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打臉渣男!

  作者碼字不易, 多多訂閱正版章節, 達到規定比例就能看啦!  「1866開方呢?」封睿說了個自己也完全心算不出的數字。


  這一次,邱明泉沒有立刻回答,漆黑的眼睛閉上了,長長的睫毛顫動了幾下,才清晰而肯定地道:「43.2。」


  手動輸入的計算器屏幕上,答案也即刻顯示出來:43.1972。


  封睿倒吸了一口冷氣,又忍不住張口問:「那92的立方?」


  「778688。」不涉及到小數點四捨五入, 邱明泉只頓了那麼幾秒, 飛快張嘴報出了答案。


  封睿心底一陣震撼,半晌后, 由衷地說了一句:「你真厲害。」


  他自己的數學成績本身也算極為優秀, 從小在一些涉及心算的場合,他都是別人艷羨的對象, 而現在,以他的智商, 竟然完敗給這個小民工!


  「嗯……」邱明泉羞澀地笑了,一向平靜的臉上難得地有了點紅暈。


  前世的時候, 雖然初中還沒上完就輟了學,可是他人生中有限的美好時刻,也就是每次數學考試分數下來的時候了。


  數學老師讚賞的眼光,同學偶然的驚詫神情, 那是他僅有的驕傲, 也是他很多年後唯一記得的美好。


  是的, 他就是這樣一個普通人,在前世沒有顯赫身家,沒有幸運奇遇,赤貧開始的童年,伴隨著困窘的家境,命運的戕害,就那麼一直掙扎在社會的最底層。


  端盤子、小保安、扛包,他都做過。


  「你會什麼啊!什麼技術工種都不行!你倒說說,你能幹點啥?」那時候,工頭很不耐煩地點點他,眼裡全是不耐煩。


  「我、我會算賬。」他鼓足勇氣才說出這話來,「我……算算術還行。」


  聽到這話的人都笑起來,工頭更是滿眼懷疑:「小子,你能做會計?」


  「不是,我不懂會計。」他只能垂下頭去,「我就是心算快一點。」


  「歇了吧您哪!這兒有專業的會計呢,人家拿的可是高工資!」


  ……回憶一旦開啟,就有點停不下來,他恍惚地想起前世,覺得就像在眼前。


  「我還會背圓周率呢,上輩子有一次年級數學競賽,我得過獎。」他忽然忍不住,想要向身邊這個隱形的男人說出來,這一點點小小的榮光。


  「圓周率?」


  「真的!」邱明泉聽著他詫異的聲音,急切地想要證明什麼,或許是這一生都沒有什麼機會證明自己,又或者,想在這個陌生又親近的男人面前不要總顯得那麼窩囊和無用。


  「3.14159265358979323846264338327950288……」


  封睿沉默了一下:「你能背到多少位?」


  邱明泉吶吶地停下:「接近一百多位吧,以前可以背到三百位之後的,不過……好多年過去,也就慢慢忘記了。」


  封睿充滿震驚地問:「你怎麼做到的!」


  他知道這世上有很多記憶大師,有的甚至可以背到圓周率千位以後,但是那往往需要專門的訓練,可是這人?


  「沒有太刻意去背啊,數學競賽嘛,老師說這個很可能是考題,就認真看了幾遍……」


  「看幾遍就會了?」封睿提高了嗓門,「你背英文單詞怎麼就不過目不忘?!」


  「我不知道。」邱明泉有點茫然,「就只有這個覺得簡單。」


  封睿有心不信,可是卻有個聲音提醒他,邱明泉沒有說謊。


  在剛過去的期末考試中,他包辦了所有科目,唯獨有一門課,邱明泉堅持自己做,那就是數學。


  在封睿的印象中,人群中的確有一定比例的人,會有超乎常人的計算能力或者記憶力,也可以算是某種天賦異稟。他的身邊,只記得曾經見過一個女孩子有類似的能力,就是他的發小向城的姐姐,鄰居向家的女兒向明麗。


  但是,這時的邱明泉卻是一個從沒接受過任何系統訓練、更沒有受過什麼專業指點的孩子。


  封睿的腦海里不知怎麼,忽然浮現出上一世臨死前,所看到的那個建築民工的模樣。


  黯然的、安靜的。


  臉上風塵僕僕,眉目雖然也算清秀,可卻充滿疲倦。


  隔著擔架看過去的最後一眼,那個無人問津的農工顯得卑微無爭,抓著吊墜的手指粗糙乾裂,勞作的痕迹是如此明顯。


  又有誰會想得到,這樣的一個人,在他幼年的時候,也曾經在某些學科上,有著遠超常人的天賦?

