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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章 天道輪迴

  聶北帶人去了煙霞殿,殷玄沒有跟去,殷玄回了龍陽宮,這個時候聶青婉已經從御膳房回到龍陽宮的寢殿了,她躺了一會兒,又讓冼弼過來給她號了號脈,確認她的胎兒無任何危險后,她這才徹底放心。


  殷玄回來的時候聶青婉正站在窗前修剪著盆栽,浣東和浣西拿著各種工具站在後面,看到殷玄過來了,她二人連忙見禮,然後往後退去。


  殷玄走到聶青婉身後,看她手中的盆栽,是一簇萬壽菊,顏色十分艷麗,聶青婉正修剪著那底下多出來的莖枝。


  殷玄從後面將她擁住,輕聲說道:「什麼時候回來的,身體有不舒服嗎?朕聽張堪說你傳了冼弼過來。」


  聶青婉擱下剪刀,低頭朝那萬壽菊聞了聞,這才掏出帕子擦手,說道:「沒有不舒服,只是剛回來的時候有點疼,我就讓他給我開了顆止疼葯,已經吃了,現在沒事了。」


  殷玄一聽她說不舒服,面色霎時一沉,當下就將她轉了過來,看著她,蹙眉道:「朕剛傷了你?」


  殷玄剛剛有多凶他是知道的,她說讓他輕點,他是答應了,一開始也很小心,只是後來,他進去后……


  他就完全沒辦法控制了。


  聶青婉沒回答他的話,只是插開話題說:「你不是去處理案子了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處理好了?」


  談及案子,殷玄的臉色越發的幽沉,他拉著她的手,坐在了軟榻上,反覆地又問一遍:「身子當真沒事?」


  聶青婉說:「沒事。」


  殷玄抱著她,小聲說:「朕下回真的注意。」


  聶青婉當這話作耳邊風,他回回都說注意,但真到那時候了,他就完全著了魔,哪裡還記得他說過的話。


  聶青婉說:「案子處理好了?」


  殷玄頓了一下,說道:「沒有。」


  他將她又往懷裡移了移,下巴抵著她的額鬢處,殷玄知道這一切事情她都知道,包括今天早上發生在紫金宮的事情,可他還是很耐心地跟她說了一遍,末了,他道:「朕過來是帶你一起去煙霞殿。」


  聶青婉問:「帶我去幹什麼?」


  殷玄說:「這大概是大殷帝國上最懸疑且又最讓人震驚的案子了,你不想去聽聽?」


  聶青婉淡淡地在內心裡笑了笑,對於一切事情都執掌在心中的她來說,聽與不聽,皆無關緊要,不過,殷玄想讓她去聽,她就去聽聽,端看他如何應對。


  聶青婉說:「那便去聽聽吧,就像皇上所說,這或許是大殷歷史上最懸疑又最讓人震驚的案子了,錯過了可能真有些可惜,那便走吧。」


  她推開他的手,要站起身。


  殷玄沒松,抱著她站起身,將她上下打量一眼,見她的衣著和髮飾皆沒有什麼不妥后,這才鬆開她的腰身,拉著她的手,往門外去了,又一路上了御輦,去了煙霞殿。


  李東樓奉命去搜聶府,不在,張堪領禁軍們跟上。


  浣東和浣西以及隨海隨侍在旁邊。


  在殷玄帶聶青婉去煙霞殿的時候聶北已經領刑部眾人到達了煙霞殿,拓拔明煙自從紫金宮門前被李東樓帶回煙霞殿後那眼淚就沒停過,她愛殷玄,即便殷玄後來鬼迷心竅地專寵華北嬌一人,又為了華北嬌廢了陳德娣,拓拔明煙對殷玄有怨有氣更有失望,可說到底,她還是愛他。


  她對她恨不起來。


  今天他的話,就更加讓她恨不起來了。


  她寧可自己死,也不要他死。


  可她能怎麼辦呢?


  他若一心赴死,去追隨太后,她又有什麼能力阻止呢?


  她沒有能力!

