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藥草之迷
聶北率刑部眾人在紫金宮門前等殷玄,殷玄卻不緊不慢,隨同聶青婉一起回了龍陽宮后就讓隨海去通知御廚那邊傳膳,等隨海去了,殷玄這才拉著聶青婉,站在龍陽宮的御階前,看著眼前的初秋之光。
關於紫金宮,殷玄沒有再提任何話語,聶青婉也沒有問,他沉默地站著,她亦沉默地站著。
大約兩盞茶的功夫過後,御廚那邊陸續地開始擺著早膳。
聶青婉雖然早些時候墊了一些吃的,可她懷孕的身子,餓的快,聞到了飯香味后她又覺得餓了,她扯了一下殷玄的手。
殷玄側頭看她,問道:「怎麼了?」
聶青婉說:「餓了,先去御膳房吧,吃完飯你有事情就去辦你的事情。」
殷玄一會兒確實有大事要辦,聽她說餓,他也不站著了,他只是不知道自己何時會把命償還給她,他只想在有限的時間裡能多陪她一會兒就多陪她一會兒,也不對,是她能多陪自己一會兒就多陪自己一會兒,所以,即便真有事情,他也會帶著她。
殷玄說:「先吃飯吧。」
聶青婉是真餓,聞言就先抬步往御膳房走。
殷玄牽著她的手,跟在她身邊。
浣東和浣西尾隨其後。
隨海在通知御廚那邊傳膳后又過來候著了,這會兒也跟在後面往御膳房走。
吃完飯,殷玄沒有立馬去紫金宮,而是坐在那裡,蹙著眉頭看了聶青婉一會兒,然後讓隨海去傳了王榆舟過來。
王榆舟知道最近皇上老是傳他是做什麼,就是給皇後娘娘號喜脈。
王榆舟真是無奈呀,皇上這到底是該有多著急呀!
懷孕這事兒急不來的,得順其自然。
王榆舟拎著醫用箱過來,見了禮,熟門熟路地取了醫用箱裡面的絲帕,又取出脈診,去給聶青婉號脈。
聶青婉最近也是服了殷玄了,動輒就讓太醫們過來給她診脈,她也習以為常了,不聲不響地伸出手腕,讓王榆舟搭診著。
講真的,最近這太醫院最苦的差事大概就是來給皇後娘娘診脈了,因為皇上一心想盼著皇后懷孕,可偏偏皇后的肚子不爭氣呀,愣是懷不上,這御醫們輪流過來也沒用,誰診都不可能給皇后診個喜脈出來。
王榆舟越診眉頭的褶子越深,最後實在切不到喜脈,只得作罷,他收回手,沖殷玄垂頭喪氣地說:「皇上,皇后沒有喜。」
連王榆舟說完這句話后都覺得有一股崩潰感在心裡奔騰,更別說殷玄了。
殷玄的心因為這一句話而劇烈地撕痛著,他隱隱地覺得,這大概是他逆天而為非要把她拘在身邊而所得的報應。
命中注定他跟她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可他非要強求,即便背負罪孽之債他也一定要得到她,所以,他得到了懲罰,那就是,後繼無人。
他的身體沒有問題,婉婉的身體也沒有問題,可她就是一直懷不上,這不是報應是什麼呢?
殷玄抿緊薄唇,沖王榆舟說:「罷了,下去吧。」
這之後,殷玄就再也沒宣過太醫來為聶青婉診脈,他可能已不抱希望了,雖然他很想聶青婉能懷上他的孩子,但他能強求她的命,卻強求不了她給他一個孩子。
王榆舟聽了殷玄這話,連忙收起絲帕,收起脈診,提起醫用箱,作了個退禮就走了。
殷玄將聶青婉抱到懷裡,輕聲說:「沒關係,咱們慢慢來,你一定能懷上的。」
這其實只是他自己安慰自己的話,聶青婉聽得懂,聶青婉什麼都不說,只是問他:「你不是說要跟聶北一起去紫金宮查案嗎?那就快去吧,別耽誤了正事兒。」
殷玄坐在那裡不動,只是一手抱著她,一隻手把玩著她的手,他低垂著頭,饒是聶青婉此刻正坐在他的懷裡,都看不到他這個時候的表情。
稍許后,殷玄鬆開她的手,輕微地抬了抬臉,扣住她的下巴,吻著她。
隨海趕緊走出去,浣東和浣西也麻利地往後一退,垂下頭,腳步極快地走了出去。
殷玄抱起聶青婉去另一間的床榻,將她放下去之後,他就要脫龍袍,聶青婉大驚,瞪著眼睛說:「我身體還不便呢,你想做什麼!」
殷玄一瞬不瞬地盯著她:「朕知道,你昨夜已經完了。」
聶青婉一噎,這渾小子竟然偷看!
