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鎖龍台04
《佛系大仙女》與《大農場主》 她穿著拖到腳底的長裙, 露出幾根漂亮的腳趾頭。衣領裹住脖子,遮住青紫的勒痕。
葛青一直陪著她,並對毛小莉說道:「今晚我陪琪琪睡吧。」
毛小莉點頭:「好。」
晚上,一抹月光通過窗帘的縫隙, 溜進卧室。卧室大床上睡著兩個女孩子,窗帘無風自動,一晃一晃, 詭譎不已。
葛青猛地睜開眼, 看向窗戶。發現窗帘被風吹動,先是覺得風大, 之後渾身僵住。她記得很清楚,睡前已經關緊門窗。所以現在窗帘怎麼會動?
還是說什麼東西打開了窗戶?
葛青吞了吞口水,不敢動。死死盯著前面吹動的窗帘,那裡出現一個影子,黑漆漆, 面朝著她, 盯著她。
眨眨眼, 緩解瞪太久的酸澀感。葛青動了動身體, 猛地掀開被子打開床頭燈。燈光照亮整個卧室,舞動的窗帘突然靜止不動, 黑影也消失不見。
葛青不敢放鬆,拿起手機看了下時間, 轉身就想叫馬琪琪一起到毛小莉卧室去睡。
但她剛動了一下, 全身僵硬。
有東西靠近她的脖子, 觸感粗糲。她緩緩低頭看手機,黑色的屏幕上倒映出脖子和背後的情景。她的脖子上套了一根麻繩,像有生命一般縮緊。
背後貼著她的東西是馬琪琪。
馬琪琪眼球上翻,眼睛里全是眼白。嘴巴大張到扭曲的地步,紅色的舌頭垂到脖子處。她脖子上的青紫勒痕深深凹陷進去,幾乎勒斷頸骨。
葛青看了一眼,嚇得蓋住手機,假裝什麼都沒發現。「琪琪,不如我們去找毛小莉一起睡吧。」
「我不認識她,不想跟她睡。」
葛青深吸口氣,猛然將手機砸向馬琪琪的臉,兩手抓住脖子上的麻繩,向下委身,掙脫開麻繩朝著卧室門口邊跑邊喊:「救命啊!!」
匆忙向前跑,卻撞到了什麼東西。葛青整個人向後彈,抬頭看,眼前是一雙腿。馬琪琪被吊在半空,形容猙獰恐怖的盯著她。
一根麻繩出現在葛青面前,葛青本來掙扎的動作慢慢停止。眼前的麻繩好像有著難以抵抗的吸引力,葛青被迷惑,逐漸將自己的脖子套了進去。
麻繩陡然縮緊,葛青也清醒過來。正掙扎間,卧室門被踢開,兩個身影跳進來。陳陽摘下腕間紅線,朝吊在半空的馬琪琪鞭打過去。
伴隨一道慘叫,一個紅色鬼影被從馬琪琪身體里鞭打出來。蒼白臉色、猙獰面孔,舌頭長至胸前,頸骨斷裂,周身紅光,可知這是一隻沾過人命的吊死鬼,已成厲鬼。
陳陽接住馬琪琪,將她放倒在床上后將吊死鬼的麻繩從葛青脖子上拿下來。至於厲鬼則由寇宣靈負責。
「……如臣所上,佐臣討伐,立時消滅,如玄都鬼律,急急如律令。」寇宣靈左手掐手決,右手拎六面古銅製正方體,形如骰子的法器,將吊死鬼收進法器里。
陳陽將馬琪琪交給葛青,葛青忍不住伸手去探馬琪琪的鼻息。
「放心。鬼上身而已。」
葛青鬆了口氣的同時,心又被這句話吊到嗓子眼:「我剛剛在窗帘下看到一個黑影,就是那東西上了琪琪的身?」
「不是。她在白天的時候就被附身了。」
「什麼?」
「寡言少語,躲躲藏藏,腳後跟踮起,鬼上身。」
葛青搓了搓胳膊:「不是吧。我以為琪琪只是被嚇到才——」
一想到她陪了鬼上身後的馬琪琪幾乎一整天,還跟她睡同一張床好幾個小時,她就忍不住后怕。
「你們怎麼不告訴我?」
陳陽:「馬琪琪是被吊死鬼附身,怨氣、陰氣很重,加上受到不小驚嚇,魂魄不穩。須趁吊死鬼不備,鞭打出馬琪琪身體,才能保證馬琪琪魂魄不會同時被打散。」
馬琪琪身體虛弱,陳陽的紅線本來就能直接鞭打魂魄。一不小心,直接把馬琪琪的魂魄打散一個,都能導致馬琪琪出現問題。
「那琪琪會出現什麼後遺症嗎?」
「不會。事情解決後去看醫生,養養身體,多曬太陽。」
葛青道了聲謝,便專心照顧馬琪琪。
陳陽好奇的看著寇宣靈手裡的骰子,古銅製,六面刻有經文。他問道:「上面刻了什麼?」
「《女青鬼律》。」
《女青鬼律》為正一經典戒律,記載萬鬼姓名吉凶,由太上老君敕張天師,制伏萬鬼。原本是太上老君不忍心見民間厲鬼邪祟作亂,賜予張天師女青鬼律制伏萬鬼。
「為什麼用骰子裝鬼?」陳陽記得以前天師都用酒罈子抓鬼,怎麼現在流行用骰子了?