  拓拔明煙一直坐在床前哭,急的紅欒團團轉,紅欒是勸也勸了,說也說了,什麼話都用盡了,但娘娘就是油鹽不進。


  紅欒也沒辦法了,只好站在那裡,陪她傷心。


  雖然不知道娘娘在傷心什麼,但娘娘不高興,她也開心不起來。


  一主一仆正一人哭著一人愁著,門外的太監就進來通傳說聶北帶著刑部眾人來了,拓拔明煙一聽,趕緊拿帕子擦了擦臉,紅欒扶起她,往門口走。


  拓拔明煙知道,聶北是來斷案的。


  拓拔明煙也知道,聶北剛去了紫金宮,一定是找藥材去了。


  拓拔明煙現在想知道,聶北到底有沒有搜到藥材。


  拓拔明煙雖然內心驚恐,可還是選擇了直面這個問題,若當真在紫金宮搜到了那涉案的藥材,那麼,兇手當真就是太后嗎?

  可能是吧。


  但也可能是任吉。


  旁人不知道紫金宮裡關著誰,可拓拔明煙知道。


  現在拓拔明煙不明白的是,若當真是任吉在為太后出氣,用那株藥材害她,那也不該向一個太監和一個管事下手,應該直接向她下手才對,他在藥材里加些致命的東西,讓她喝了,她就一命嗚呼了呀。


  何必要那麼麻煩,去害兩個無關緊要的人,到最後,也沒有牽扯上她。


  這叫什麼,這叫得不償失,那藥材最後還給她用來治冷毒之症了,又叫賠了夫人又折兵,這不是像任吉辦事的風格,更不像太后辦事的風格。


  所以,具體是怎麼回事,拓拔明煙也想聽聶北說。


  拓拔明煙走出去,迎面就看到聶北領著很多人朝她這裡來了,見到她,聶北不行禮,不問安,勃律也不行禮,不問安,只有華圖和功勇欽以及那四個刑部衙役向拓拔明煙行了禮,見了安。


  拓拔明煙看著聶北,問道:「聶大人在紫金宮搜到證據了?」


  此時匣盒在勃律手上拿著,聶北讓勃律打開盒子,把藥材拿到拓拔明煙跟前,讓拓拔明煙辨認並確認,雖然剛剛去過太醫院,太醫院已經鑒定過了,但拓拔明煙曾經直接食用過這藥材,聶北自然也會讓她再看一遍。


  勃律打開盒子,把藥材擺在拓拔明煙眼下。


  拓拔明煙看著躺在盒子里一模一樣的藥草,眼瞳狠狠一縮,重重地吸了一口氣,這才緊了緊手,帶著點兒微顫的力度將盒子里的藥草拿出來,反覆端詳,末了,她又將藥材放回去,渾身發涼地說:「確實是出現在吳平手中,又讓吳平死的不明不白,且又憑白無故跑到龐林房中,害的龐林又被問罪的那株藥草。」


  聶北說:「明貴妃既確認了,那這案子就沒什麼懸疑了,這幕後黑手,就是出自紫金宮的太后。」


  拓拔明煙身子輕微晃蕩了一下,臉色涮的變的慘白,她強撐著那股衝天而上的恐怖之感,力持鎮定地說:「紫金宮是什麼宮殿,聶大人比我更清楚,太后曾經走遍五湖四海,搜羅過很多珍貴藥材,她的紫金宮裡有這株藥草並不奇怪,可能是有人闖了紫金宮,盜了這株藥材出來作亂呢,聶大人素來有十六閻判之稱,哪可能就因紫金宮有此藥材就一口斷定此事件就是太后所謂呢?眾所周知,太后已死,不可能跑出來作亂的,聶大人如此武斷,莫不是想為真正的幕後黑手遮掩?」


  聶北聽著這話,神情依舊如冰霜般冷漠,只詭異的是,他的嘴角浮起了一絲笑,他淡聲反問:「明貴妃如何就知道已死的太后不會出來作亂了呢?」


  拓拔明煙捏緊了手中的帕子,渾身寒意更甚。


  她沒回答。


  聶北卻兀自又說:「明貴妃是害怕事實當真如我所斷,所以才這麼污衊我吧,說我是為了替莫須有的人遮掩,這才把案子斷在一個已死人身上。可是明貴妃自己最清楚,這不是妄斷,更不是武斷,這就是事實。而太后一個死人,為何要出來針對明貴妃,明貴妃心裡最清楚。」