確實,為了不讓他碰她,她用藥造成來葵水的假象,但那葯只能吃一次,且時間並不是很長,最多五天就會消失。
昨夜確實已經沒了。
但她想著,也許還能多瞞過兩三天呢,這才一天都沒過,他都知道了。
聶青婉氣的翻過身子,不理他了。
殷玄笑著將龍袍脫掉,扔到一邊的椅子里,他脫了龍靴上榻,又將聶青婉的鞋子脫了,然後從後面抱住她,一邊吻她一邊脫她衣服。
聶青婉知道這會兒勸他是勸不住的,她攔了一下,說道:「你慢點。」
殷玄含糊不清道:「嗯。」
可他憋了那麼久,那麼的想她,怎麼可能手下留情呢?
總之不知道是怎麼結束的,聶青婉渾身是汗,殷玄也是,殷玄通體歡暢,一早上因為聶北的話而陰霾的心瞬間撥開雲霧見日陽,他笑著將聶青婉翻過來,抱著,親著,哄著,膩著。
在聶青婉說要洗澡后,殷玄就用內力向隨海傳達,讓他拎桶水進來。
隨海聽到了命令,趕緊下去準備。
準備好,他就將木桶拎進了屋,又放滿水,還放了花瓣。
放好他又退出去。
殷玄和聶青婉在另一個房間裡面,隨海放木桶是在外頭的房間,隨海有武功,不管是放桶還是放水,聲音都不大,至少不會吵到裡面貴人,聶青婉聽不見,但殷玄聽見了。
等隨海一走,殷玄就抱起聶青婉去洗澡,然後再給她穿好衣服。
見聶青婉軟綿綿地躺著不動了,殷玄自己將衣服穿好,低頭吻了吻她,說道:「你先躺著,朕去去就回。」
聶青婉背對著殷玄,用手貼著肚子,不應腔。
殷玄極想帶聶青婉一起去紫金宮,可這會兒她應該不會想起來,殷玄又站了片刻,見聶青婉沒想搭理他的意思,他就出去把浣東和浣西喊了進來,讓她二人先伺候著,他帶著隨海,去了紫金宮。
這麼一耽擱,兩個鐘頭都過去了,等殷玄坐著御輦到了紫金宮,已是兩個多鐘頭以後。
聶北沒有絲毫的不耐煩,不說等兩個多鐘頭了,就是再等兩個時辰,他也能等。
見御輦遠遠地過來了,聶北眯了眯眼,活動了一下略有些僵硬的手腳,這兩個多鐘頭里,他動都沒動一下,華圖和功勇欽以及另外的衙役們倒是四處走動了,也時不時地抬起頭,瞻仰著這座曾經引領了多少輝煌事迹的神殿,所以他們不像聶北那樣稍微的手腳僵硬。
見御輦來了,他們趕緊走到聶北身後。
聶北撣了撣官袍的下擺,領著刑部一干眾人,在御輦停穩,殷玄下來后,上前見禮。
殷玄看著他們,視線從那不起眼的衙役們身上掠過,望向功勇欽,又望向華圖,最後望向聶北,頓了頓,他說:「走吧。」
聶北扭頭就跟上。
隨海尾隨其後。
華圖和功勇欽以及其他幾個衙役也跟上。
勃律隨侍聶北,聶北去哪裡,勃律就去哪裡,剛也是站在聶北身後,隨著他一樣身形不動,這會兒聶北走了,他自然也跟上。
戚虜不再阻攔,卻也不進去,就守在門外。
李東樓領禁軍們走到了紫金宮門口,可殷玄沒讓旁人跟著進去,只讓李東樓跟著進去了。
一行人進去了,也沒時間東張西望,一時也不敢,殷玄原以為聶北是要直奔紫金宮的主寢殿,卻不想,聶北並不是要去主寢殿,而是去庫房。
聶北說:「皇上知道庫房的位置,臣也知道,那便一起去吧。」
殷玄挑了挑英俊的眉頭,一時表情微妙地變了變,要說聶北已經說出『太后』二字了,也逼著他打開了紫金宮,那就不可能不把當年的事情捅出來,他既要捅出來,不是該要去主寢殿嗎?
