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夢裡
郎默怔住, 他扭頭看向秦淵。
秦淵看到他手機上的那條簡訊，也愣了一下。
有旁人在，郎默也沒大聲說話, 他蹙眉低聲對秦淵問道：「柳乘月死了？」
秦淵懷裡還抱著一個小孩子，聽到郎默這話, 他下意識搖頭，聲音有些啞, 還帶著些驚異：「應該不可能。」
以柳乘月的性格，要說就這樣死了感覺不太可能, 他不像是沒留後手的人。
郎默屈指在桌上敲了下，低眉垂眸道：「他現在心裡有牽挂的人, 我也不信他會就這麼死了。」
秦淵若有所思, 「不過以他喜怒無常的表現，做出些出乎人意料的決定也說不定。」
倆人同時對視了一眼, 就算是秦淵，也琢磨不透柳乘月到底想要做什麼。
出了柳乘月這事, 倆人也沒心情繼續在警局。
秦淵把小孩交給警察，準備到胡云喜那裡問問柳乘月到底什麼情況。
倆人坐飛機回來加上在警局耽誤的時間, 等到小區的時候已經是後半夜了, 在樓下能看到胡云喜的客廳燈還亮著，看來他和喵五也沒心情睡覺。
郎默心事重重地走上樓，按響胡云喜家門鈴。
胡云喜打開門, 看到倆人側身讓開, 他臉上沒了笑, 似乎在思考著什麼，跟倆人打了個招呼：「你們回來了，柳乘月死了你們知道嗎？」
「剛剛收到喵五的簡訊。」郎默回了一句，跟秦淵一前一後走進客廳。
喵五拿著手機，手指快速滑動著屏幕，抽空抬頭跟倆人說道：「我從論壇上看到的，據說柳乘月被眾妖圍剿，眾妖親自動手，已經確定死了，屍體都涼了。」
郎默坐在沙發上拿出手機，秦淵就坐在他旁邊，跟他一起看著手機。
可惜的是，郎默這個論壇設置的是代碼，秦淵看不懂。
「……」秦淵若無其事地收回目光，拿出自己手機。
剛登陸論壇，郎默就感覺手機卡了下，這是以前從來沒有過的情況。
可想而知，現在登陸論壇的妖有多少。
點進論壇，首頁高高飄著一個置頂的紅色帖子。
標題簡單明了——【柳乘月死了！！】
這五個紅色大字有些灼目，刺眼到讓人不想多看。
郎默點進去標題，帖子已經刷到了恐怖的上萬條。
【柳乘月死了！！——吃瓜群眾
柳乘月死了！！！！死了！！！我親眼看到的！！】
這個樓主的語氣很震驚——【那時候我在樹上吃著香蕉，突然看到一個黑衣男人出現在我下面，長相普通，嘴角流血，身上都是傷！那妖力濃郁的，在他靠近我的時候，我樹旁的鳥獸盡皆散盡！！】
【我手上的香蕉皮都被嚇得掉在地上了，黑衣男人看了我一眼，我的媽呀，那眼神，嚇死我了！】
【你們知道什麼是死亡的凝視嗎？！那就是！！】
【黑衣男人剛來沒多久，突然又傳來幾道妖力，天地良心，平常我這小樹林連個鬼都沒有，今天卻接二連三出現妖，嚇死我了！！】
【這個男人我雖然不認識，但我知道後面來的那幾個人。胡家妖嬈的大小姐，黃家那位天資出眾，氣質疏朗的繼承人，還有……】
【我聽到他們喊黑衣男人柳乘月！！我靠對這個傢伙久仰大名了啊！！做事出了名的讓人恨得牙痒痒！！！】
【然後，我親眼看到柳乘月在他們的圍攻下，被打回原形，變成一條黑色巨蟒，然後又被當頭敲死，要不是胡家和黃家的那兩位阻止，我看其他人恨不得把柳乘月分屍！！我在樹上快嚇尿了，動都不敢動！！這些妖怎麼這麼可怕啊啊啊！！】
【趁機拍了兩張柳乘月的照片，高糊，你們將就點看！！】
下面貼了兩張照片，一張是黑衣男人長身玉立，靠著樹喘息的模樣。
用的是一張再普通不過的路人臉，滿身血跡卻嘴角上揚，眼神中透著一股子微妙的輕蔑。
另一張——
一條數十米長的黑色大蟒蛇頭顱高抬，猩紅的舌尖若隱若現，同樣猩紅的紅色眼眸冰冷無情，像是透過照片在打量著誰。
但這張照片蛇身已經沒有一塊好的地方了，整個蛇身上都是傷痕，滿地都是鮮血。
那眼神與其說是冰冷，也更像是失去焦距的茫然。
不遠處，在他視線之中，是一朵藍紫色的小野花，藍紫色的花瓣上沾上幾滴鮮血，漂亮得奪目。
郎默只看到這，他移開視線，就算他之前還說對柳乘月無感，但看到這個帖子也覺得身體發涼，他驀地伸手拉住秦淵的手。
「還好你沒樹敵。」
當年的秦淵同樣化龍失敗，同樣失去不少修為，如果秦淵也像柳乘月這樣樹敵無數，等待他的差不多也是結局。
如果柳乘月不是化龍失敗，以他的實力，是絕對不會殞落的。
秦淵放下手機，回握住郎默的手，一冷一熱的溫度正好互補，就像倆人的性格一般。
輕易地看出郎默的后怕，秦淵低笑著安慰：「別怕。」
「我不是柳乘月。」
