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人比花嬌
王雲瑤額頭抽了抽,一巴掌呼到他的腦袋上,低罵道:「你才毀容了,看清楚我是誰!看不清我拿水潑你!」
李東樓聽了,當真認真地看起她來。
王雲瑤哼著鼻孔,任由他寸目寸光地看著。
李東樓也不知道是真看清了還是真沒看清,他忽然湧出一個酒嗝,整個人便像失去重量的千斤墜一般倒在了她的身上,然後,不醒人事。
王雲瑤翻了個大白眼,心想,醉鬼。
她伸手推他,可他的兩隻手不知怎麼的就摟在了她的腰上,怎麼推都推不開。
王雲瑤無奈,只得反手抱住他,將他支撐起來,踉踉蹌蹌地將他半摟半抱連扶帶攙地給弄進了屋,幸虧王雲瑤是內力高強之人,不然,她得被他壓死或者乾脆陪著他宿一夜亭子算了。
將人弄進去之後往床上一摔,可她忘了她的腰還被男人摟著呢,這麼一摔,連自己也給摔了下去,毫無防備之下忍不住尖叫出聲:「啊……唔!」
好巧不巧的,她的唇壓在了男人的唇上。
伴隨著一陣刺痛而來的是男人帶著酒氣的唇,溫熱的,又帶著極為陌生的棉軟,王雲瑤驚的眼眸瞬間瞪圓。
李東樓似乎也被嗑疼了,緩慢睜開了眼。
四目相對,空氣有半秒的凝窒,又有半秒的緊張,還有半秒的尷尬。
王雲瑤的大腦完全的當機了,心臟撲通撲通的跳個不停,她眨眨眼又眨眨眼,想著你是醉著的,你是醉著的,你看不見我,你看不見我。
可她的祈禱沒用,李東樓感受到唇上有東西,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竟是用力吸了一下。
大概想弄清楚貼在他唇上的東西到底是什麼,只一下沒有分辨出來,又吸了一下,然後又一下,直到三五下之後,他好像分辨出來了,然後他的眸子蹭的一下子瞪大,再然後就迅速伸手把身上的人一推,大吼:「王雲峙,你這個混蛋,你竟然偷吻我!」
王雲瑤被他推開,就著內力往後一飛,撞開門就跑了出去。
一路急沖沖地奔到自己的院里,衝進屋將門一關,她趴在床上,急促地喘氣,大腦有好幾分鐘的時間都是懵的——剛發生了什麼事?
什麼事都沒發生,她蒙著腦袋,像鴕鳥一般的安慰自己。
可摸著唇,那滾湯又陌生的溫度生生地灼了自己的心。
冷靜了足足有一個時辰的時間,王雲瑤才讓自己勉強接受這樣一個不堪的事實,她被李東樓吻了,好吧,那也不能叫吻,他是醉著的,壓根不知道,算是意外。
王雲瑤深吸一口氣,掏出帕子擦了擦嘴,當作什麼事兒都沒發生,開了門又出去,把謝右寒攙扶著進了屋,摔在他的床上。
拍拍手,她也不管謝右寒有沒有沒脫衣服,有沒有脫鞋子,直接轉身出了門。
站在門外,王雲瑤抬頭看了一眼月色,獃獃地立了半晌,然後振了振精神,回了自己的院子,進了自己的房屋,關上門,如常的梳洗拆發脫衣睡覺。
但以往躺下就能直接睡著的,可今晚愣是在床上翻來覆去了半天,才在不知不覺的困意中睡了。
浣東和浣西也早已歇下。
王雲峙回到屋,把那一杯酒喝完,也洗洗睡了。
隨海也很早歇下。
他們倒是睡了,可殷玄和聶青婉還沒睡。
殷玄今日一天沒見聶青婉,實在想念的緊,又加上剛剛他一個人把桌子上擺的七八盤菜全部吃了個精光,著實撐的不行,這會兒牽著聶青婉的手,丟都不丟。
殷玄是很想抱著聶青婉散步的,但她不讓,殷玄也不想惹她生氣,不讓抱就不抱吧,牽手也一樣。
但聶青婉也很排斥被他牽,老是甩手,殷玄被甩的煩了,盯著她說:「再甩朕就直接抱你,不會再顧著你的意見了,不讓抱還不讓牽手,你是想翻天了。」
聶青婉冷著臉道:「熱。」
