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第三十七章
沈清月喝多了酒!就管不住自己的嘴巴!每次腦子裡想什麼!就會說什麼。
她緊緊地閉著嘴巴!生怕自己說什麼不該說的話!正好沈清慧也喝了兩杯!膽子大了起來!當著嫂子和姐妹們的面就問:「月姐兒,通草花你打哪兒學的?咱們天天在一處,我如何不知道你會這本領!」
沈清月想離席!她沒有答話,拿帕子掩了掩嘴便起身了。
沈清慧叫住她,語氣不善地問:「這才剛開席!你要去哪兒?」
現在還早!如果沈清月現在就走,的確失禮!萬一一會兒客人問起她!要她過去說說話!她人卻不在!那就更無禮了。
春葉見沈清月不舒服,便替她答話!道:「三姑娘見諒!我家姑娘有些不舒服!只是出去吹一吹風就回來。」
沈清月點了點頭,隨後緊緊地握了握春葉的手!這丫頭越發聰明了。
沈清慧輕哼了一聲。
春葉扶著沈清月一道從暖閣的隔扇出去,沈家的花廳暖閣里也開了隔扇,不過只開了兩扇,方便進出。
暖閣與花廳中間隔著隔扇,只有一道簾門相連,廳里的人不刻意注意這邊的動靜,是看不到她離席的。
沈清月出去之後,在廳後面假山附近的亭子里小坐。她用帕子扇風,春葉替她揉了揉額頭。
春葉見沈清月實在難受,便問她:「姑娘,要不要奴婢給您拿解酒茶來?」
這樣的宴席,廚房裡都會備著一些。
沈清月點點頭,道:「去吧。」
夏天花園裡綠樹成蔭,出來吹吹風,她已經舒服了很多,再喝一些解酒茶,便可以回席。
沈清月胳膊放在亭子長凳外的欄杆上,她遙望一方小荷塘,看到蓮葉無窮碧,幾朵緋紅的花苞搖曳其中,飛鳥從水上掠過,心情也跟著舒暢了一些。
她看得入神了,沒聽到身後有腳步聲,直到周學謙站在亭子口作揖,喚了一聲「表妹」,她才驚訝地扭頭,也沒站起來,蹙著長眉問道:「表哥?」
周學謙並不計較她的失禮,他沒敢走近,離沈清月好幾步的距離,眼神有些擔憂道:「怎麼沒有丫鬟陪著你?」
沈清月道:「春葉替我拿解酒茶去了。」
周學謙一頷首,溫潤地笑著,盯著沈清月泛紅的面頰,忽又有些擔心,道:「表妹喝了很多酒?」
沈清月微微一笑,有點不好意思地道:「多喝了幾杯,不勝酒力,不過沒事兒,我喝的是果酒,一會兒就好。」
周學謙又笑了,他的態度總是這樣溫和。他看著沈清月,又不敢靠近她,明知道丫鬟不在,他應該離開才對,他心如擂鼓,猶豫了一會兒才聲音輕緩道:「表妹,我要走了。」
沈清月壓了壓下巴,她扶著欄杆笑吟吟道:「好,我目送你。」
周學謙心頭一暖,表妹待他是不同的。
他又解釋說:「我不是說這個,我是說,我下午就要走了。」
他要離開沈家,很難再見到她了。
沈清月頓時明白過來,她眉毛一抬,握緊了欄杆,目光瑩亮地看著周學謙……他這是在跟她告別。
她會過意來,柔婉笑道:「我知道,家中兄弟姊妹都知道。」
周學謙揚唇一笑,聲音潤朗道:「但是只有表妹知道了兩次。」
沈清月一愣,周學謙是說,他是在單獨跟她告別!她立刻又笑開了,仰著白皙嬌艷的臉,偏過頭去,不自覺地輕聲道:「……我明白。」
說完,她就捂住了嘴,怎麼回答得這樣直白!她這是在告訴周學謙她明白什麼呀!
周學謙心跳得更快了,他嘴角翹起,笑容壓都壓不住。
沈清月別開臉,沒敢直視他的眼睛。
兩個人都不知道說什麼話才好了,周學謙輕咳一聲,道:「……那我先走了,你喝了解酒茶早點回來。若席上有長輩叫你,我叫二表哥的丫鬟來喊你。」
沈清月道了聲謝,周學謙真的很貼心。
周學謙快步走了,沈清月拍了拍自己的臉頰,她真不該喝酒,她答覆得太明顯了。
沈清月又繼續看向荷塘,心裡卻在想他前一世的事兒,這麼好的人,怎麼會接連兩個妻子都暴斃呢,害得他名聲不好,連仕途也連累了。她如果能順利嫁給周學謙就好了。
反正她命硬,死了都能重活一世,她不怕周學謙克她。
沈清月手肘擱在欄杆上,單手撐腮,手背擠著臉頰,左臉肉嘟嘟的。
她突然聽到了身後有沉穩的腳步聲,以為是周學謙又折回來了,便轉身笑看過去,卻看到了顧淮站在亭子外!
