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三十九章 空蕩蕩的房間
“聽從您的吩咐,尊主。”太微玄使說道。她的聲音依舊顯得非常不安。
“現在,你該去安排了,我希望長老會能在半個時辰之內開始。”丹景玉座若有所思地望著這個比她高的女子離開。“將要麵對的阻力也許會比我希望的更大。”當房門關上的時候,她這樣說道。
紫蘇猛地轉頭望向她:“你該不會是說……”
“哦,沒什麽嚴重的,孩子,隻要她們不知道我已經和那個叫真龍的小子糾纏了多久就沒關係。”她又看了一眼那張紙片,然後把它丟在桌上,“我隻希望純熙夫人能告訴我更多一些。”
“為什麽她不多說一些?為什麽我們一直都沒有得到她的訊息?”
“你又有問題了,但這一個問題你隻能問純熙夫人,她總是自行其事。去問純熙夫人吧,孩子。”
小蘭漫不經心地鋤著地,皺眉望著從一排排白菜和甜菜中間冒出的看麥娘和節節草的幼芽。她的愁容並不是因為徐家大娘是個嚴厲的監工————她並不比小蘭的母親更嚴厲,肯定也比浣花夫人要和善得多。
但小蘭來白塔並不是為了讓自己最終隻是太陽一升起就要在農田裏鋤菜,她的白色初階生衣服已經被收了起來,現在穿的是一身類似她母親會縫的褐色粗麻衣服,為了不讓泥土濺在上麵,裙擺被係在了膝蓋的地方。這太不公平了,她實在是什麽都沒有做。
她在翻開的泥土中動了動赤裸的腳趾,惱怒地瞪著一棵頑固的節節草,不覺導引真氣起了上清之氣,她要把它燒光。閃耀的火花包圍了茁壯的幼苗,綠葉立刻萎蔫幹枯了。她匆忙地把殘葉從地裏和她的腦子裏鏟了出去。如果這個世界上還有公平可言,楚狂殿下就應該在狩獵的時候來到這個農莊。
靠在鋤頭上,小蘭開始做起白日夢,楚狂從馬背上摔下來,受了傷,她就給他治療傷口。當然,那不是因為他的錯,他是一流的騎手,那純屬意外。他抱起她,把她放在身前的馬鞍上,對她說要做她的護法。當然,她要成為鼉龍派鬼子母,然後……
“趙小蘭?”
小蘭被凶狠的喝問聲嚇了一跳,但這不是徐家大娘發出來的。雖然裙子還綁在腿上,但她竭力做出了一個完美的屈膝禮。“恕我失禮,鬼子母,您是帶我回白塔的嗎?”
那位鬼子母走到她麵前,毫不在意裙子沾上了菜畦裏的泥土。夏日的早晨,熱氣已經讓人有些無法耐受,但她還是披著一件鬥篷,拉下的兜帽遮住了她的麵孔,“離開白塔之前,你帶領過一名女子到丹景玉座那裏,一名自稱為林紫蘇的女子。”
“是的,鬼子母。”小蘭說,聲音中帶著一絲疑問。她不喜歡這位鬼子母說到這件事時的樣子,仿佛她是為了什麽好處才離開的白塔。
“告訴我你聽見或看見的所有事情,姑娘,從你遇到那名女子開始,每一件事情。”
“但我什麽都沒有聽到,鬼子母,太微玄使很快就把我支走了……”疼痛在擠榨著她的身體,讓她將腳趾摳進泥土之中,弓起了後背。痙攣隻持續了片刻就消失了,但留下的痛苦卻仿佛是永恒的。掙紮著想要吸進一口氣,她發現自己的麵頰壓在了地麵上,仍在顫抖的手指挖進了泥土之中,而她並不記得自己摔倒了。小蘭能看見徐家大娘的洗衣籃子就放在石頭農舍旁邊,裏麵潮濕的木棉布堆得冒了尖。在暈眩中,她覺得有些奇怪,徐玉華從不會就那樣把洗過的衣服扔下不管。
“每一件事,姑娘。”那位鬼子母冰冷地說,站在小蘭頭旁邊俯望著她,卻沒有任何要幫她站起來的意思。她剛剛傷害了她,鬼子母不該這樣的。“與這個林紫蘇說過話的每一個人,她說的每一個字,每一個動作和每一點表情。”
“她和丙火王子殿下說過話,鬼子母。”小蘭在泥土中抽泣著,“我就知道這些,鬼子母,隻有這些。”她開始完全失控地哭了起來,因為這些顯然沒辦法讓這個女人滿意。她是對的,很長一段時間裏,她的尖叫聲都沒有停止。當鬼子母離開的時候,農舍周圍除了雞叫聲之外,再沒有任何聲音,連呼吸聲也沒有了。
而在另一邊,此時。扣緊外衣的時候,子恒停了一下。他看著那把戰斧,自從他將它從門板上拔出來之後,它就被掛在牆邊,再沒有被碰過。他覺得再次拿起武器不是什麽好主意,但還是從牆釘上取下腰帶,圍在自己的腰間,那把鐵錘被綁在早已塞滿的鞍袋外麵。將鞍袋和行李背到肩頭,他從屋角拎起了裝滿的箭囊和沒有上弦的長弓。
升起的太陽將熱力和蒼天穿過狹窄的窗戶透射進來,淩亂的床鋪成了曾有人住在這裏的惟一證明。這個房間已經失去了他的感覺,甚至連氣味似乎也變成了一片空曠,隻是在床單上還留有他稀薄的體味。他從沒有在任何地方停留過足夠長的時間,讓那裏和他產生什麽牽連,從沒有長到紮下根,從沒有讓什麽地方有過家的感覺。
嗯,現在我就要回家了。轉過身,背對著空蕩蕩的房間,他走了出去。
屍棄正蹲在一幅雷澤華胥的古畫下麵,看到子恒走出房間,他便輕盈地站起身。他帶著素有的武器,還有兩隻皮水囊、一個鋪蓋卷和一隻小煮食鍋,全都與皮製弓匣一起背在背上。他隻有一個人。
“其它人呢?”子恒問,屍棄搖了搖頭。
“離開三絕之地太久了,我跟你說過的,子恒,你們的這些地方太潮濕,呼吸空氣仿佛是在呼吸水。這裏有太多的人,居住得太密集,他們已經不想再去陌生的地方了。”
“我知道。”子恒說。他知道,不會再有援軍了,沒辦法借助厭火族人的力量將白袍眾趕出紅河。他沒有表露出心中的失望,逃離自己命運的想法鮮明清晰,但他不能告訴自己,他還沒有為這個選擇做好準備。鐵被打裂的時候,哭喊是沒有用的,隻能將它重新鑄煉。“我要你去做的事有麻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