殷玄把手鬆開搓了搓,確實有汗,他道:「這是七月份,熱是正常的。」說著,又將她的手往掌中一攥,不管不顧地扣著:「一會兒回去洗洗就好了。」
聶青婉無語,看了一眼被他霸道地據為己有的自己的手,又抬起頭來看他一眼,說:「不牽不行嗎?」
殷玄堅決道:「不行。」
聶青婉不再多言了,多說無用,浪費口舌,只能任由他牽著。
二人從寢殿門前的蕪廊走,路線與前幾次差不多,後面不相干的人全都讓殷玄打發走了,沒有人跟著,二人隨著皇家園林一起籠罩在靜謐的月光下,男人穿著龍袍,女人穿著宮裙,一高一低的影子,牽著手,漫步在花紅柳綠中,怎麼看怎麼的和諧與登對。
走到荷花台,殷玄拉著聶青婉進去坐一會兒。
聶青婉沒拒絕。
但進去了,她還沒來得及選中一個可坐的椅子,腰身就被殷玄摟住了,他直接抱著她,靠在了亭台四周的木質貴妃榻上。
風從荷池裡吹來,帶起滿鼻的幽香。
殷玄小心翼翼地將聶青婉護在懷裡,手指往後一伸,一朵開的正旺的紅艷艷的荷花就到了他的手上,他看了看她的臉,她臉垂著,長睫毛像羽翼一般輕輕地眨,眨的殷玄的心一下一下的癢。
他又看看她的頭,頭髮上什麼都沒插,烏黑黑的發,不覺得單調,只覺得似墨似霧,渲染了他整個視線。
殷玄在聶青婉的頭上找了個位置,將手中鮮艷欲滴的荷花插了上去,插在她左耳處的髮髻上。
插好,他將她的頭抬起來,左右看了看,笑著說:「人比花嬌。」
聶青婉抿唇,伸手去摸那朵花,殷玄以為她要摘,慌忙將她的手一拉,說道:「別摘,真的好看。」
聶青婉道:「無聊。」
殷玄懶洋洋地往後面的欄杆一倚,左手摟著她的腰,右手拉著她的手,把她拉到懷裡靠著,他閉著眼,享受著周圍荷花的清香,享受著這夏夜微涼的清風,享受著這靜謐的月色,享受著心愛女人在懷的幸福。
殷玄的下巴抵在聶青婉的頭頂,肌膚感受著她髮絲的細膩,手掌感受著她腰間的柔軟,鼻翼里縈繞的是她身上獨有的香氣,這香氣在以前很陌生,可在現在,是如此的讓他著迷。
殷玄低聲道:「婉婉,朕如果能與你一直過這樣的時光就好了。」
沒有外人的打擾,沒有仇恨的阻擾,沒有權謀心計,只有我與你,只有天與地,只有我們。
聶青婉兀自翻了個大白眼,覺得聶北說的對,殷玄太貪心了,想要皇權,想要江山,還想要她,他就不怕撐死!
聶青婉純粹是不想讓殷玄舒服,很沒有眼色地道:「明貴妃的冷毒發作了,你晚上不陪她好嗎?」
殷玄美好的心情因為她不解風情的話而蕩然無存,他忽地睜開眼,瞪著她:「這會兒不提她行不行?」
聶青婉道:「既聽說了,哪能不提,若不是皇上心疼她,不讓任何人去煙霞殿擾她養病,我今日也想去看看的。」
殷玄抿唇,沒好氣道:「她挺好,不用你擔心。」
聶青婉道:「當然不用我擔心,她有皇上擔心就行了。」
殷玄一噎,想著她在秋後算帳了,他正了正臉色,坐直身子,雙手環著她,把她抱起來呈面對面的姿勢坐著,他盯著她的眼睛,說:「她活不了多久了。」
這話是說給太后聽的。
聶青婉聽得懂,卻裝作聽不懂,蹙眉道:「因為冷毒嗎?」
殷玄道:「嗯。」
聶青婉道:「就治不好嗎?」
殷玄看了她一眼,想著如果你願意伸以援手,那就治得好,但朕知道,你不會,殷玄道:「治不好。」
聶青婉道:「一直沒問你,明貴妃是怎麼染上這種怪毒的?」
殷玄沒回答,伸手揉了揉她的臉,又看了一眼她左耳髮髻上的那朵花,真的極好看,他低頭往那花上吻了一下,又沖著她的臉吻了一下,然後抬起她的下巴,啄了一下她的唇,這才將她摟緊,低低地道:「我們不說她好不好,朕也不想提她,時辰不早了,我們再坐一會兒,然後從龍軒亭轉過去,回寢殿。」
聶青婉道:「這個問題不能回答嗎?」
殷玄皺眉,明顯的有點生氣了:「朕說了不要提她。」
