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尋人之旅
長街上下起了蒙蒙春雨,運送樹苗的車隊也終於出了城,泥萌撐著油紙傘緊緊跟在我身後,緩步朝東城門走去。
我雖盡量放慢了步子,可織錦的白色裙裾上還是染了泥汙。定了定心神,見東城門邊有一巨石,石壁上有隱約可見字跡,是以長劍鑿壁,生生刻上去的。
“黃昏策馬東城,連綿春雨漸微。寄曲長風相思意,寥落古道燕鷗飛。遙望蕭水北……”
抬手覆上冰冷的石壁,手指觸著蒼勁的字跡,眼睛又開始酸澀起來。這是一首未完成的題詞,維洛對流蘇用情至深,卻始終尋不到她的蹤跡,上天若早些開眼成全他們,我便沒了現在這錐心刺骨之痛。
“泥萌,我們先不回桐山,你陪我去找流蘇好不好?”我沉思良久後,轉身對在一旁發呆的泥萌道。
“樂姐姐,你瘋了吧?君上對你這般無情,你還替他找流蘇?而且他傾盡全力找了這麽久都沒有任何線索,你又該如何去找呢?”泥萌扶著我的臂彎,眼中滿是擔憂之色。
“如果流蘇還活著,維洛找不到她的原因隻有一個,就是她存心躲了起來。照先前蕭然對我說的那番話,流蘇是在玄山出的事,所以我們必須要先去徭興走一趟。”說完自袖中取出化骨水,咬破手指,將血滴在了石壁之上。
泥萌不解的看著我的舉動,想要上前阻止,我搖頭道:“把匕首給我。”她雖不解,但還是自袖中摸出防身用的匕首遞給了我。往石壁上倒了些化骨水,將維洛題的字刻的更清楚了一些,希望將流蘇送回隆城的時候,她還能看見石壁上的這些字。
“流蘇?”一陣細微的腳步聲,伴著詫異的聲音喚道。我轉過頭,看見一襲紫色長衫,戴著銀色的麵具的蕭然,正目不轉睛的望著我。
“我不是流蘇。”現在的身份既然已被揭穿,也沒了再去騙他的必要:“我名為唐樂,桐山人氏,先前騙你也是因為事出無奈,請你原諒。”
蕭然憋著笑意到我近前,抬手撫上我的額頭:“這三天兩頭的失憶,你是又摔到頭了?”
幹咳兩聲,打掉他的手,轉身往客棧走:“我之前確實是失憶了,但我真的不是流蘇,我現在要去尋流蘇,你要是有空可以隨我一道去。”
“我倒要看看,你怎麽再給我變出一個流蘇來!”蕭然饒有興趣的負手跟了上來,於是我和泥萌的尋人之旅就多了一個武功高強的幫手加入。
回客棧收拾好東西後,便租了輛馬車,雇了個車夫。我們打算先到蕭水岸邊去,等過了河以後再買兩匹馬。徭興距離隆城倒是不遠,三日後我們已經到達了徭興城外的玄山。
聽蕭然說玄山主峰上的長清寺曆史悠久,是著名的佛教聖地,而且玄山的次峰上還建了道觀和庵堂。沿著三千階梯拾階而上,一路來到了長清寺。
打著上香的借口進到寺廟裏,見沒人注意我們,便悄悄來到了後院。
“當日我就是在這裏被維洛所傷,然後墮入了崖底,至於你……至於流蘇,我沒親眼看到所以不知道是不是也摔下了懸崖。”蕭然麵具下的眼神十分複雜,可見當日的事情對他影響真的很大。
不知道這寺裏的和尚有沒有看到事情的經過,心裏正想著,就看見一個十來歲的小沙彌正拿著掃帚在掃地。
“這位小師傅,我有件事情想跟你打聽一下。”我走到小沙彌近前,語氣和藹道。
小沙彌一臉迷茫的望向我,甚不解的撓了撓頭:“施主想打聽什麽?”
“聽說一年前這裏發生了件大事,說是有人從這裏摔下了懸崖,是不是?”我蹲下身子,平視小沙彌的眼睛。
“這個……師父說寺裏不允許議論此事,若是被執事發現,我又要受罰了。”小沙彌垂下頭衣服委屈的模樣。
蕭然從後麵走過來,雙手撐膝,俯身道:“小和尚,你師父說不許議論,但並沒說不許告訴別人吧!出家人不打誑語,你若欺瞞我們便是犯了戒律,到時候就算是執事沒發現,我們也會去告發你。”
畢竟是個小孩子,被蕭然一番嚇唬後,便丟下掃帚湊到我們近前,小聲道:“去年這裏確實是發生了大事,蕭王駕崩於此,而後便有益國軍隊將這裏包圍了。我聽師兄說當日有三個人摔下了懸崖,隻是後來是生是死就不知道了。”
三個人?我和蕭然神情同是一怔,看來流蘇也掉下了懸崖,隻是這第三個人究竟是誰?
“小和尚,你在說謊吧,當日怎麽可能有三個人掉下去呢?”和蕭然對視一眼,我直起身子問。
“施主也說出家人不打誑語了,小僧怎麽可能說謊呢,師兄說當日先是一位男施主摔了下去,後又一位女施主跟著摔了下去,最後國君也跟著跳了下去,還好國君吉人天相,隻是昏迷了幾日便醒了過來。國君繼位後來也來過寺裏一次,好像是來找那位女施主的線索。”小沙彌一臉的認真道,估摸著我們若還是不相信,他便要把師兄拉來做證人了。
“國君?維洛……”心像被攫住一般,五味雜陳,說不清是什麽情緒,隻是更加迫切的想要尋到流蘇了。
和蕭然泥萌商量了一下,決定去崖底走一趟,雖然經過了一年的時間,不可能再有什麽線索留下,但我還是想去看一看。
蕭然說,想要下到崖底必須繞過次峰,經過一條棧道才可以。次峰的山腰上有一座庵堂,名為靜若庵,我們路過庵堂門前的時候,一個年近四十的姑子正從裏麵出來,目光掃到我後神色一驚,突然上前扯住我的衣袖:“流蘇!你沒死,我就知道你沒死,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她說完就像隻八爪魚一樣,將我裹進了懷中。
“放手!你認錯人了,我不是流蘇!”反感的掙脫她的手,往後退了兩步。那個姑子的神情有些恍惚,直愣愣的盯著我看了很久,嘴唇動了動,終是沒有說出話來。
“木槿夫人,別來無恙啊!”蕭然抬手將我護在身後,神態凜然對那個姑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