「方便。」寇宣靈一邊拋著骰子一邊說道:「以前的酒罈太大又很笨重,而且脆弱不保險。雖然鬼在裡面破壞不了酒罈子,可要是一不小心砸地上,或者一塊石頭砸上去。酒罈子一碎,千辛萬苦抓來的厲鬼就跑了。而且酒罈子太笨重,不可能隨身攜帶。」
陳陽點頭贊同。酒罈子抓鬼確實有諸多不便,但用酒罈子抓鬼是為了渡化厲鬼。實在無法渡化,就只能煉化成為上好的抓鬼材料。
「現在不用天師渡化,」寇宣靈擺擺手:「大福跟陽間合作,抓到為禍陽間的厲鬼,直接請鬼差帶走就行。」
陳陽讚歎:「真是高效率。」
果然是合作共贏的未來,就連地府也不例外。
這時,毛小莉匆忙趕過來,咋咋呼呼的卻在到門口的時候猛然噤聲。良久,陳陽兩人才聽到她蚊子般的聲音:「度局好。」
陳陽忍不住笑了下,走出卧室。
寇宣靈頗為驚訝:「局長一直在外面?」
「嗯。他跟著我出來。我說要自己解決,他就沒出手。」
實則度朔根本沒有要出手的意思,只他畢竟是局長。什麼事不幹卻能賺到功德,多少會惹來同事不好。陳陽便含糊的說幾句,把度朔不出手的原因攬到自己身上。
誰料寇宣靈頗為訝異的看了眼陳陽,令後者莫名,以為自己的謊言被戳穿。
難道度朔渾水摸魚、尸位素餐的行徑早已人盡皆知?
陳陽不知道的是當度朔接下這次的單子,引來總局多少人爭相觀望。以為是一起引動國家龍脈動蕩的大案件,寇宣靈也這麼以為,被欽點過來處理案件的時候,豪情萬丈。
直到他發現,這就只是一起雖然複雜嚴重但連二星級別的單子都夠不上的案件。
因此,在他看來,度朔不出手才正常。
陳陽沉默,決定回去關上房門后好好教育一下度朔。至少努力點,別偷懶偷得太明顯。
出門口,陳陽對毛小莉說:「小莉,你今晚就留在卧室里陪葛青和馬琪琪。」
「沒問題。」毛小莉風一樣的刮進卧室里,她正愁找不到借口遠離度朔。
度朔掃視了眼陳陽,發現沒受傷便朝寇宣靈說道:「明早上我和陳陽去鬼宅,方文雯交給你。」
「好。」
寇宣靈應了聲,然後看到循著聲音過來的馮遠和韋昌平,像是想起來什麼趕緊跑到自己的卧室。
馮遠兩人見狀,臉色難看又痛苦。
陳陽:「你們怎麼……又失眠?」
眼下青黑、神色疲憊,腳步虛浮。明顯睡眠不足。
馮遠嘆口氣,一臉一言難盡:「陳大師,您不懂。寇天師……太虔誠。」
陳陽點頭,度朔說過寇宣靈每日三拜祖師爺。
韋昌平神色痛苦:「半夜睜開眼,看到他點香拜祖師爺。」
馮遠:「沐浴焚香,念誦經文,然後焚燒。凌晨三點到五點,然後起床練劍。」
他們好痛苦,都是一群夜貓子。捧著手機在被窩裡不玩到兩三點絕不停,剛閉上眼睛,寇宣靈就起床念誦經文。
真的撐不住。
陳陽滿臉敬佩:「寇天師勤學苦練,怪不得年紀輕輕就升授五雷籙。」
言語之間,頗為敬佩。
馮遠兩人崩潰。
「你們可以早睡。」
度朔突然攬著陳陽肩膀,說道:「回去睡覺。」
陳陽乖乖的:「我回房了,你們可以不跟寇天師一個房間的。遇見鬼,喊救命就行。」
說完,就被度朔攬回房。
馮遠和韋昌平互相對視一眼,說道:「度大師跟陳大師關係真好。」
「睡過的交情吧。」韋昌平心不在焉的說道:「你說我們要不要跟葛青商量,讓我們進去打個地鋪?」
馮遠沉默,然後去敲門。
他們來晚幾步,不清楚剛才發生什麼事。一問清,兩人齊齊打了個冷顫。
葛青問:「你們還有什麼事?」
馮遠搖頭:「沒,沒事。」
葛青甩上門。
馮遠:「仔細想想,祖師爺在身邊,感覺格外安心。」
「那回去吧?」
「嗯。」
