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命星降世
在這刻 心中掛念誰 漫長夜是否笑著而睡 下雨天 可影響你情和緒 唯願我是每步貼身伴隨——又是這一段。顏子卿甩甩腦門,怎麽又是這一段?
這首以前最喜歡的歌莫名其妙出現在腦海,每次都沒有任何預兆。
怎麽突然就衝了出來?不像是往日表現——船上留下的人怎麽辦?真是她見了麵怎麽辦?說什麽?說句“好巧!”合不合適?亂糟糟的頭緒駁雜湧來……
“顏公子?是您?——”一個驚喜的、夾雜著意外的稍顯沙啞的聲音打亂顏子卿思緒,一張夢中出現、即便隔著麵巾也無比清晰的臉出現在不遠處,隔著幾顆柳樹、臘梅朝顏子卿打著招呼,正是前些日子在杭州見過的蕭如秀。
隻見她發束“驚鵠髻”,綰成元寶高高髻起,頭戴金絲八寶攢珠髻,插著朝陽五鳳掛珠釵,身穿天藍縷金百蝶穿花大紅雲緞窄褃襖,下著翡翠撒花白縐裙,外罩五彩刻絲石青銀鼠褂。站在一株臘梅樹旁,人比花香,淺笑嫣然。
“好巧!”顏子卿說完,隻覺得好生尷尬。早知道就編點別的,可惜已經沒了時間。
“好巧!”蕭如秀說的很自然。蕭如秀身後還有四人,兩男兩女,倆女是丫鬟年歲不大;倆男一個四十餘歲,看似管家模樣,還有個約七八歲,臉色蠟黃,枯瘦如柴。
蕭如秀回過頭,與中年男子低語幾句,男子低頭稱是,躬身帶著男孩轉身離去。看顏子卿傻傻站在原地,蕭如秀盈盈走近,兩名丫鬟遠遠跟在後麵。
“顏侯爺,妾身有禮了!”走近顏子卿身邊一丈,用隻有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蕭如秀向顏子卿蹲個福。麵巾上,一雙大而有神、水汪汪的眼睛,似笑非笑掛到顏子卿身上。
“啊!那是你的——”顏子卿指指走遠的小男孩!上次在書院,顏子卿就知道蕭如秀已經成婚,還是寡婦,這事蕭如秀提到過。可孩子這麽大,卻是沒能想到的。
“額,那是我小叔,是亡夫二弟!”知道顏子卿誤會了,蕭如秀淡淡一笑。
“哦!以為是你的——”顏子卿攤開手,“你還沒回徐州?怎麽在這裏?”這才是心中最想問的。
蕭如秀輕輕點頭,顯然知道顏子卿會這樣問:“我夫家就是雲中城衛家,衛家和顏家還有合作關係呢!”這麽一說顏子卿就明白了,如今眾人住的酒店大頭還是衛家的。顏家和衛家合作多年,自己竟不知道這層關係,當然,現在知道也不遲。
“那你又怎麽在這!哦,對了,今晚花魁大賽,蘇姑娘也來了!”蕭如秀掩麵輕笑,彎月般的眼睛更是眯成一道縫,沒有嫉妒,隻是充滿打趣之意,意指顏子卿是來給蘇小小助威的。
“幾個好友要來,就陪著來了。”沒解釋太多,顏子卿覺得蕭如秀不是那種道聽途說的人。自己和蘇小小的“浪漫情史”如今在雲州人人皆知,仁者見仁智者見智,越解釋越黑。
你看著我、我看著你……微風吹過,陣陣臘梅香隨風輕擺。冬日的湖邊還是有點冷,雖然顏子卿也穿著紫貂皮披風,陣陣涼意讓其打了個寒顫。
“咱們就這樣站著說話?”“咱們坐下說話?”兩人竟不約而同道出彼此心聲。
“啊哈!——”一笑掩飾尷尬,顏子卿在前,蕭如秀在後,一同朝幾十丈外一座涼亭而去。亭子四周有片翠竹,遮掩了涼亭三麵,坐在裏麵沒那麽冷。
走進涼亭,顏子卿為蕭如秀清掃幹淨一麵凳子,自己坐到對麵:“你怎麽又出現在這?也是來遊湖的麽?”