  假如換一個家庭和出身,他又何嘗不能輕鬆前行,命運金貴?


  封睿有點兒怔忪。他魂魄所依的那塊玉石緊緊貼著邱明泉的心口,在聽到他那句由衷的稱讚時,他感覺到的心跳微微加了快,有點兒孩子般的激動。


  封睿忽然有點難受。


  「邱明泉,我認真地,和你做一場交易吧。」


  「嗯?……什麼?」邱明泉一愣。


  封睿淡淡地道,卻字字清晰,認真而鄭重:「我想送你一場滔天富貴。你也答應我,加油讓你自己當得起。」


  封睿不知道,邱明泉到底有沒有聽懂他的意思。


  ——不過,這也無所謂。


  封睿收回思緒:「你算的數字是對的,可是,實際上可能掙不到那麼多。」


  他這一句,把邱明泉一腔熱情瞬間澆滅:「為什麼?」


  「市場是有飽和度的,你想想,越到後來,每一間學校願意掏錢買金筆的人最多有多少?」


  邱明泉愣住了,就算毫無商業頭腦,這時候也想到了這個bug。


  是的,到第五天早上去進貨的時候,本金就已經迅速翻到了五百五十元。


  按照今天這樣的比例,大約可以進到六十支英雄100金筆,再加上八-九支50金雕。


  「我估計,第五天就是市場臨界點了。」封睿顯然也大致算出了結論。


  按照白天邱明泉賣鋼筆的速度,再往後,就算有鋪天蓋地的英雄鋼筆廣告加成,恐怕任何一間學校,一天銷量六七十支金筆,已經是極限了。


  「啊,那看看第五天的銷量,再決定下一天進多少貨嗎?」邱明泉遲疑一下,試探著問。


  封睿「呵呵」了一聲,異常傲嬌地道:「到時候,聽我的就好了。」


  一夜之中,邱明泉接連不斷地做了好些夢。


  夢裡有紛飛的鈔票,有遍地金光閃閃的鋼筆,最後,這些鋼筆越來越多,堆滿了整個破舊的小屋,夢裡的邱明泉帶著整書包的鋼筆,孤零零站在學校門前,卻沒有任何一個人停下來看他。


  然後,就是白天那個婦女忽然跑過來,滿臉譏諷刻薄:「我剛剛從大商場回來,營業員跟我說,英雄金筆全都大跳水降價啦,一元錢一支!……」


  邱明泉大叫一聲,大清早的從噩夢裡驚醒過來,滿頭是汗。


  還好,是夢啊!


  他偷偷扒開書包往裡面看了一眼,看見了那些滿滿的零鈔,「怦怦」狂跳的心才安定了些。


  第二天,他迅速地沿著昨天一樣的行程,再次搭車來到了東申市的淮海路上。


  依舊是昨天的精品商廈,依舊是三樓的文具櫃檯,這一次,他拿出了一百三十多元。連本金帶利潤,他這一次進了十二支英雄100,三支50金雕。


  王娟驚奇地盯著他,心裡大概猜出了這孩子是在進貨販賣。


  就在昨天,她這個文具櫃檯的生意奇怪地好了許多,比平時的銷量幾乎翻了一番。


  打聽了一下,她才知道都是聽了廣播里的廣告,看了報紙上的江委員出訪新聞才慕名而來的。


  看著邱明泉再次進貨離開,王娟心裡一陣驚嘆——這孩子,可真頭腦靈得很哪!


