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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1章 情愫

  聶青婉料到會是這種情況,也沒太多的驚訝,只是稍稍還是有一些意外罷了,看來這些小國國君們並沒有她想像的那麼軟弱,或者說,在她把他們推到了死亡境地的時候,他們沒有內訌,反倒出其的團結了。


  也罷,如此也算真正的探出了他們的野心。


  或者他們是真的軟弱,可軟弱的並不是那顆心,而是時局和實力。


  如今團結一致了,想來心也頑強了。


  殷玄之前發過召書,在他授封太子之日,要看到那幾個派出刺客的小國國君們出現,這事兒上至大殷帝國的朝臣,下至百姓,全都知曉。


  可以說,所有的人也全部在翹目以望,看看是哪幾個小國如此的膽大妄為。


  卻沒想到,等來的是無人進城。


  百姓們這回是真的憤怒了,擁擠到皇城的城門之前,大呼著請求太后和太子出兵討伐這些『逆賊』們。


  今天是太子冊封儀式,老早的底下就涌了很多觀望的百姓,殷玄也很早的就被叫了起來。


  好在他平時就起的早,時間一到就很利索地起身,絲毫不見困意。


  然後宮女和太監們陸陸續續地進到他的院子,伺候他更衣。


  殷玄站在那裡,十歲的身高已經有模有樣了,他雙臂伸開,頭一回享受一個真正貴族的待遇。


  任何人在這一刻應該都是高興的吧,至少是得意的。


  因為這天過後,他就是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的太子了。


  再過不久,他就是九五之尊的皇帝。


  所有人都要匍匐在他的腳下,包括太后。


  可他不怎麼高興。


  他掃了一圈走進來的人,沒有看到聶青婉。


  殷玄垂下眸子,心想,她這個時候應該還沒起床,就算起了,她也不會這個時候來。


  可是,剛這樣想著,門口就陸陸續續傳來『參見太后』的聲音。


  再接著他就聽到了一句不輕不重的詢問:「怎麼看不去不高興?是衣服做的不合身?」


  殷玄豁的一下子抬眸,然後目光愣愣地一直。


  來人一身明黃鳳袍,髮髻高挽,珠釵環繞,邁步間風姿瑩逸,自帶聖光,那一張臉嬌嫩白皙,透著年輕女孩兒的水潤,眼若秋水,明明應該是如那雪中泠波,卻又透著月下深邃的漆淵,泓度無邊,令人一墜便神往。


  臉上胭脂和唇上的紅色將她稚嫩之氣一掃而空,顯出一個女子矜貴清魅的底韻。


  殷玄怔怔地看著聶青婉,那一刻他的呼吸微沉,心口燙如岩漿,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將她鎖在自己的心尖眉上。


  等著她走近了,他還是看著她不動。


  聶青婉伸手朝他揮了揮,見他還是不動,她笑道:「怎麼了?」


  伸手往他額頭一點,這才把殷玄給點回神。


  他近距離地看她,目光里涌動著暗潮,他心想,她怎麼能這麼好看,他又想,她是為我而這樣打扮的嗎?


  那一刻殷玄的心簡直甜蜜不已。


  聶青婉進來后,正在給殷玄穿衣服的宮女們朝她見了個禮,聶青婉擺擺手,讓她們快點伺候殷玄,不用管她。


  所以,在聶青婉跟殷玄說話的時候,那些宮女們手上的動作也沒停。


  見殷玄回神了,聶青婉低頭瞅了一眼自己的衣服,笑著說:「是不是覺得我特別好看?」


  殷玄的唇角輕輕揚了揚,說道:「嗯,很好看。」


  這還是他頭一回看她穿這麼正式的衣服,當真貴氣逼人。


  就是,那麼高,那麼大的鳳冠,她戴著不累嗎?