聶青婉瞥了他一眼,內心裡冷哼了一聲,想著你不敢說,你也說不出來,不提就不提,她推開他,要下去,被殷玄扣緊手。
殷玄狠狠地瞪了聶青婉一眼,想著你就老是想逃離朕,你越是要逃離,朕越是要禁錮你。
殷玄這回強勢地抱著聶青婉,不管她如何掙扎如何怒罵,他都不丟,就一路抱著她繞了大半個龍陽宮,見時辰著實太晚了,考慮到懷中的女孩得休息,得睡覺,殷玄戀戀不捨地抱著她回了寢宮。
進去后也沒有直接把她抱到床上,而是去了溫泉池殿。
聶青婉的傷口還沒好,不能洗澡,殷玄脫了她的鞋子,給她洗了洗腳,又給她洗手洗臉,他做這些的時候聶青婉一直看著。
要說殷玄對聶青婉好不好,很好。
殷玄跟在聶青婉身邊的那些年,真的把她當親娘一般地供著奉著伺候著。
當然,不知道真相的時候覺得殷玄是把她當娘一樣供著奉著伺候著,知道真相后,聶青婉就知道,殷玄是把她當作心愛的女人在供著奉著伺候著,如同此刻。
聶青婉輕垂下眸光,看殷玄拿著她的腳認真的擦拭,她低聲道:「堂堂大殷帝國的皇上,給一個女人洗腳,龍威何在。」
殷玄笑道:「在你面前,朕不需要有龍威。」
聶青婉抿唇:「你很會說情話。」
殷玄一愣,接著就哈哈大笑,很會說情話嗎?其實他真的不會,他只是想什麼就說什麼,而他對她所說的,就是他所想的。
殷玄笑著將她的小月卻握在手裡看了看,好小,她都是怎麼走路的,這般想著,心弦一動,然後猝不及防的就沖著她的月卻心吻了一下。
就那麼一下,聶青婉的心猛的一悸。
殷玄吻了一下就退開了,可那溫熱的唇如同他滾湯的手心一般,一下子打在了她的靈魂上,感覺那唇從腳底一路飛躥,強勢地吻在了她的心上,烙上了專屬於他的難以磨滅的印記。
聶青婉很不適應地擰緊了眉。
殷玄吻完那一下后就退開了,眉眼低垂蕩漾,笑的像一隻偷吃了腥的貓,以前都是偷偷的吻,今天光明正大了,她好像也沒氣,殷玄有些洋洋得意,也有些竊竊歡喜,想著這是不是意味著他跟她的關係又進了一步?
因為一會兒就要睡覺了,這屋裡也不冷,大夏天的,就算不是溫泉池殿,也不會冷,殷玄也沒再給聶青婉穿里襪,給她洗完臉洗完手,他抱起她,把她放在了一邊的榻上,輕聲說:「你先躺一會兒,朕洗個澡。」
聶青婉道:「你洗你的,我回床上睡。」
說著就要起,被殷玄按住,殷玄道:「坐著。」又看一眼她的腳:「剛洗乾淨呢,你別又踩地,浪費朕一番辛苦。」
聶青婉很乾脆地朝他伸手:「那你抱我,我要回床上睡,不睡這。」
殷玄聽著一愣,兩眼瞬間瞪大了,他幽深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看著她,她剛說什麼?她說「你抱我」。
殷玄的呼吸一下子變沉,眸底湧出暗流,他緩緩伸手,將她往懷裡狠狠一抱。
他抵著她的額頭,呼吸微喘,高興地說:「你等朕一會兒,朕洗的很快,等朕洗乾淨了就抱你,我們一起回去睡。」
他說著,艱難地推開她,轉身就快速地脫了衣服跳到溫泉池裡十分有效率地清洗著身子,短短不足兩盞茶的功夫他就洗好了,上來拿毛巾擦乾身體,套上衣服,過去將翻過身,拿背對著溫泉池的聶青婉抱起來,回了龍床。
躺下去之後他還是解了她的衣服,看了看她的傷口。
見紗布完好無損,沒有任何血跡滲出來,他又放心地給她穿好衣服,擁著她躺下。
忽然之間他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勁,猛地側頭,看著她。
聶青婉已經閉上了眼睛,殷玄眉頭微皺,看一眼她受傷的地方,又默默地伸手,再次去解她的衣衫,只是,手剛觸上她的衣服就被她一掌拍開,她睜開眼,側頭瞪他:「做什麼。」