  旁邊,文具組組長趙德成叼著牙籤,走過來:「今天英雄筆的銷量怎麼樣?」


  王娟努努嘴:「又得去庫房拿貨了,那孩子剛剛買了十幾支走。」


  趙德成大吃一驚:「什麼?二道販子嗎?」


  王娟喜滋滋地點點頭:「管他做什麼呢,賣出去就好唄。」


  趙德成一臉正氣:「那怎麼行,我們正規商場,哪能和這種搞投機倒把的攪在一起!下次不準賣給他。」


  王娟吃驚地看看他,撩了撩剛燙的大波浪:「組長,你這話可不對,我賣出去,這是我的業績,人家合法地來買,我憑啥不賣呀?我不賣,月底評優,你給我補?」


  趙德成生氣地甩了甩袖子,被這席話噎住了。


  邱明泉今天換了一家中學,這家的家長會比正紅中學召開晚上一天,恰好讓他們的販賣計劃從容錯開。


  有驚無險地,和昨天一樣,邱明泉進的這十一支金筆,也都非常順利地脫了手,就連那三支被加價賣到二十八元的50金雕筆,也都無一跑單。


  ——英雄金筆廠的廣告正在繼續,熱銷的勢頭也正在上升。封睿深知這次英雄鋼筆在國內掀起的熱潮。


  本以為在第五天會銷量到頂的他們,一直到了第七天,終於真正遭遇了市場飽和。


  各個家長會快要結束了,果然,第七天的金筆沒有銷售完,最後剩下了大約十多支英雄100和兩支50金雕,押了大約兩百多元的貨在手中。


  邱明泉有點發愁地看著書包里的積壓存貨,一時間都忘記了自己這些天賺的錢。


  封睿淡淡道:「把剩下的資金,全都再進貨吧。」


  話一說完,封大總裁不由得有點傷感——什麼時候起,已經習慣了把幾百元的錢也稱之為「資金」了呢!

  「什麼,還進貨!」邱明泉吃了一驚,「不是已經壓了貨在手裡嗎?」


  「你是總裁,還是我是總裁?」……


  接下來,封睿指點著邱明泉進城,這一次,目標不再僅僅是精品商廈,振興商場和觀海商場等著名的大商場,把英雄鋼筆的專櫃都跑了個遍。


  果然,就在這幾天,一家商場的英雄金筆已經出現了缺貨的情況!


  封睿一看到這個跡象,就果斷出手,叫邱明泉趕到其他幾家商場,將手裡的一千元錢,傾囊而出,全部換成了金筆。


  三天後,各大商場全面迎來了英雄金筆的斷貨時代。


  其實不只是東申市,全國的櫃檯也都如此,面對著全國鋪開的國產精品金筆廣告,又正值寒假,很多家長都在考慮給孩子買一支好鋼筆開學備用。


  這一下,就連英雄金筆廠也大為意外,產量沒能跟上。


  那個時候,還沒有「飢餓營銷」的說法,可是天天聽到收音機和電視里的廣告誘人心動,就是買不到,就形成了始料未及、一筆難求的局面。


  這一切,邱明泉不知道,可是封睿卻能敏銳地猜到。


  就在全面斷貨開始的這幾天,他叫邱明泉每天帶上一部分金筆,遊走於各大商場的文具櫃檯邊,一旦聽到有人有明確的購買慾卻失望而回時,邱明泉就趕緊跑過去,掏出琳琅滿目的品種,供人挑選。


  棗紅筆身的、全銀筆身的、銀帽黑身的……進貨時就有目的地配置合理,賣起來,也任挑任選。


  ……精品商廈文具櫃檯的幾個營業員算是服了。


  原先雖然知道這孩子每天來買這麼多筆是去販賣,可到底賣到哪裡去,一直是個謎團。


  現在倒好,人家就在他們國營店的眼皮底下倒賣!


  偶然有顧客疑惑真假什麼的,那孩子還一臉無辜指指這邊:「我就是從這裡進的呀。」


  得,現場提供專櫃驗貨啊這是!


  吐槽歸吐槽,櫃檯里的英雄金筆還是徹底斷貨了,來購買的顧客絡繹不絕,催促了廠家幾次都說產能不足,商廈的領導都沒轍。


  三兩天下來,他們已經知道這孩子一支筆加了多少價,不得不說,在這一筆難求的時候,封睿定的價格正好卡在某個深諳顧客心理的節點上,讓你覺得肉疼,但是又沒有生氣到拂袖而去的邊界。


  這孩子幾天賺到的,只怕夠他們這些國企營業員幾個月的工資呢!


  特別是小心眼的櫃檯組長趙德成,更是心裡不爽到極點,看著這小鬼就怎麼看怎麼不順眼。


  這天,邱明泉正在和一個顧客討價還價:「真的不行,叔叔,這筆我就賺兩元錢……」


  「兩元還少嗎!你這一天賣幾十支筆,小小年紀就敢投機倒把!」


  一隻手忽然從背後伸過來,狠狠抓住了邱明泉的小手,一把把他手中的金筆搶了過來。


  邱明泉愕然抬頭,看著一身筆挺中山裝的趙德成:「叔叔……您幹嗎搶我東西?」


  趙德成噎住了。


  這小鬼,果然狡猾又壞,不辯解,卻把搶東西的帽子扣給他!