  殷玄指指她鳳冠:「很漂亮,但是,戴著累不累?」


  聶青婉說:「累呀,但累也要戴。」


  殷玄哦了一聲,又獃獃地看著她,越看嘴角的笑就越大。


  聶青婉說:「怎麼又這麼開心了,剛見你好像不高興呀。」


  殷玄低咳一聲,他當然不會說剛剛不高興是因為沒看到你,他眼珠轉了轉,扯了個謊:「昨晚睡的有點兒晚,起來那會兒有些困,跟你說說話就不困了。」


  聶青婉蹙眉:「昨晚吃飯的時候不是讓你早些回來睡嗎?」


  殷玄說:「嗯,回來我確實是要睡的,但因為睡不著,就去練了會兒劍,想著練一會兒就睡的,結果練過了頭。」


  聶青婉是知道殷玄每日都練劍的,幾乎風雨無阻,雷雪不斷,她甚是欣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提升自己固然重要,但身體也很重要。」


  殷玄說:「我知道。」


  聶青婉退開,看那太子的冕服在他身上一點兒一點兒的成形。


  老話說的不假呀,人靠衣裝馬靠鞍,佛靠金裝樹靠皮呀,這太子冕服一換,這小子也跟著煥然一新。


  聶青婉感嘆:「不愧是殷氏皇族血脈,這衣服一穿,當真威儀頓現。」


  殷玄低頭掃了一眼,比起他以前的衣服,這衣服著實又華貴又氣派,只是他對穿著向來不在意,見聶青婉喜歡,就問她:「好看嗎?」


  聶青婉說:「你自己照一照銅鏡。」


  於是殷玄輕斂了一下兩邊的冕服袖子,走到銅鏡前,看自己現在的樣子,冕服玉冠,裝飾出了另一個俊美矜貴的自己。


  殷玄看著鏡中的那個人,心想,原來她喜歡這樣的男人嗎?


  殷玄沉默地扭頭,看了她一眼。


  聶青婉卻沒看他,她正在吩咐聶音去通知御廚那邊傳膳,又讓任吉去確認一下御輦檢查好了沒有,還傳來以封昌為首的幾個將領,吩咐交待著事情。


  其實該交待的,該吩咐的,早就吩咐過了。


  無非是再提醒一遍罷了。


  領命之後,所有人都下去了。


  宮女和太監們守在門外。


  聶青婉對殷玄說:「就在你這裡吃飯,吃完就得去大典了,大典結束去城門,迎接百姓們的祝賀。」


  殷玄聽她的,嗯了一聲。


  於是二人移到膳堂,吃完飯,聶青婉親自陪著殷玄坐上御輦,去了為舉辦太子大典而事先準備好的南殿。


  天子劍出,太子東宮現,大殷這一顆冉冉而起的帝王之星終於正式宣告天下。


  站在九重高階之上,看著低下匍匐著大臣們,那一刻,縱然殷玄只有十歲,可他依然感受到了一股澎湃的熱血在身體里呼嘯。


  這就是站在權力之巔之上的王者們的心情嗎?

  殷玄十分激動,那一刻他英俊的臉上泛著紅光,眼中也閃極為璀璨的灼灼華光,他看著那麼多跪拜在他腳底下的大臣們,又緩緩抬頭,看向了九重宮闋之上的那一片天。


  曾經,他是這些人腳下匍匐的一粒塵,微不足道。


  如今,他卻成了手握權力的主宰。


  殷玄眸中閃著淚,心裡念著他的爹,念著他的娘,他在內心裡說,爹,娘,你們是不是可以安息了呢?


  殷玄又垂下頭,看向一側坐在那裡尊貴華美的女子,他想,是你賜給了我一切,我拿什麼來報答你呢。


  好像你什麼都不缺。


  那麼,就給你一片盛世江山吧。


  這個時候殷玄是真的要為了這個賜予了他一切的女子肝腦塗地,赴湯蹈火,即便拼上性命,他也一定要讓她得償所願。


  可是,誰能想到後來他愛她愛的不可自拔,痛苦煎熬,幾近崩潰,孤注一擲呢。


  朝臣跪拜結束,聶青婉領頭,帶著殷玄,後面又跟著大臣們,一起去了萬丈城門。


  上城門的時候,聶青婉停住了腳步,大臣們也停住了腳步,他們都站在那裡,看著殷玄。


  殷玄大概是懂了,那個城門,他們不會陪他,她不會陪他。


  他得自己去。


  殷玄沉默地看了聶青婉一眼,雙手往後一背,離地而起,身形如飛,冕服飄飄,帶起王之颯爽之氣,轉眼就落在了城門之上。


  頃刻間,底下就響起了潮水般的吶喊聲和恭賀聲,還有更多更多興奮的聲音——「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參見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聶青婉站在下方,她沒有武功,耳力自也不大好,可即便不好,她還是聽到了城門外傳來的那如同洪水一般興奮激動的聲音。