  說到這裡,他頓了一下,又加一句:「天道輪迴,因果自有報應,不是不報,只是時候未到,時候到了,作孽的人,一個都跑不掉。」


  拓拔明煙聽到這最後一句話,心臟狠狠一哆嗦,尚來不及反應,聶北就揚聲喊:「勃律。」


  勃律立馬應聲:「少爺。」


  聶北說:「把藥材收起來,歸入刑部。」


  勃律應了一聲是,將盒子蓋好,收回來。


  聶北又喊華圖,對華圖說:「記下明貴妃的口供。」


  華圖正準備應是,門外忽然高喊「皇上駕到,皇后駕到」這樣的唱詞,院中的人皆是一愣,連忙各自收拾一番,出門見禮。


  拓拔明煙也收起被聶北刺激的仍然哆噎不停的心,跟著去迎駕。


  殷玄拉著聶青婉從御輦上下來,走到門口,就與出來見禮的人撞個正著。


  等眾人見完禮,殷玄的目光從這些人的身上一一掠過,最後望向聶北,問道:「聶大人已經辦完案子了?」


  聶北說:「尚未。」


  說完,眼睛往聶青婉身上停了一下。


  聶青婉眉目沉靜,波瀾不驚地掃了一眼門口的人,最後視線停在了拓拔明煙身上,將她上下通體掃了一遍,開口說:「明貴妃的眼睛很腫,看上去像哭了,難不成是因為聶大人還沒有將幕後真兇給抓出來,受了委屈?」


  不等拓拔明煙回話,聶青婉又沖聶北說:「聶大人,這就是你的失職了,這麼久了,這案子還沒有破,皇上說你們在紫金宮搜到了藥材,那這案子如今是怎麼個破法?你說還未,是還未找到兇手,還是還未斷案?」


  她一出口,所有人就都看向了她,拓拔明煙不知道眼前這個皇后就是太后,她只是聽著她這樣的話,沒覺得她是在關心,反正覺得她是在挖苦和嘲笑,她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卻礙於這麼多大臣和皇上在場的份上,不敢發作。


  縱然她不氣殷玄,也不會對這個女人有好臉色,自古情敵見面,誰會真的喜歡誰。


  拓拔明煙並不想搭理聶青婉,又想到殷玄早上在紫金宮門前與她說的話,不知是該同情這個無知的皇后呢,還是該可憐她。


  她不知道,皇上即將要為太后殉情了吧?

  她不知道,皇上心裡真正愛的人,是太后吧?

  她不知道,皇上其實是為了護她,才要承擔起一切罪孽的吧?

  她什麼都不知道,她以為她得到了皇上的寵愛就是得到了皇上的心了嗎?

  呵,無知的女人才最可悲呢。


  拓拔明煙在心裡冷笑一聲,卻並不應聶青婉的任何話。


  聶青婉也不在意她回不回話,最後那一句話也不是問她,就算她不知分寸地回話了,聶青婉也不會理她,一個叛主求榮的將死之人,也沒什麼資格說話了。


  聶北聽了聶青婉這話,正要回話,卻被殷玄抬手給制止了,殷玄看向聶青婉,沖她說道:「你想聽案情,咱們進去坐著,讓聶北好好說給你聽,不要站著,小心累著。」


  聶青婉說:「也好。」


  殷玄嗯了一聲,不看任何人,只是小心地摟著她,往前走去。


  眾人連忙讓開,拓拔明煙頓了一下,就那麼一下,她沒有及時退開,擋在了殷玄和聶青婉面前。


  拓拔明煙看著殷玄,他緊緊地牽著華北嬌的手,另一隻手還攬在她的腰上,那緊張寵護的模樣一點兒都不似做假,他是有多在意華北嬌,才會這般的小心翼翼。


  拓拔明煙一時又看不懂殷玄了,他深愛著太后,又寧願背負一切罪孽,甘願赴死,現在卻又對華北嬌深情不二,如果他真的愛這個女人,又怎麼捨得撇下她去赴死呢?

  說殷玄為了她,拓拔明煙壓根不信。


  那又是為什麼呢?


