諷道。
“等你什麽時候真的成了我們江家的女婿，再來過問江家的事情吧。”
“你可別弄錯了自己的身份。”
說著，他理了理因長時間蹲下而皺起的衣服，狀似漫不經心的說道，“也不知道阿離現在願不願意見到你，畢竟……”
他看了一眼沈煜辰身後的江念念，冷笑出聲，“嗬。”
沈煜辰聞言臉色更黑了，“你少他媽的胡說八道。”
“嗬，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江瀾烽冷冷的瞥了他一眼。
沈煜辰臉上的神色變了又變，葉子芯從縫隙裏能看到他的拳頭捏了又鬆，鬆了又捏。
但他好歹是按捺住了心中湧動的怒火，壓著火氣惡聲惡意的說，“你懂個什麽？”
他抱著花束轉身不再看江瀾烽，“今天是阿離的祭日，你是阿離哥哥，我不跟計較，你可以走了。”
沈煜辰轉身之後，葉子芯剛好對上江念念，她看見江念念的臉十分蒼白，突然覺得江念念很可憐。
於沈煜辰而言，她葉子芯是江念念不在身邊時的慰問品，江念念回國後她就該有多遠滾多遠。
她曾以為江念念就是沈煜辰心中的那個人，現在她才算看明白了，原來江念念隻是江離不在時的替代品。
有了江離，她江念念照樣什麽都不是。
“我自然是要走。”江瀾烽掛著笑容走到葉子芯身後，“怎麽能打擾你帶著新歡來看舊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