  聶青婉想,這是他用實力征服的大殷帝國百姓們的心。


  由他們見證,他帝王之路的開始。


  聶青婉喊了封昌,讓他守著,她帶著聶音和任吉,走了。


  今天她不是主角,其實大典結束后她就可以休息了,但她總想著這孩子是她選中的,她得送他走到這裡。


  殷玄站在城門之上,看著底下熱烈的眾人,他忽然取出腰間天子劍,握在手中,揚起手臂,朝天高高舉起。


  他什麼都沒說,但那堅毅的手卻宣召一種無聲的力量。


  百姓們越發的沸騰了。


  封昌看到殷玄這個舉動,不免抿唇笑了。


  大臣們看到這一幕,紛紛一怔,接著眼眶一紅,跪倒一大片。


  殷玄的心無疑也是極為沸騰的,他的身後跪著萬里河山,他的身前響著臣民之心,他在這一刻,雖還不是王,卻已成了真正的王。


  收回天子劍的時候,他激動的難以自抑,但他打小就沉穩,表情始終如一,緩慢轉身,想要去看聶青婉。


  結果,這一看才發現她不在了。


  殷玄錯愕一愣,所有的激動情緒在那一霎間凝結成霾,他雙手無聲攥緊,垂下受傷的眸子,緩緩地走了下來。


  殷玄這個時候的心情就如同一個小學生考了一百分,興沖沖地拿著試卷要得到家人的表揚,卻發現家人壓根不在乎他考了多少分一樣的失落。


  太子府還在建,殷玄目前無法搬出去,所以還住在慈恩宮。


  只不過,他現在的身份不適合再住在那個小院里了。


  等殷玄回去了,聶青婉就給他劃了一個宮殿,讓他先去住著。


  殷玄看了看,那是帝宮旁邊的一個宮殿,原殿名叫青廡殿,但他看太后把青廡殿劃掉了,在旁邊備註了『東宮』二字。


  殷玄知道,這是他臨時的住所。


  她早早的離開,就是去做這事兒了嗎?

  之前怎麼都沒提?

  殷玄抬頭,問她:「今天就搬過去嗎?」


  聶青婉說:「嗯,先去住著,早已收拾好了,也安排了宮女和太監過去,你看著使用。」


  殷玄不怎麼熱絡地說:「我知道了。」


  聶青婉說:「那你去吧,先熟悉熟悉宮殿。」


  殷玄不想走,但他沒留下的理由,他頓了頓,到底還是一轉身,走了。


  去了東宮,這才發現里裡外外一片熱鬧,宮女和太監們見到他來了,立刻喜笑顏開地沖他跪拜行禮,喊著『太子殿下』。


  殷玄不應聲,只沉默地往裡面走。


  進去后,隨意地挑了一把椅子坐,看著外面的忙碌,有宮女過來沏茶,圍在他身邊問寒問暖,問他餓不餓,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一會兒,總之,伺候的很殷勤。


  殷玄朝宮女瞥了一眼,忽然心裡就很難過。


  以前沒人伺候他,可他能看到她,基本上出門就能看到,可是現在,有這麼多人伺候他,他卻看不見她了。


  以後她不傳召,他是不是就見不到她一面了?


  殷玄忽然伸手捂住心口,起身衝進了屋裡。


  他不熟悉這個宮殿,橫衝直撞也不知道要去哪裡,他只是想遠離這些人,遠離這嘈雜喧鬧卻要將他帶往另一個孤獨世界里的聲音。


  宮女和太監們看到他在狂奔,嚇的大驚失色,紛紛喊著:「太子殿下,您怎麼了?」


  殷玄怎麼了?