毛小莉:「難道不是鬼怪作祟,而是精怪?」
精怪是萬物靠修鍊而成,經年累月吸收靈氣,機緣巧合開靈性而成精。只是精怪修鍊不易,受諸多束縛,哪怕開靈性也不一定能有大作為,因此它們通常會採取很多手段增加修行。其中最常用的是上人身、奪人命數。
不怪毛小莉第一時間想到精怪,種種跡象表明邪祟藏於眼前這幅美人圖中。人是天地萬物之靈,越像人的東西越容易成精。
石像、畫像、雕塑……時日越久,形貌越真實,就越容易成精。既然成精,必然有貪念,精怪最大的貪念就是成人。大部分精怪不走正途修鍊,反而喜歡佔據人身走上邪道。
韓可一聽是精怪,嚇得往陳陽的方向靠:「畫像成精了?大師,能扔出去嗎?」
「請神容易送神難。」陳陽搖搖頭。
沒有得到好處,怎麼會輕易就走?只怕韓可剛把畫拿出去扔了,下一秒就能惹怒畫像里的東西,奪走她的性命。
「要不……燒了?」
「你不想也跟著死的話。」
「什麼意思?」
陳陽看向毛小莉:「你比較專業,來解釋。」
毛小莉:「恐怕韓小姐你的三魂七魄都被這幅畫攝住,除非等畫里的精怪出來再殺死,否則畫一毀,你也就沒了。」
毛小莉折中選了個聽起來沒那麼可怕的詞,韓可還是給嚇哭了。
陳陽掃了眼韓可,易傷易哀,神思不屬,正是三魂七魄被攝住的表現。
毛小莉走到陳陽身邊低聲說道:「陳哥,真的是精怪作祟?」
「晚上看看再說。」陳陽搖頭。
目前所知道的一切都只是從別人口中得知,雖然和那女鬼見過一面,到底沒有正面接觸。一切還是要等到晚上那女鬼出現了再說。
「陳哥,你不準備點什麼?」毛小莉從帶來的背包里拿出一把桃木劍、一撮靈符、一個金屬羅盤。
陳陽:「我不是天師。」
「哦,對。我老是忘記,因為陳哥你看上去身經百戰。感覺跟我爸一樣靠譜。」
「你爸?」
「現任茅山派傳人。你不是知道嗎?之前跟韓先生介紹的時候,你還一口喊出我的來歷。」
「……」陳陽還真沒想到毛小莉的確是茅山派傳人,天師世家。他只是想到了曾經有部風靡一時的電視連續劇,裡面說過的『南毛北馬』。
「陳哥真是厲害!」
毛小莉對陳陽極為推崇,不是天師都能一眼看出她的來歷,這眼力就不是一般人能及的。
陳陽到嘴邊的話吞了回去,沉默的接受毛小莉推崇的目光,不動聲色,看上去更加高深莫測。
「幸好我前兩天剛畫了幾十張符,又有桃木劍,應該能對付。不過還有幾張沒能完成……」說完,毛小莉便找了個地方對著其中十幾張靈符念念有詞。
韓可見到,覺得奇怪,便問:「大師,她在幹嘛?」
「結煞。」
俗言『無罡無煞不成符』,畫符容易結煞難。毛小莉現在結的是雷符中最普遍的天罡煞,只有結煞入符,靈符才能發揮出威力。
一般來說,取炁結煞都不容易,但看毛小莉輕鬆的樣子,可見是個天賦高的。
夜晚十一點接近十二點,一天之中陰氣最盛之時即將到來。
別墅陷入黑暗和靜謐中,烏雲悄悄散開,一輪彎月露出頭來,慘白冰冷,吊在天邊一角竟顯得詭秘陰森。別墅庭院一片靜謐,種上了花草。陡然一陣邪風吹過,花草向兩邊撥開,然而相隔不遠處的花草卻安靜不動。彷彿這陣邪風是一個看不見的人走了過去,撥開兩道的花草。
這陣邪風在到達門口時猛然停下來,只見本是空無一物的門閃過一道金光,伴隨金光而來的是一聲嚴厲呵斥,如山崩地裂,含穿雲裂石之力。
那邪風便在瞬間消失。
屋內眾人都在客廳等待,忽然聽見門外傳來一陣巨響,韓家山夫婦和一直在一旁等待的佣嫂驚醒。
韓家山:「發生什麼事了?那隻厲鬼來了嗎?」