“我們衛家在湖心島有個別院,旁邊就是!”說完,纖纖玉指朝百丈外一出綠瓦紅牆小院點了點,哪裏應該是衛家產業。
“哦!——上次在杭州照顧不周,還沒帶你們好好玩玩就走了,實在失禮。”
“照顧挺好的,就是最後那晚有點嚇人!”
“那是遇到倭奴,沒刹住火氣!下次當你的麵,不這麽粗魯,至少不嚇著你!”
“我不是膽小怕事的女人!小時候爹爹和阿娘不再了,都是我一個人睡”
“對了,你上次跟我說你是不祥之人,能跟我聊聊你的事麽?”
“你那麽忙,有時間聽?你好像還有同伴等著你!”
“前幾天忙、過幾天也忙,今天來雲中城就是來聽你講故事的,你說我聽!”
“那故事就長了——”
“那就慢慢說……”
這一開口,就忘卻了時間流逝。
說起蕭如秀,命運確實令人惋惜。蕭家嫡係長房長女,七月十五鬼節當天出生,據說出生當天天雷滾滾、陰風陣陣。接下來三歲喪父、七歲喪母,一弟一妹也相繼夭折,由其叔父當今蕭家家主撫養成人。
還未長成便克死全家,在族人當中聲譽可想而知。雖亭亭玉立、俏麗無雙,但“不詳”的名聲讓其到了十八歲依舊無人敢娶……直到衛家前來提親。
說起衛家也是悲催。衛老太爺白手起家,年不過四十已是雲中城首富,可謂人中豪傑。可命運多舛:不知是早年做事太過狠辣還是商場之上過於陰鷙,長子衛伯道、次子衛仲道全都幼年夭折。
天命之年,眼看後繼無人,心急如焚。最後在高僧指點下,拋棄部分有傷天和產業,修橋鋪路,專做善事,終於把三子衛叔道養育成人,四子衛季道也長到五歲。
可先天不足難以後天彌補,衛叔道和衛季道具是從小體弱多病,不管吃多少補藥、請多少名醫全都難以根治。衛叔道拿藥當飯吃長到十八歲,整日裏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眼看身子越來越羸弱即將一命嗚呼之時,有人出了個主意:衝喜。
雲中城大家族都知道衛少爺是個什麽情況,自然不可能把自己姑娘往火坑裏推。可是以衛家財勢,衝喜也不能隨便找個村姑應付。於是衛老爺便把主意打到了外州,正好蕭家……
此事衛家做得很不地道,蕭家明顯吃了虧。蕭家人吃虧卻沒有辦法,誰叫收了衛家海量彩禮,但老天爺卻看不下去。事實證明,蕭如秀的命比衛叔道硬。成親當天,衛叔道剛把頭磕完就一命嗚呼,洞房都沒來得及進,婚事當場變喪事。
這還沒完。衛老太爺受不得這個刺激,三月後也跟著一命嗚呼,全雲州嘩然……半年後衛家小女,衛老太爺留下年近3歲的女兒病逝……一年後衛老夫人隨夫而去,衛家除了最小的衛季道,滿門不存。
眼看著衛季道枯瘦如柴、整日裏和癆病鬼一般搖搖欲墜,這次蕭如秀是徹底沒人敢“惹”了。
“西域高山雪蓮、北地千年人參、南海萬年龜甲、人形首烏靈芝,根本不知道吃了多少,普通的黃精、石斛、阿膠那些東西,根本就是當飯吃,可四叔還是日漸萎靡下去,這讓奴家如何是好!?”蕭如秀的哀歎,顏子卿沒法解決。
外傷也許還能幫著拿主意,遺傳或慢性病,顏子卿隻能陪著蕭如秀一起幹瞪眼。