  不知道,心裡很難過,心口很疼。


  有那麼一刻,他險險的站不穩,直直地就摔了下去。


  「太子!」


  「殿下!」


  宮女們嚇的花容失色,太監們嚇的匆匆跑來,喊太醫的喊太醫,抱人的抱人,去請太后的請太后。


  當聶青婉聽說殷玄在東宮暈倒的時候,大驚失色,面色一寒就蹭的一下子站了起來,一言不發地往外走。


  來到了東宮,殷玄已經躺在了龍床上,聶金華在給他診脈。


  聶青婉走上去,臉色不大好地看了床上的殷玄一眼,問聶金華:「太子怎麼了?」


  聶金華說:「心緒浮動,似有心事,可能是因為今天授封的關係,也可能是因為勞累的原因,太后不用擔心,臣去給太子開幾副葯,喝幾日,調理調理就沒事兒了。」


  聶青婉說:「那你去吧。」


  聶金華應了一聲是,提著工具箱下去了,任吉跟著。


  聶青婉撩開裙擺,上了腳蹬,坐在龍床的邊沿,伸手去握殷玄的手,剛握上去,就被一股大力擰住,反扣在了掌心裡。


  聶青婉抬眸。


  殷玄睜開眼,看著她。


  聶青婉輕聲說:「最近你確實有些累,這幾天好好休息一下,不要練武了,也不用過來給我請安,或是陪我吃飯,你就在東宮靜養,一會兒我讓任吉給你挑一個得力的公公過來,再安排一個掌事宮女,伺候你日常起居,以後也不要什麼事情都親力親為了,你現在是太子了,身份自比以前尊貴,該講究的還是要講究一下。」


  殷玄默默地鬆開她的手,把臉別到一邊兒。


  不用去給她請安,也不用去陪她吃飯。


  殷玄的眼睛紅了紅,可他頭在裡面別著,龍床那麼高,也沒人瞧得見,自也沒人知道他這會兒有多難過。


  他只是輕輕地『嗯』了一聲,便不再說話。


  聶青婉想著他就是鐵打的身子,經過這兩年多的勞累,也確實有些受不住了,以前也沒見他休息過,這封了太子,可能真的太激動,倒是激動出病來了。


  聶青婉笑笑,彎腰給他掖了掖被子,然後下來把聶音喊到一邊兒,讓她去宮中再挑選一名手腳麻利的掌事宮女,本來聶青婉是安排了一個的,可似乎照顧的不行。


  聶音聽了聶青婉的吩咐,就又去找了一個宮女來,等任吉回來了,聶青婉又讓他去挑一個機靈些的太監,來做殷玄的隨侍公公,任吉聽后也去了。


  於是,殷玄住進東宮之後,翠玉和隨海一同伺候在了他身邊。


  聶金華開了葯,由宮人們煎熬,再由翠玉端著送到殷玄面前。


  殷玄已經連續喝了兩天這種葯了,但不見好轉,翠玉再端過來,他就不怎麼想喝,見他遲遲地盯著葯碗,不動,翠玉就說:「殿下,還是趁熱喝吧,藥效好一些。」


  殷玄蹙眉,真心不想喝,他記得第一天太後來了,可第二天沒來,這第三天,她會不會來看他?


  不喝葯,要是讓她知道了,她是不是會不高興。


  殷玄垂眸,緩緩伸手,端起葯碗,面不改色地將那苦極了的葯湯喝了個精光。


  喝完,轉身就走了。


  沒一會兒,翠玉在一處涼軒的涼椅里找到了他,翠玉笑著拿了一個盒子出來,打開蓋子,把裡面的東西遞給他。


  殷玄瞥了一眼,問她:「是什麼?」


  翠玉說:「蜜糖,奴婢剛從廚房拿的,殿下吃了這個嘴巴就不苦了。」


  殷玄嗤笑,轉過腦袋不搭理她,一個人窩在涼椅里,懨懨的也沒有精神。


  練武吧,會有人去通知太后。


  不練武吧,他著實無聊。


  頭一天殷天野和封昌來看了他,接著陳溫斬和聶西峰還有聶不為也來看了他,那些大臣們聽說他忽然暈倒了,在東宮養病,也陸陸續續地跑過來看他。


  他其實不無聊,這麼多人來看他,他怎麼會無聊呢,可就是提不起勁兒。


  昨天太后沒來,今天看來也不會來,她在忙什麼呢,忙著備戰嗎?


  確實是在備戰。


  晚上殷玄就得到了太后的傳召,去了慈恩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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