  他蠻橫地把邱明泉手裡的書包搶過來,裡面滿滿的金筆盒往地上一倒:「搶?我還要砸了你呢!」


  「咕嚕嚕」地,一堆筆盒落在了地上。


  ……


  二樓的樓梯上,兩個中年男子正並肩前行。


  精品商廈的曲總經理笑著看著身邊的老同學魏清遠:「恭喜恭喜,沒想到你從燕京調動到了東申市,我們這一屆的大學同學,在燕京一做十幾年的,就只有你了吧。」


  魏清遠搖頭苦笑:「我是喜歡做研究的,你不是不知道。這次要不是鞏校長來東申市就職,非要帶我一起來,我寧可在審計署做事。」


  曲逸飛感慨萬分:「這可由不得你了,如今的形勢,國家正缺人,尤其是懂市場經濟的人。我們這幾屆的師兄師姐們,幾乎個個被緊急啟用了。」


  魏清遠笑笑:「你不也是,這個年紀就被提拔到了總經理的位置。」


  曲逸飛搖頭,放低了聲音:「我也在摸著石頭過河,對了,你接觸的層面高,你覺得,股份制改造真的可行不?」


  魏清遠推了推眼鏡,神色鄭重起來:「你應該比我還知道吧?就在去年,豫園商場成了東申市首批改為股份制的企業之一。聯合了幾十家國營和集體商店,組成了一個大的、統一的股份有限公司,以集中優勢擴大經營規模。你總該知道,他們發行了股票,反響非常好,那麼你們為什麼不行?」


  曲逸飛眼中光芒閃爍:「對!我也覺得,這個方向非常值得嘗試——你不知道,這些天,我琢磨了不少調動積極性的辦法。說到底,股份制的嘗試,把職工的切身利益和單位聯繫在一起,才是最有力的舉措!」


  魏清遠悄悄指了指北方:「你們身在企業,放手一試吧,政策一定會大膽得叫你吃驚!」


  曲逸飛心中直跳,有點激動起來,這位同窗最得恩師鞏校長的器重,這次鞏校長受命出任人民銀行東申市分行副行長,堅持把得意門生魏清遠從人教司帶到了東申市,這裡面的意味,不言而喻。


  他鄭重地點點頭:「我明白了,我會趕緊和上面建議,放手試試!」


  魏清遠含笑道:「對了,我想來你們這兒買兩支金筆送人,帶我去文具櫃檯?」


  曲逸飛一拍大腿:「你早不說!英雄金筆斷貨很久了,就算是我,現在也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你別急,過一陣到貨了,我給你留著。」