聽完蕭如秀的故事,不信鬼神的顏子卿都有點頭皮發麻,妥妥的天煞孤星模板。看著蕭如秀落寂的眼神,安慰都不知從何處入手。
“你幾日幾日出生?”既然有人信命,那就從命格開始。
“七月十五!”蕭如秀沒想到顏子卿會突然開口,沉浸在悲傷中還沒清醒,該守秘的生辰脫口而出。
“哎呀,對了!——”顏子卿一驚一乍,蕭如秀不知發生何事,哀傷自憐的氣氛清掃一空。
“我太陰命格,水潭桂萼、太陰居子,九月初九陽極陰生男生女相;而你七月十五太陽命格,日照雷門、天梁同度,陰極陽生女生男相!我這麽說你可明白?”蕭如秀搖搖頭,表示不明白。蕭如秀眉毛偏粗,眼睛很大,鼻子直挺,下巴略平,在女子中確屬於英挺範疇。
不明白就對了。顏子卿亂編,自己都不明白,蕭如秀怎麽可能明白。至於說為何能能編出來,三問九經中《天問》一書中,相關內容有的是。
顏子卿看著蕭如秀渴求的眼神,細細解釋“就是這麽個意思:你天生大富大貴,金蟾望月貴不可言。命星降世,你父母弟妹伴世之後,重歸天庭再化星辰;而你,若遇到命格比你強的人,從此旺運,這麽說你明白?”至於誰的命運比她旺,顏子卿沒說。
昧著良心編到這個份上,蕭如秀若還不信,那是天意,非戰之罪。
“真的,我爹爹、阿娘他們不是被我克死的”蕭如秀聲音顫抖
“那當然!你忘了我跟你說過的,‘世間不詳之人有三’之說了?”
“嗯,記得!一輩子都記得!”“那你還戴著麵巾做什麽?”
“戴麵巾不好?”“不好!”
“那我摘下來!”柳葉細眉牽雲鬢、兩灣酒窩似清泉,顏子卿不是沒見過美女。網絡科技的時代,所謂的國色天香、沉魚落雁也隻是一張圖片而已。可麵前的女子,就算隻淡淡一笑,卻總能讓自己失神。
見鬼,春天到了?
摘下麵巾,氣氛愈加曖昧,兩人在絲絲寒冬中,竟完全感覺不到冷。隻不過這時候誰也不知道說什麽好,尷尬也隻能尷尬下去,畢竟誰都不願先提出離去。
“咕——咕!”顏子卿的肚皮打破沉默,好似要幫其緩和這尷尬氣氛,效果完全相反。
“哈哈,早上起得晚,就吃了一頓!”
“噗嗤!——”蕭如秀掩嘴笑起來。雖然沒笑出聲,但能看出笑得很開心。“到了雲中城我算地主,怎能叫貴客空著肚子,貴客這邊請——”說完,起身朝遊船走去。
“冬季莫愁湖銀魚肥美,你請我吃魚?”
“咦!顏公子對吃食很有研究嘞!”
“別顏公子,叫我子卿,我叫你如秀。”
“有人時也這樣叫?”
“隨你心情。”
“對了,剛還說到吃,我這輩子愛好不多,除了看書、騎馬、打獵、釣魚、鍛煉身體,剩下就是吃,你呢?”
“看書、下棋、彈琴、刺繡,嗯——種花,你來的不是時候,等海棠花開的時候,這裏可美了。”
“下次再來!你也去杭州,帶你好好玩玩!”
“嗯!對了,剛一直在說我,你從小到大都做了什麽?”
“讀書、殺人!兩輩子都是。前半輩子讀書,為父母、為家人、為自己;後半輩子殺人,為親人、為國家、為民族!”
“還兩輩子,誰能知道前身的事?”
“我就能!”
“騙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