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打柴人，歸來
李冰和權旭離開陽關十天了，一切並不如三人計劃的那樣順利。
三萬大軍在草原上行軍，雖然李冰已經謹慎到了極致，但消息還是走漏了。
李冰雖然離開陽關的時候一騎三馬，還帶走了近七成的肉幹儲備，但依舊經不住一萬餘人的消耗。
因為已經近十天時間內大軍沒有遇到任何羌人部落！
好像所有羌人部落都消失了一般！而且從斥候傳來的消息上看，羌人應該在有意識的收攏族人。
完全不在乎初春之後是牛羊準備產犢的季節，寧可承受大量的損失，依然選擇了長途遷徙。
“娘的，這不對勁啊！斥候發現好幾處部落遷徙的軌跡，但看起來都有不低於三千人的軍隊在護衛，羌人這是學聰明了？”權旭的嘴邊長滿了燎泡，除了因為最近一直在吃牛羊肉特別的上火之外，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大軍十天之內，連敵人的影子都沒看到！
李冰把一塊幹硬的牛肉扔進嘴裏，機械的嚼著，李冰大概猜到了是什麽回事。
“羌人在有意識的聚集人口，人口一旦達到數萬人，咱們想要不付出一點代價就剿滅這樣的部落，幾乎不可能了！”李冰的嘴角因為咀嚼冒出了一點白沫，但李冰隻是隨意的用手抹了抹，通紅的眼睛表現出李冰現在的焦急。
權旭看看身後戰意寥寥的騎兵，試探的說了句：“要不，咱們找個人數少的，打一仗？總不能因為愛惜兵卒就不打仗吧，打仗就是會死人的！”
李冰沉吟了許久才堅定的說道：“突厥人我不敢隨意招惹，羌人現在也想讓我投鼠忌器？那就打！但打之前給趙安之送個消息，讓他手底下的孟合多搜羅些戰馬，這回估計要有不小的戰損！”
權旭一聽李冰準備要打，立刻拍手說道：“沒錯！就得打！現在不讓手底下的兄弟好好見見血，後麵遇到突厥人別再嚇軟了腳！”
李冰狠狠的瞪了權旭一眼說道：“你手下將士折損若是超過三成，你以後就別想在我手底下帶兵了！”
權旭一聽這話，立刻拍著胸脯保證，一定照顧好自己麾下的五千騎兵，絕不會隨意折損！
“等王通的消息送回來，我們就挑一個不軟不硬的柿子，好好捏一捏！”
權旭一改剛才昏昏沉沉沒精神的樣子，頓時就興奮了起來，手中馬槊一揮大聲朝著身後的兵卒說道：“準備開始搶錢！搶糧！搶女人！”
“哈哈哈……羌人娘們我可不敢要，將軍想要就給將軍留幾個！俺們可不喜歡身上都是膻味的娘們！”不知是誰的話，一下子點燃了所有人低迷的狀態，都開始興致勃勃的討論一會準備搶點什麽。
李冰一看不由感歎，到底是老程練出來的軍隊，真是符合老程那混世魔王一樣的風格，打仗嗷嗷叫不說，貪財也學了個十成十！
“我先上，你殿後？”
李冰搖搖頭說：“不，這次你我一人一側左右合圍，不怕走漏風聲，但求能在最快的時間收集到所有的物資！
一旦被羌人合圍，這點騎兵想要逃出羌人的封鎖，無疑是找死！
看著李冰堅定的眼神，權旭第一次對於戰鬥有了一些遲疑，隨即說道：“距離羌人王庭，是不是太近了？”
李冰看著腳邊正在倔強伸出嫩芽的青草，漫不經心的回了一句：“有些時候，我們看似自主的選擇，都是被一個又一個過程逼的！”
權旭想要再說些什麽，但張了張嘴卻什麽都沒有說，兩個人一起低著頭看著腳邊的青草，心裏各自不知在想些什麽。
羌人在有意識的聚攏，意味著己方戰力基本被敵人知曉了，現在差的就是己方的具體位置而已。
現在雙方都在博弈，羌人想要消滅李冰這隻孤軍深入的軍隊，而李冰也把趙安之放在了一個幾乎是死地的地方。
李冰在賭羌人會不惜代價的去消滅趙安之，李冰就可以趁著這個時候突襲羌人王庭，控製住羌人可汗，從而和羌人做一筆看似誰也不虧的生意。