沈清月連忙起身,要見禮。
顧淮本來想直接走,見到沈清月朝他福身子,視線正好落到她放在小腹的手上,便匆忙點了個頭,收緊了拳頭要走。
他的眼神和舉止都顯得太敷衍。
他厭惡她。
沈清月腦子還暈著,不知怎的,就脫口而出:「你討厭我?」
她喝過酒,嗓子有些兒啞,說話有些含糊,聲音又細又嬌,方才那句沒頭沒尾的話,聽起來就特別像是在跟顧淮撒嬌。
沈清月自己都愣了……她怎麼會問顧淮這樣的話!她分明只是在心裡猜測而已!
顧淮定住了,他半側著身子看向沈清月,微醺的她,面頰往下,脖子都紅透了,細嫩的肌膚像是塗上了一層薄薄的胭脂,一向機靈的她,愣愣的樣子有點兒傻氣,就好像一隻幼鹿見了人,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他直直地看著沈清月,用低啞的聲音篤定道:「沒有。」
這下子沈清月就更愣了,顧淮說沒有!
還不等沈清月想明白,顧淮就走了,他繞過假山,進了花廳,背影也消失了。
園子里涼風陣陣,沈清月憑欄眺望。
難怪說酒是壞東西。
果然是。
她今天都跟周學謙和顧淮說了些什麼糊塗話。
可是沈清月很不明白,顧淮為什麼會理會她奇怪的問題,竟還回答說「沒有」二字。
難道說,他不討厭她?
沈清月絞著帕子,很快就想明白了。
他是不討厭她,他志在千里,怎麼會跟一個內宅弱女子計較。
顧淮只是從來都沒把她放在眼裡罷了。
沈清月鬆了一口氣,這樣也好……被未來的顧閣老討厭,總不是什麼好事。
沒一會兒,春葉來了,她端著一大碗解酒茶,遞給沈清月喝了。
喝過解酒茶,沈清月舒服了很多,腦子也清醒了許多,她鎖著眉猜想,周學謙來涼亭恐怕是跟著她來的,顧淮又為什麼來這裡?若是要如廁,也不該來後山這邊。
沈清月百思不得其解,便再未深想。
顧淮這樣厲害的潛龍,跟她又有什麼干係。
沈清月很快就回了暖閣里,此時她好了許多,也不會口不擇言,面對沈清慧的發問,應對自如,連回了沈清慧幾句話,便叫對方閉了嘴。
宴席一直吃到半下午,沈正章和顧淮那一桌先散的,蘇言序也被扶回了客房。
暖閣里撤下了席面,丫鬟婆子們迅速收拾乾淨,沈老夫人和蘇老夫人一道進了暖閣說話,花廳里也收拾了出來。
柳氏和趙氏還有一眾太太們陪著客人,沈清月沒有興趣坐下去,正好長輩們要說話,就打發了未出閣的姑娘。
幾個姑娘走到暖閣外,就聽到蘇老夫人跟沈老夫人談論起了小娘子們的婚事。
沈清慧放慢了步子……她也到說親的年紀了,近來受沈清妍的連累,親事還耽擱著,她母親也發愁沒有合適的人家,還不知道前途在哪兒呢,也不知道老夫人有沒有替她上心。
沈清慧不好一個人偷聽,強行拉著沈清舟,道:「四妹,你不想聽一下?」
沈清舟鬧個大臉紅,她嘟噥道:「有什麼好聽的。」
沈清慧調侃她道:「對了,你還在二伯母肚子里的時候就定了親,你自然不用聽了。」
沈清月驚訝地瞪圓了眼睛,這事兒她怎麼不知道!她轉過身去,就看到沈清慧已經拉著沈清舟蹲在隔扇外貼耳偷聽。
她也走過去,就聽到暖閣里沈老夫人道:「我家的幾個姑娘還沒定下呢,你的明姐兒呢?」
蘇老夫人抬著下巴,有些得意地笑道:「跟平南侯府三房的嫡出公子定下親事,交換了信物,待明姐兒及笄了,就嫁過去。」
暖閣里一時寂靜無聲,沈清慧也捂住了嘴巴,生怕自己驚叫出聲。
沈清月早知道此事,她拉著沈清舟站起來,往外邊走。
沈清舟也不想偷聽長輩說話,她小臉通紅,跟著沈清月往外邊去,還吐了吐舌頭。
姐妹兩個並肩走著,離開了花廳和人多眼雜之處,沈清月牽著沈清舟的手問:「你定親的事兒,我怎麼沒聽二伯母說過?」
沈清舟的臉更紅了,道:「我也是才知道不久,那天在花園裡跟丫鬟說話,叫慧姐兒的丫鬟聽去了,她真是……怎麼這樣就說出來了,真羞人。」
「妹妹,和你定親的,是哪一家?」
沈清舟的臉紅透了,聲細如蚊:「趙家的郎君……」
沈清月若有所思,沈清舟前世的丈夫並不姓趙,也就是說,沈清舟前一世是先被趙家退了婚,才重新定了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