殷玄問:「你晚上換藥換紗布了?」
聶青婉道:「換了,你回來之前我就喝過葯了。」
殷玄問:「王雲瑤給你換的?」
聶青婉道:「嗯。」
殷玄道:「這葯一天就換一次,早上朕給你換過了,晚上怎麼又換?」
想到某種可能性,他一驚,手臂撐著半個身子支起,緊張地看著她,問:「你今日又扯到傷口了?」
聶青婉搖頭:「沒有。」
殷玄道:「那你幹嘛又換一次葯?」
聶青婉道:「養傷養的心煩,想快點好。」
殷玄聽了不疑有他,很是心疼地將她往懷裡摟了摟,低聲說:「真無聊的話明日朕讓宸妃還有西苑的小主們每日都過來,陪你解悶。」
聶青婉嘆氣:「她們陪不了了。」
殷玄一愣,下巴往下蹭了蹭她的臉,不解地問:「怎麼陪不了了?你不用管,朕明日下旨,她們就是有天大的事也得擱著,陪你解悶最重要。」
聶青婉抿了抿唇,沒說今日楊儀瀾和寧思貞以及襲寶珍受傷一事,她閉上眼睛,又睡了。
殷玄也不再多話,偷偷地吻了吻她的臉和唇角,也睡了。
拓拔明煙沒睡,一是因為成功地把荷包送出去了,心情激動,那種激動夾雜著隱秘的興奮,只要一想到華北嬌會死在殷玄手上,拓拔明煙就覺得十分的解氣,伴著這樣的興奮與成功的喜悅,她如何睡得著?
二是想到殷玄對自己的冷落,對自己的冷淡,她又極為傷心。
這兩種壓根不可能同時出現的情緒一下子積攢在了心中,她就更加睡不著了。
拓拔明煙坐在院子里,因為夜已經很深了,煙霞殿里的宮女和太監們早都已經睡下,只有紅欒和素荷忍著困意陪著她。
見她坐在涼椅里,一動不動地看著那頭頂的月亮,不知道在想什麼,臉上的情緒也看不出來是悲還是喜,總之,有點難以猜測。
紅欒和素荷對望了一眼,二人眼裡紛紛有著不解,卻又不敢多問。
紅欒低頭道:「娘娘,很晚了,該睡覺了。」
素荷道:「你這身子不好,不能熬夜。」
拓拔明煙沒有收回視線,還是那般看著高空上的月亮,輕聲道:「今天只是假意扮演冷毒發作,但其實我身子好著呢,你二人也知道,我最近的身子越來越好,此時也沒外人,不用說那些話。」
素荷嘆道:「就算娘娘的身子養好了,也經不得這樣熬夜的,還是得早睡。」
拓拔明煙道:「睡不著。」
紅欒道:「是在想皇上嗎?」
拓拔明煙聽到皇上二字,眼眸微微一轉,落在紅欒身上,紅欒自知失言,訕訕地吐了吐舌,跪下去說:「奴婢不是成心要提皇上的。」
拓拔明煙伸手拉起她,說道:「沒事,我確實是在想皇上,皇上這會兒大概已經跟婉貴妃睡下了,那荷包不知道他還戴沒戴,有沒有起作用,我很期待呀。」
說著,嘴角逸出一絲陰毒的笑。
紅欒道:「荷包是娘娘送給皇上的,皇上肯定會一直戴著的。」
素荷道:「明日奴婢差人去瞅瞅,看皇上是否還戴著那個荷包。」
拓拔明煙垂眸,漫不經心地道:「不用我們費功夫,既已經跟皇后說荷包成功送出去了,皇后自然派人盯著,我們只要靜觀其變就好。」
紅欒和素荷一聽,覺得拓拔明煙說的也對,就不再言了,繼續勸她回屋睡覺,拓拔明煙不困,可看身邊的兩個婢女,困的不行,她也不連累她們了,明日她們還得起來伺候,熬一夜肯定頂不住。
拓拔明煙站起身,說道:「回屋吧。」
紅欒和素荷笑著點頭,進去伺候了。
誠如拓拔明煙所猜,晚上她派人去向陳德娣告知了荷包成功送入到皇上手上后,陳德娣就派人盯著了。
當然,陳德娣知道的事情遠比她多。
今日發生在龍陽宮寢殿外面的事情陳德娣是知道的,既知那些事情,就知道聶青婉傳喚夏途歸和陳溫斬的事,也知道聶北在聶青婉傳喚夏途歸和陳溫斬之前,又面見過聶青婉。
陳府做過什麼事兒,陳德娣知道。
陳溫斬做過什麼事兒,陳德娣也知道。