現在差的就隻有一點，羌人……選擇了防禦，而不是不惜代價的進攻。
因為，羌人，還不夠怒！
李冰現在要做的，就是在盡可能保存實力的情況下，激怒羌人可汗，讓他們以為草原上就隻有這些騎兵之後，再將羌人主力吸引到趙安之那裏，玩一手偷梁換柱遊龍轉鳳！
讓羌人主力以為陽關城中的就是在草原上所有的唐軍主力，壓上所有的力量進攻陽關城，然後李冰和權旭再趁著羌人王庭虛弱之際，偷襲羌人王庭！
此戰隻會有三種結局，要麽全部按李冰設想的那樣發展，要麽唐軍全軍覆沒，要麽……全滅羌人主力？
最後這種結局李冰隻在一開始想過就直接放棄了，以不足三萬人消滅近八萬敵軍的戰爭不是沒發生過，但有幾次發生在野外遭遇戰上？
華夏的曆史之所以那麽璀璨，有那麽多的典故可以拿出來講，就是因為有太多的傳奇了。
但上下五千年沒有多少年是沒有戰爭的，但以少勝多的野外遭遇戰又有多少？
李冰不是破釜沉舟的項羽，更不是借東風的諸葛孔明，李冰隻是一個來自後世的小混混！
這一次沒有人幫李冰了，李冰不再是那個隻要負責衝鋒殺敵就可以的戰將，而是成為了一隻近三萬人軍隊的主官，所有人的生死都係與李冰一念之間。
“走吧，此戰當血戰！”李冰看到王通飛速朝著自己飛奔而來的身影，就知道王通已經探查到自己需要的消息了，隨即上馬戴上了頭盔。
“報！將軍！據此處一百一十裏左右，一萬五千羌人正在遷徙，外圍有近兩千羌人精銳騎兵護衛，其餘羌人騎兵近四千人！”王通的聲音興奮的有些顫抖，大概是因為快速奔跑的緣故吧。
“走，出發！”李冰剛要調轉馬頭，卻見王通從身後拿出了一個布袋子，恭敬的遞給了馬上的李冰。
李冰隔著布包撫摸著熟悉的質感，一瞬間就覺得三年前的自己回來了！
心底所有的顧慮，煩躁，焦急，無助，全部都被趕到了內心的一個角落不去理會。
灰黑色的麻布包被李冰扔到一旁，出現在李冰手裏的，是一麵用木頭雕刻而成惡鬼麵具，麵具後來被李冰送給了程處默，李冰沒想到孟合王通竟然根據自己的記憶又從新給李冰雕刻了一個一模一樣的！
李冰熟練的將麵具戴在臉上，隔著麵具的兩個洞再也看不到迷茫的眼神，剩下的隻有冰冷！
那個隴右的打柴人，回來了！
那個被羌人恐懼的惡鬼，再一次出現在了這片蒼茫的戈壁上，見證這一切的隻有戈壁上千年不絕的風，和萬古不變的烈日！
權旭見到陽光照射在黝黑的木質麵具上，配合著李冰青黑的盔甲和手裏精鋼製成的馬槊，簡直不要太帥。
推了推王通說道：“原來你家侯爺就戴著這麵具在戈壁上打柴的？”
“不錯！”王通的眼神裏充滿了激動，眼見著曾經那個在戈壁上廝殺千裏的千年成了一個每日待在家裏不敢進長安的敗家子，無論是孟合還是王通，心裏都替李冰感到一陣的不值。
在回到蘭州之後孟合王通兩個人，就挑選木料開始雕刻這個麵具，直至所有人攻下陽關之前，麵具才雕刻完成。
現在才出現在李冰的手裏。
“給我也整一個！”權旭的眼裏都是小星星，不由幻想著自己戴著惡鬼麵具在羌人騎兵之中肆意揮舞著自己的馬槊，那樣子一定很帥！
“在隴右戈壁上，隻能有一個惡鬼！那就是我家侯爺！你……雕個別的吧！”王通輕蔑的看了一眼權旭，李冰的惡鬼名號是經曆了三年廝殺之後，活生生殺出來的！
“行！我想想雕個啥。”權旭這功夫哪有時間注意到王通輕蔑的眼神，光顧著幻想自己帶著麵具殺敵的樣子了。
權旭沒想到，自己的一個貪玩的想法，竟然創造出一支全員佩戴麵具的惡鬼軍團，裏麵士卒甲胄可能不一樣，使用的武器也不一樣，但卻統一的佩戴著各種各樣的麵具，有木質的，有鐵質的，玉石的，甚至還有黃金製成的！但這隻軍隊的首領，永遠是一個戴著破舊木質惡鬼麵具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