郎默深吸一口氣，第一次生出想要回到兩百年前的想法。
如果那時候再次遇見秦淵，他一定會對秦淵說：你這麼好，肯定能化龍。
秦淵像是能看出他的想法，捏了他掌心一下，「如果重新回到兩百年前，你可千萬不能讓我化龍成功。」
他說這話的時候，聲音低低的，帶著一絲說不清的取笑。
郎默抬頭，疑惑：「為什麼？」
「成功后我們就不會再在一起了。」秦淵認真地凝視著他，「這些話我只說一遍。」
「默默，如果給我一次重來的機會，在化龍成功和你之間，我會選擇你。化龍失敗可以再來，但是你，是唯一的。」
當年的秦淵感情淡薄，如果那時候真化龍成功，肯定二話不說直接離開，能不能再次遇見郎默都不一定。
就算遇見了，還能不能同時對彼此心動——
都是未知的。
郎默眨了下眼睛，「你真肉麻。」
但是他從知道柳乘月死後一直提著的心卻漸漸放下了。
一旁的喵五和胡云喜受不了的抖了下身子，胡云喜嘀咕道：「真噁心。」
「這麼說起來，那個陳什麼來著，也就安全了吧？」喵五翹著二郎腿，「柳乘月死了，也沒人去找他了。」
秦淵眼眸神色加深，「誰知道呢。」
遠在千里之外的陳辰在夢中突然被驚醒，大夏天的，他還開著空調，但卻一身冷汗，把身下的涼席都染濕一片。
他睜大了眼睛，在黑暗的房間里看了一會兒，一股子莫名的心悸感纏繞著他，讓他心裡難受得緊，有一種想要哭的衝動。
陳辰摸了下眼角，發現自己真的流下了眼淚。
他躺在床上愣愣的，清澈見底的眼睛不知道在看著什麼，只覺得心裡空落落的像是被誰挖走了一塊。
睏倦再次襲來，陳辰閉上眼睛，陷入沉睡。
他做了一個夢。
一眼看不過去沒有盡頭的樹林，大樹枝葉繁茂，遮天蔽日，頭頂上只有隱約灑下的陽光。
鳥鳴蟬叫聲清脆又悅耳，絲毫沒有夏日炎炎的煩躁。
藍紫色的小蝴蝶趴在一朵藍紫色的小野花上嗅著花蜜，沉浸在花香中半天都一動不動的。
這時不遠處傳來一陣窸窣聲，小蝴蝶往那邊看了一眼，是一條小小的細長黑蛇。
黑蛇停在野花不遠處，嘶嘶吐著蛇信。
大概因為天氣熱，小黑蛇也在草地上一動不動的。
小蝴蝶撲扇著翅膀，輕盈地落在小黑蛇的蛇尾處，翅膀扇出的涼風讓小黑蛇眯起那雙猩紅色的眼眸，也沒管那小蝴蝶。
小蝴蝶繞著它飛了一圈又一圈，最後停在小黑蛇的頭頂，像是在它頭頂戴了一朵藍紫色的花。
小黑蛇不用看自己的模樣都能猜到自己現在的形象，它噗嗤一聲笑出聲，下一秒，身形一變，黑蛇消失，原地出現一個穿著黑色勁裝的少年。
少年黑髮紅眸，雙手環胸，站姿不甚正經，表情也不太友善，渾身上下都散發著陰寒的冷戾感。
但偏偏他頭頂上的那隻小蝴蝶化解了他身上的戾氣，憑白無故讓他看起來多了幾分……可愛。
小蝴蝶不懂他為什麼會從蛇變成人，隱約明白這是同類。但炎熱的天氣，少年身上散發的涼氣卻很吸引它，它依然停在少年的頭頂上。
少年走到湖邊，看著自己頭頂上那隻呆蝴蝶，眼睛眯了又眯，最後手掌一揚，把小蝴蝶捉到自己手心中。
「敢在我頭上撒野，聽過我柳乘月的名字嗎？」
小蝴蝶在它手心裡撲扇著翅膀，還真不知道柳乘月是誰。
柳乘月又噗嗤一聲笑出來，暗笑自己真是傻了，跟一隻尚未完全開竅的蝴蝶扯什麼。
他放開蝴蝶，自顧自往前走著。
小蝴蝶見涼氣不見了，有點著急的跟在他身後。
柳乘月往左，它就往左，柳乘月往右，它就往右。
沒走多遠，柳乘月就煩了：「不準跟著我！」
小蝴蝶很急，想要說話，但是它現在還不會，知道自己想要表達什麼，卻無奈不會說話，表達不出來。
柳乘月見此更煩，指尖一道紅光閃了下，這紅光直衝小蝴蝶而去，卻不見惡意。
小蝴蝶也沒躲，任由紅光沒入自己體內。
然後藍紫色的小蝴蝶身上閃著紅光。
柳乘月坐在地上，盤膝撐著下顎看著這小蝴蝶。
他只是心血來潮想要助這小蝴蝶一臂之力，至於他的力量到小蝴蝶身上到底會發生什麼樣的變化，他就不太關心了。
小蝴蝶身上紅光大盛，過了一會兒，在柳乘月都要等睡著的時候。
一個藍紫色眼眸的少年出現在原地，他皮膚白皙，神色茫然，全身不著衣物。
「……」柳乘月耳尖有點紅，脫下自己外套扔到他身上，「穿上！」
少年身上半披著黑色外套，他走向柳乘月，拽著柳乘月的衣袖，眼神清澈見底，比溪水還要乾淨，聲音澄澈：「哥哥。」
柳乘月耳朵一麻，差點跪下。
他邪氣笑了一下，表情恣意，「這聲哥哥叫得真好聽。」
心裡想的卻是：還好是坐著的，要不然這聲哥哥就把他喊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