陳陽抬頭,便見羅天師的徒弟已經在韓家山面前殷勤的說道:「還沒。只是外面有風吹而已。」
「風吹?」韓太太皺眉,叫佣嫂出門查看。
那佣嫂出去看了眼,回來說道:「半點風都沒有。」
那麼大的聲響,如果是風吹,那肯定是大風。不可能半點風都沒有。
韓太太皺眉:「難道是小偷?」
羅天師此時才出面說道:「只是一隻遊魂野鬼想撿漏,被門神嚇跑了。」
韓太太打心眼裡不信。羅天師便說道:「門外面撒了層香灰,不妨看看上面是不是留有腳印?」
佣嫂連忙跑出去看,然後驚呼:「有、一連串腳印,太太。」
「腳印很輕,只有來的腳印,沒有回去的腳印。」
佣嫂連聲應是。
韓太太將信將疑,她比較信任陳陽,便轉頭來問陳陽這是怎麼回事。
陳陽說道:「鬼走在香灰上,能夠顯現出腳印來。鬼的重量輕,因此腳印也輕。韓小姐命數太好,現在死氣纏身,周圍孤魂野鬼就想來占她的身。不過有門神保護家宅平安,孤魂野鬼進不來。」
說到女兒命數好,韓太太就覺得這話還能聽得進去。點點頭,接受這解釋。
呂天師和羅天師瞪著陳陽,不敢置信又不服氣。
陳陽摸摸臉,很無奈。
這就是個看臉的世界,他能怎麼辦?
現下他們都在客廳等候,如果有人在卧室里出現,那隻女鬼就會更加謹慎。女鬼想要替身,今晚是最關鍵的一晚,陳陽沒有告訴韓太太的就是如果今晚不能解決掉那隻女鬼,那麼韓可也就活不過今晚了。
因此,哪怕那隻女鬼知道有天師在,她也絕不會放過今晚這個機會。
只是為防意外,陳陽和毛小莉還是在客廳等待。毛小莉手腕上綁了一根紅線,紅線兩端都各自綁著一顆鈴鐺,紅線另一端就栓在韓可腳踝。
毛小莉百無聊賴的盯著地板,遊戲也不能玩。於是想要跟陳陽說話,後者正在看菜譜。
「陳哥——」
鐺!鐺!鐺!
十二點的鐘聲敲響。
鈴鈴鈴!
一陣急促的鈴聲陡然傳來,氣氛瞬間變得緊張。陳陽和毛小莉站起,樓上傳來韓可凄厲的尖叫聲。兩人迅速跑上樓。
門被毛小莉踹開,卧室里燈光沒有打開,陳陽循著記憶去開燈,按了幾下開關,燈都沒有打開。無奈,他們只能靠微弱的月光查看情況。
他們剛踏進卧室,身後的門砰的一聲關上。
毛小莉跳到床上,挑開被子,床鋪上只有一個鈴鐺,沒有發現韓可。
「人不見了?」
陳陽擰眉,手上突然感到一股濕滑,猛然抬頭。正見『韓可』四肢如爬行動物一般攀爬在天花板上面,扭過頭,眼球上翻到只剩下眼白的眼睛直勾勾盯著他。
嘴巴扭曲的大張,滴下口水在他手上。
「小莉!」
毛小莉扭頭,拿出靈符:「玉清始青,真符告盟,推遷二炁,混一成真。五雷五雷,急會黃寧,氤氳變化,吼電訊霆,聞呼即至,速發陽聲,狼洛沮濱瀆矧喵盧椿抑煞攝,急急如律令。」
靈符如長了眼睛一般準確的撲向『韓可』,正正貼在她背上,霎時肉眼可見閃電自靈符中躥出,電擊『韓可』。『韓可』發出怪異的尖叫,似乎極為痛苦。
毛小莉乘勝追擊,要再貼上一張五雷靈符。
『韓可』受驚,身形飛速的沿著天花板爬出去,順著走廊跑到樓梯口。毛小莉想起和另外兩個天師的約定,慘叫一聲:「不要啊!我的五十萬!」
喊完,她就追了出去。
樓下燈光大盛,『韓可』身形如蛇一般,扭曲怪異,嘴巴發出野獸一樣的聲音。令人膽戰心驚。
客廳的韓家山夫婦見狀嚇得差點厥過去,那佣嫂更是鑽進桌子底下不肯再出來。『韓可』猛地抬起頭,卻見是一張塗紅抹綠極為詭異的臉,朝著他們就是一陣嘶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