哦,剛殷玄去過主寢殿了,太后的屍身不在,那很有可能還在聶府,所以這會兒去的話他們壓根看不到太后的屍身,看不到太后的屍身,又如何將當年的事情捅出來呢?
所以聶北是在為誰爭取時間嗎?
為任吉?
為任吉把太后的屍體挪回宮而爭取時間?
殷玄幽沉的眼眸斂起一道森冷的弧度,擅自挪太后屍身出宮,這可是大不敬之罪,若真在聶府搜到了太后的屍身,那……
殷玄冷笑一聲,沒有立刻回應聶北的話,而是一揚手,將李東樓喚到了跟前,然後低頭沖他吩咐了一句話。
李東樓聽后,面色駭然一變,心中大為驚奇,目中更露出不可思議之色,可他現在什麼都問不了,只餘光往聶北的臉上定了定,又很快不著痕迹的收回,他沖殷玄拱了個手禮,沉聲說道:「臣現在就去辦。」
殷玄道:「擋者,羈押入獄,帶上吏部之人一塊去。」
李東樓一臉嚴峻地說:「臣明白。」
說完,手按佩劍,退後走了。
殷玄附耳吩咐李東樓話的時候應該是用內力操控了,即便聶北離他近,也沒有聽到隻字片語。
但聽不見,猜也能猜到。
殷玄提前進了紫金宮,沒有在主寢殿看到婉妹妹的屍身,所以殷玄可能以為,婉妹妹的屍身在他聶府。
而私藏太后屍身,那可是誅九族的大罪。
若當真在聶府找到了婉妹妹的屍身,那殷玄的危機可解除不說,他聶府或許也會像陳府一樣,成為第二個從天堂跌下來后又被逐除大殷的權貴世家。
所以,殷玄對李東樓吩咐的話,無非是讓李東樓帶上吏部之人去搜聶府。
而之所以是現在吩咐,卻不是剛剛殷玄在看到主寢殿沒人之後吩咐,那是因為殷玄並不確定婉妹妹的屍身是不是在紫金宮的別的地方,如今聽了他說要去庫房的話,殷玄大概可能對婉妹妹屍身的所存之地產生了質疑。
他或許想婉妹妹的屍身是在聶府,但其實,在仲秋佳節的那天晚上,婉妹妹的死身就已經被挪回來了。
那一天所有官員放假,縱然紫金宮外圍還有御林軍輪崗守著,可到底鬆懈了很多,這麼好的機會,他們當然就用上了。
有任吉這樣的高手,有聶不為和聶西峰這樣的高手,區區幾個御林軍,何以擋得住他們?
他們輕輕鬆鬆就將婉妹妹的屍身放回了紫金宮。
只是,今天沒讓殷玄看到而已。
對於李東樓的離去,聶北心知肚明,卻不說,只道:「皇上隨臣一起去庫房吧。」
殷玄收眉看了他一眼,問道:「去庫房做什麼?」
聶北說:「查那株憑空出現的藥材。」
殷玄冷笑道:「莫非你想說,那株神秘的藥材是從紫金宮飛出去的?」
聶北說:「查了就知道了。」
殷玄是知道聶青婉生前收囊過很多奇珍異寶,其中就有各種稀世罕見的藥材,只是在封紫金宮前,他讓人盤查過紫金宮的庫房,並沒有見到那株神似烈焰花的藥草,莫不是盤查漏了?