  魏清遠笑著道:「我不知道你如今在這裡履職啊,要不然,前些天也不至於加價在人手裡買了一支。」


  曲逸飛這可就吃了一驚,又覺得好笑:「這都能販賣,心思這麼活?」


  魏清遠哈哈笑起來:「而且做這事的,是個小孩子。不瞞你說,我那天買了筆以後,非常感慨。」


  「感慨什麼?」


  魏清遠眼神堅定:「市場經濟勢在必行啊。群眾的嗅覺和智慧早已經走在了前面,就連一個小小孩童尚且都能懵懂地走出這一步,我們還有什麼猶豫的?」


  曲逸飛驚奇極了:「你說的,倒像個奇聞異事了。真的是個孩子,販了金筆去賣給你?我怎麼有點不信啊!」


  魏清遠踏上了三樓,目光無意識地向前一望,正望見一張小小的臉,立刻呆住了。


  半晌,他嘴角浮起了一絲笑意:「不信?那我今天就證明給你看看。」


  ……


  「不準在這做生意!不然信不信我叫警察抓你!黑心加價,倒買倒賣,這是要坐牢的!」趙德成冷笑著。


  這還是市場經濟沒有放開的年代,後世遍地都是的販賣,在這時,還有一個不太端正的名稱「投機倒把」,在絕大多數人心裡,這就是不光彩的、需要遮遮掩掩的。


  邱明泉:「封先生,怎麼辦?」


  封睿怒道:「你沒偷沒搶,怕他幹嗎!」


  邱明泉倒不是怕,只是前世極少有和人爭吵的時候,沒有太多口才,他定定神:「叔叔,我沒做違法的事。我用自己的錢買的,買我金筆的人也都是心甘情願。您不能這樣。」


  他年紀小,氣勢不足,這樣和和氣氣地說著話,趙德成越發得理不饒人。


  他扭頭就沖著樓下扯著嗓子喊:「保衛科,快點來人!三樓有個投機倒把的小販子,你們快來處理!」


  沒片刻時間,商廈保衛科的兩個人就來了,一老一少,年紀大點的正是保衛科科長。


  趙德成趾高氣揚地把事情說了一遍,直聽得保衛科長一愣。


  這事從來沒遇到過,趙組長說的好像挺有道理,前幾年,廣播里不是播過,嚴重的投機倒把罪還槍斃過人?


  這個時代,大多數人的思想,確實還停留在僵化的階段。


  「你這小孩,怎麼能這樣做呢?」年輕一點的保衛科科員看著邱明泉,不客氣地就說話了,「快點走,不然把你扭送到公安局了!」


  保衛科科長擺擺手,倒是和氣得很:「小朋友,你做這事,誰教的?」


  「肯定是家裡大人教唆的!」趙德成惡狠狠地恐嚇道,「要我說,得連著他家大人一起抓!」


  「搞得定不?不如我來給你示範一下?」封大總裁又躍躍欲試了。


  「你不會又要打人吧?」邱明泉狐疑地問。


  「那必須不會。」封睿淡淡道,「這種時候,我們講究一個以德服人。」


  「是有人教導我。」半大的孩子,慢悠悠地環視了一下身邊的商場工作人員,還有好奇圍觀的一些顧客,聲音不大,卻清晰極了,「鄧爺爺啊。」


  「鄧爺爺?你家大人嗎?」保衛科長沒醒悟過來。


  邱明泉悠悠地指了指北邊:「小平爺爺說的啊!」


  他老神在在地皺著眉,鄙視地看著趙德成:「你這樣不行,不關心國家大事啊。三年前鄧爺爺就說了,貧窮不是社會主義,我不偷不搶的,用勞動和智慧致富,又有什麼錯了?」


  周圍的人都是愣愣的,這小孩,太厲害了吧?

  趙德成臉一紅:「小平同志叫我們勤勞致富,你這叫不勞而獲!對對,轉手就倒賣,這不是不勞而獲,是什麼?!」


  邱明泉看看他,那眼光有點冷冷的,帶著不屑。


  「你這麼大的人,怎能胡說八道呢?」他嘆了口,小孩子這種口吻,尤其有殺傷力,「我分析你們的出貨量,調查附近學校的需求,到幾家商場輪流觀察,在這裡整整一天,就啃了一隻饅頭,水都沒喝上一口,怎麼能說我不勞而獲呢?」


  周圍的圍觀群眾:「……」


  服氣了這個!

  王娟在櫃檯里聽得又是驚訝,又是心軟,隔著玻璃櫃檯將自己的杯子遞出來:「來來,孩子喝點水。」


  邱明泉跑過去感激地接了過來,「咕嘟嘟」也不客氣,就喝了大半杯。


  「謝謝阿姨。」佔據了邱明泉身體的封大總裁收起了凌厲,濕漉漉的眼睛里含著淚花,「您比我媽還好呢。」


  王娟「撲哧」一笑:「那你媽呢?怎麼不跟著你,叫你一個人來。」


  邱明泉眼圈瞬間就紅了:「……我媽早死了。」


  意識角落裡,真正的邱明泉滿頭黑線:「喂,封總,戲過了吧?我是被人遺棄的,爹媽應該還活著呢?」


  「拋棄小孩子的人,活著你就當他們死了吧!」封睿斬釘截鐵。


  「……」


  王娟是文具組的老營業員,趙德成仗著家裡表親關係升上來,她本就不服氣他,現在一看邱明泉這可憐的小模樣,當媽的一顆心軟得一塌糊塗,立刻就在一邊幫腔了。


  「李科長,我覺得這小娃娃說的蠻對的。」她慢條斯理地點著用鳳仙花汁塗的紅指甲,「這可是人民群眾的商場,憑什麼不叫人民的小孩進來呢?你們說是吧?」


  四周就有圍觀的群眾跟著起鬨,都覺得好玩:「是啊是啊,我覺得這小孩說的對!」


  「王娟!我警告你,不要跟犯罪分子沆瀣一氣!」趙德成目露凶光,手指著王娟,「這個月的評優獎金十元錢,你還要不要了!」


  忽然地,一個聲音從人群背後冷冷傳出來,帶著威嚴。


  「誰這麼厲害,評優一句話就不給了?你們文具組的評優,就是這樣做的?」


  趙德成和王娟看清來人,全都猛然一愣。人群中走出來的男人,不正是商場新提拔的曲總經理嗎?