陳德娣今晚是無論如何時睡不著的,一來因為那個荷包成功送到皇上身上的喜悅,二來因為聶青婉忽然傳見陳溫斬的擔憂。
陳德娣蹙著眉頭問何品湘:「你說,婉貴妃為什麼會忽然傳見夏途歸跟三哥?莫非她已經知道了三哥就是那天射她一箭的人?」
何品湘道:「不該的,娘娘別瞎想,自己嚇自己。」
陳德娣道:「不是我要自己嚇自己,而是聶北這個人,不能不防,他前腳剛見完婉貴妃,後腳婉貴妃就傳了夏途歸和三哥,要說這兩件事沒有干係,我還真不信。」
何品湘驚道:「娘娘是懷疑聶北已經查出來了真兇?」
陳德娣面色凝重道:「極有可能。」
采芳眸中跟著一慌,低聲道:「那可怎麼辦?聶北若真查到了證據,明日他要是在金鑾殿上當著百官們指出兇手是誰,那國公爺還有娘娘……不都得受累?聶北一定會抓著這件事不遺餘力地對付陳府。」
陳德娣非常冷靜,今日一天她都在想要如何處置這事兒,之前陳建興進宮也說了,陳府已經打定主意要致聶北於死地,大概還沒有找到可靠的殺手,所以這幾天放任聶北查案,但若是兇手找好了,聶北一定凶多吉少,可在那之前,萬不能讓聶北成功掌握到證據。
而聶北到底有沒有掌握到有力的證據,問一問陳溫斬就知道了。
這件事情是陳溫斬做的,以陳德娣對陳溫斬的了解,她覺得陳溫斬既出手了,就一定不會讓人查到他的頭上去,而早期陳溫斬是太后麾下的人,跟聶北相當的熟悉,也算很了解聶北的破案手法了。
再者,今日婉貴妃傳陳溫斬去龍陽宮說了什麼,也只有陳溫斬清楚。
還有,荷包成功送到了皇上身上,她也要寫封信告知家人,讓家人們心安。
陳德娣想了想,對何品湘道:「擺墨紙,我要寫信。」
何品湘立馬去鋪紙研墨,備好,陳德娣拿了羊筆就開始寫信,她寫了兩封信,一封信給陳溫斬,一封信給胡培虹。
寫完,她親自把兩封信裝起來,交給何品湘,說道:「找個可靠的人送出宮,記好標誌,別送錯了,一個送給我三哥,一個送給我娘,切記,一定要在今夜送到。」
何品湘也知道陳德娣這會兒寫的信十分重要,鄭重道:「娘娘放心,一定不會失誤。」
陳德娣點了點頭,揮手讓她去了。
何品湘拿著信,下去喊人。
信送到陳溫斬手上的時候他正在陳府的主樓裡面。
今日陳溫斬從皇宮離開后,先回了衙門,夏途歸聽到他回來了,趕緊去找他,想問問他怎麼這麼晚才回來,婉貴妃跟他說啥了。
結果,他一去,就看到陳溫斬在脫官袍。
夏途歸眸底驚疑,問他:「好好的脫什麼官袍?怎麼,婉貴妃罷了你的官?」
陳溫斬低笑,想到婉貴妃,眸底湧上嗜骨的柔情,連脫衣服的動作都帶著溫柔的弧度,他是背對著門的,又有一道屏風擋著,夏途歸就倚在屏風上面,沒上前,自沒看到他這一副陷入愛河裡的模樣,也沒看到那官袍上的血漬。
陳溫斬有條不紊地脫著官袍,淡聲道:「我熱行不行?你什麼時候看我在官衙里穿過官袍了,不巡街,誰會穿這玩意。」
說著,一把挎下腰帶,利落地將解了暗扣的官袍抹了下來,然後帥氣地一卷,將官袍捲成了一個圓石滾,往旁邊的榻上一扔,屁股坐了上去,抬眼,看向夏途歸,問他:「來找我有事?」
夏途歸站起腿,走過來,笑著道:「也沒大事,就問你在龍陽宮婉貴妃問你什麼話了,你怎麼回來這麼晚,跟婉貴妃聊的很嗨?」
陳溫斬翻他白眼,懶洋洋地往榻背上一靠,揚眉道:「你真雞婆,能聊什麼,不就是你說的那個事兒。」
夏途歸道:「百蟻吞蟲的故事?」
陳溫斬嘴角扯起淡笑,漫不經心道:「是呀。」
夏途歸道:「她當真也問了你這個問題?」
陳溫斬點頭:「嗯。」
夏途歸納悶地摸了摸下巴,心裡嘀咕著,這婉貴妃真是奇怪,怎麼對這個故事這麼感興趣了,還有,她問誰不行,怎麼偏就要傳我跟陳溫斬呢?