殷玄蹙了蹙眉,說道:「那就去查吧。」
有了他這話,聶北就一步當前,往庫房走了去,勃律隨後,殷玄和隨海又隨後,華圖和功勇欽以及那幾個官差也隨後。
進了庫房,聶北就讓華圖領兩個官差從東頭查,又讓功勇欽領另兩個官差從西頭查,他親自領著勃律,要從南頭查,卻被殷玄喊住了,殷玄說:「你還是隨朕等著吧,既要兩袖清風,那就應該避嫌。」
一開始聶北沒聽懂這話的意思,後來就聽懂了,殷玄這是怕他堅守自盜,自己帶了那神似烈焰花的鶇狳草來當作是從庫房找出來的呢。
聶北在心底里冷笑了一聲,想著此人有如此縝密的心思,難怪當初竟無一人能察覺出來他的陰謀。
聶北說:「那臣便站著吧,皇上如此小心之心,臣也無話可說了。」
殷玄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卻不應腔,只雙手負后,視線從頭到尾,近乎緬懷地看著這熟悉又近乎絕決了三年多的地方。
煙霞殿發生的那起藥材殺人事件,最關鍵之物就是那株藥材,但後來那藥材被皇上賜給了拓拔明煙,拓拔明煙又在發冷毒的時候吃掉了,無實物,但好在刑部的檔案里已有了這藥材外形的記載,故而,華圖手上有圖,功勇欽手上也有圖,兩個人拿著圖一一對比著,最後在一個極隱秘的,外面落滿了灰塵的匣盒裡找到了與刑部記載一模一樣的藥草。
華圖震驚又激動,功勇欽又何嘗不是,他們終於找到了這個被太醫院們定義為早已絕跡人間的藥材。
可是,問題又來了,這藥材是在紫金宮的庫房裡找到的,那是不是說——這案子當真如聶大人所說,是太后所為呀!
華圖一時膽寒,覺得涼氣從腳底躥了出來,華圖也聽說了後宮曾經『鬧鬼』之事。
功勇欽更加的害怕,他揪著華圖的衣袖,左右看著,一臉的惶然,近乎哭腔的語氣說:「大人,你說太后她老人家這個時候是不是在盯著我們看呀?我們就這麼闖進她的地盤,還翻了她的遺物,她,她,她……」
結巴地沒把她後面的話說完,華圖就一巴掌拍向了他的腦門,又用警告的眼神沖那幾名衙役說:「皇上在這裡呢,有皇上在,什麼都不用怕。」
那幾個衙役也害怕,可也知道不能驚惶,在沒有找到這株藥材之前,他們心中更多的是對此生竟然有機會進到紫金宮一觀的驕傲和興奮,可此刻,那驕傲和興奮全都被恐懼填滿。
華圖拿著那個匣盒,深吸一口氣,去找殷玄和聶北。
找到他二人後,華圖將盒子遞給了殷玄。
殷玄看著,沒接,長久的沉默后,問道:「是那株藥材?」
華圖強撐著聲音說:「嗯。」
殷玄閉上眼,伸手狠狠地摁了摁眉心,這才又睜開眼,說道:「打開。」
華圖伸手將盒子打開了,裡面躺著的確實是那株一模一樣的藥草。
除了聶北和勃律以外的所有人在那麼清晰地看到這株藥草后都變了臉色,即便沉穩如殷玄,也不免驚住了。
聶北很冷靜地伸手,拿起那株藥材,看了看,說道:「果然一模一樣。」
他又將藥材放回去,沖華圖說:「收起來,去煙霞殿。」
說完,轉身就走。
殷玄喊住他:「等等。」
聶北又轉回身,看著他,問道:「皇上還有事?」
殷玄說:「先讓太醫院鑒定一下,看是不是真的就是那一株藥材。」
聶北說:「那就先去太醫院。」
於是一行人又去了太醫院,在太醫院所有太醫們的鑒定下確認了此藥材確實就是煙霞殿里發生神秘殺人事件的那株藥材后,太醫院轟動了,後宮也轟動了,整個大殷都轟動了!
要說那件事情多麼的詭異,眾人皆知呀!
如今,這事兒竟然又牽扯到了太后,這就詭異的令人心頭十分不祥了。
太醫院確定了這株藥材就是煙霞殿里發生神秘殺人事件的那株藥材后,聶北當機立斷,毫不含糊,帶著刑部的人,去了煙霞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