  拓拔明煙疑惑不解地看著殷玄,殷玄見拓拔明煙擋在面前了,英俊的臉上露出了一抹慍怒和不耐煩,看她的眼神也充滿了凌厲的壓迫感。


  拓拔明煙心尖一顫,還沒來得及說句「妾身這就告退」,就被旁邊的紅欒一下子拉了過去。


  聶青婉朝紅欒看了一眼,不得不說,拓拔明煙雖然賣主求榮了,可她挖心思弄到身邊的丫環,卻真的忠心耿耿的很。


  就沖著這姑娘如此忠心的份兒上,她便不讓她陪她娘娘殉葬了。


  聶青婉收回視線,在殷玄的呵護下進了偏殿,坐在了前廳的椅子里。


  殷玄當然呵護她了,早上吃完飯,他做了什麼事情他自己清楚,剛剛她還說疼,讓冼弼去給她看了呢,他哪裡知道她站久了腿會不會疼。


  扶著聶青婉坐在了椅子里后,殷玄這才提了提龍袍,挨著她坐了。


  有皇上和皇后在這裡坐著,旁人也不敢隨便坐,跟著進來后就站在那裡,按官位高低,依次排開來。


  拓拔明煙也跟著進了屋,站在一邊兒,紅欒站在她身後,輕輕地扶著她。


  殷玄把左手從方几上橫過去,拉住聶青婉的手,玩著她的手指頭,輕淡的聲音道:「皇后想聽案情,聶大人就詳細說一說吧。」


  聶北應了一聲是,這才道:「藥材確實是從紫金宮搜出來的,我們刑部的人已對比過,也讓太醫院的所有太醫都鑒定過,剛也讓明貴妃過目了一遍,此藥材與煙霞殿裡面害死吳平和龐林的那一株藥材一模一樣,此藥材出自紫金宮,那必是太后所為,雖然這話聽上去太詭異,也太不可思議,太后已死,如何能作案呢?可紫金宮自三年前太后離去后就被封了,一般人就是想進也進不去,活人沒一個,死人卻有一個,那就是太后,本來是可以結案了的,但剛剛明貴妃質問臣,說臣判的案子太過武斷,還說臣不能因為在紫金宮搜到了相同的藥材就判定幕後真兇真的就是太后,所以,明貴妃心有不服,這案子就一下子結不了,如今皇上和皇后都在,臣大膽問一問明貴妃,你以為幕後真兇是誰呢?」


  聶北轉頭看向站在一邊兒的拓拔明煙,聲音沒有一絲起伏,平直的就像一條直線。


  拓拔明煙的臉色極不好看,爬滿了各種難以描繪的情緒,腦海一會闖入早上殷玄說的那句話,一會又闖入聶北說的那句話。


  殷玄說:「這一切罪孽由朕而起,那便由朕結束。」


  聶北說:「不是不報,只是時候未到,時候到了,作孽的人,一個都跑不掉。」


  兩個人的話語在腦海里瘋狂交織,扯的拓拔明煙腦殼一個勁的疼,猛的一下子一道光芒穿透進霧裡,驅走了那看不見的模糊,也讓拓拔明煙看明白了聶北的真正用意,聶北哪裡是沖著破煙霞殿的案子而來的呀,他分明就是沖著太后。


  原來一開始的一開始,聶北願意背棄三年前聶家人退出朝堂時的承諾,接旨出山,為殷玄分憂,並不是因為他放棄了仇恨,而是因為他在卧薪嘗膽。


  而回想這一切的源頭,聶北是為了什麼而出來,殷玄又是從何時變的面目全非,拓拔明煙的呼吸就隱隱的不穩了,她的目光帶著顯而易見的驚怕,望向了坐在那裡一臉雲淡風清的華北嬌。


  聶北是為了她而出山的。


  殷玄是為了她而變得陌生又讓人難以理解的。


  拓拔明煙深知,如果不是殷玄自願,這個世上無人能奪他帝位,讓他甘願赴死,哪怕聶北真的是閻王在世,有十六閻判的威名,也奈何不他,可他偏偏選擇了甘願赴死,而縱觀整個大殷,除了已死的太后,沒有一人能把他逼到這個地步。


  ——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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