夏途歸問:「你與她說了?」
陳溫斬道:「說了呀,不說我能回來這麼晚?那故事很長的,下回我講完整版的給你聽,你就知道有多長了。」
說著,他裝模作樣地打了一個哈欠:「困,平時中午都是睡覺的,偏生今天跑去給婉貴妃講故事了,耽誤我睡覺的功夫,行了,我知道你來是想看看我有沒有出事,放心吧,我好好的,就那細皮嫩肉的婉貴妃,她還為難不到我。」
夏途歸見他大言不慚的樣子,打趣:「沒真為難你,真為難你了,你武功再好也沒用。」
打趣完,他朝他擺了擺手:「行了,你睡吧,看你沒掉肉,我也放心了。」
夏途歸離開后陳溫斬並沒有睡覺,但他著實躺在了榻上,他拿出腰間的荷包,笑著放在唇間吻了一下,然後又吻一下,然後側身,將荷包放在心口的位置,不丟了。
可慢慢的,他眼角的笑以及唇角的笑甚至是臉上的笑都一一消失,想到聶青婉冷漠地說著『不可以』那三個字的樣子,他的心又開始悶疼起來。
陳溫斬跟隨在聶青婉身邊那麼多年,自然知道她是個多麼無情又狠辣的女人,她要索殷玄的命,他不會懷疑,她要索陳家人的命,他亦不會懷疑。
可是,他怎麼能在知道了這件事後還能眼睜睜地看著家人走向死亡呢?
不能。
陳溫斬又坐起來,沖門外喊:「狗子!」
二狗子立馬進來,應聲:「少爺。」
陳溫斬道:「給我備套衣服來,咱們回家。」
二狗子眼睛一眨,咦一聲:「回家?」他撓撓頭:「少爺,你不是說那個院是你一個人住的嗎?不許我去,去了就打斷我的腿,這怎麼又……」
話沒說完,陳溫斬隔空甩給他一個暴粟,嫌棄道:「叫什麼二狗子,你直接叫二傻子得了,我說回家自然是回陳家,你以為我的家在哪兒?」
二狗子一愣,嚇的不輕:「什麼!少爺要回陳府?」
陳溫斬眼皮微掀:「怎麼?我回不得?」
二狗子連忙擺手,高興的手舞足蹈:「不不不,少爺當然回得,回得,我現在就去拿衣服,拿最好看的衣服!」
說著,拔腿就跑,去翻箱倒櫃找衣服。
等衣服找來,二狗子很鄭重地為陳溫斬換上。
等陳溫斬換好衣服,他看了一眼那個官袍,讓二狗子收起來,回家洗了。
二狗子還沉浸在他忽然要回陳府的激動情緒里,見他揚手把官袍拿起來甩他懷裡了,他伸出手就一抱,然後木獃獃地跟著,出了官衙,往陳府去了。
陳溫斬的忽然歸來,驚的何止是二狗子,還有整個陳府三百多號人物,從主子到奴僕,無一不吃驚駭然。
聶北回歸了朝堂,而沉寂三年的陳溫斬回歸了陳家,歷史,似乎真的在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