  曲經理年輕力壯,正經財經院校本科畢業,是這一批商業戰線被提拔的年輕幹部,思想活躍,在商場的經營雷厲風行,可厲害呢!


  今天他正陪著老同學在各層巡查和參觀,在外面已經悄悄聽了一會。


  一開始還忍著火,直到聽到趙德成那句威脅,實在是氣得不輕。——都說老國企作風混亂,沒有規章制度可循,果然,今兒就親眼見到了!


  曲經理撥開人群走進來,冷冷地瞪著趙德成:「文具組組長是吧,好大威風,好大煞氣啊。」


  大冬天的,趙德成的汗都快下來了。


  這可是剛剛上任的總經理,聽說上面很是器重。新官上任三把火,誰知道那把火燒到哪裡呢?……


  曲逸飛轉過頭,和氣地對邱明泉道:「小朋友,假如商場真的不給你在這裡賣筆,你要怎麼辦啊?」


  面前的小孩烏溜溜的眼珠看著他:「您不會的。」


  「哦,為什麼?」


  「您是商場的大領導吧?」真正的封大總裁觀察著他,神態天真而狡黠,說出的話,卻石破天驚。


  「第一,你們沒有明文說不準在貴商場的地方交易,就算派出所來問,也不會支持的;第二,商品流通和加價販賣,只要是願打願挨,又不危害國計民生,就不是錯誤,相反,是市場必要的潤滑劑嘛。」


  櫃檯里的王娟聽著聽著,一口水就從搪瓷杯子里噴了出來。


  ——哎喲!

  這說的都是什麼啊,比他們商場的大領導在元旦動員會上,說的還好聽呢!

  曲經理更是驚地微微張開了嘴,這這……這孩子才多大?是修鍊成精的千年老怪,還是家學淵源?


  這一大堆詞語,叫他這個財經大學畢業生,也挑不出來什麼毛病啊!


  愣了半晌,他笑了。


  他親自彎下腰,把落了滿地的筆盒全都撿起來,裝在了邱明泉的書包里。


  「小朋友,你說的非常好。」他轉過頭,不怒自威地看著趙德成,「只要是我們商廈的顧客,我們就會歡迎。早就和你們說過,『為人民服務』不是一句空話,像你這樣,不聽新聞、不學新精神的。遲早要被時代淘汰!」


  趙德成臉漲得通紅,腿肚子發軟,卻一句話也不敢回嘴。


  曲逸飛又看了看保衛科的兩個人,臉色同樣嚴肅:「身為保衛科的同志,更應該懂一點法律。這孩子沒有做錯任何事,相反,他購買了本商廈的東西,在這間商場里,你們更有保護他這個小顧客的義務。」


  李科長臉漲紅了:「總經理,我、我們懂了。下次一定會去好好學習!」


  曲經理看著趙德成,想著剛剛自己還和老同學信誓旦旦說要搞好經營的大話,就越發覺得丟臉:「這麼小的孩子,都知道觀察斷貨,你身為文具組的組長,假如平時用心點,難道不應該早點申請進貨?」


  王娟不失時機地插了一刀:「我們好幾天前就往上彙報了,說是英雄金筆賣得好,組長說不用我們管呢。」


  這個趙德成,仗著自己家和老領導有點親戚關係,不尊重她們這些一線的老員工,王娟早就瞧他不爽了!

  曲經理含怒再瞪了趙德成一眼:「這樣負責的營業員,評優獎金一分錢都不準少。你再干不好,就退位讓賢!」


  趙德成哈著腰:「領導教育得對!我知道了,一定會去好好學習!」


  曲逸飛再次笑著拍了拍邱明泉的頭:「小朋友,你放心在這裡,我們精品商廈,歡迎所有的顧客,也歡迎你!」


  分開人群,他走向遠遠站在一邊的老同學。


  他身後,邱明泉沒有看到魏清遠,又開始若無其事地吆喝:「諸位叔叔阿姨,看看這些金筆吧。保證貨真價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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