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初次見面
邵渝對跟在身邊的黑魚超好奇。
就像貓奴第一次有自己的主子,當時就想把它抱回家。
然後這隻魚彷彿被他的懷抱燙到了,本能反身就是一口,魚那張大嘴突出的利齒狠狠給了他一下,沒有咬出血,但超疼,就像小時被毒蟲叮了一口,疼痛長久又劇烈,讓人不敢再動。
一邊的單姜面色十分不善,臉上泛起一抹薄紅:「你這人幹嘛動手動腳,想餵魚嗎?」
那魚也呲牙看著他,不對稱的大眼睛陰沉沉的,就像剛剛單姜生氣的樣子。
「對不起對不起,我只是想打個招呼……」邵渝捂著手腕,也覺得自己孟浪了。
「好了,你回去吧,找到你要的鬼后,我的魚會自己回來。」單姜臉色越加冷漠,全無剛剛對其它人的熱情。
邵渝點頭應是,帶著魚小心離開了,他一步三回頭,生怕這魚跟丟了,走到門口時又有些擔心:「老闆,它吃什麼,路上會不會咬別人,能不能給它帶牽引繩啊……」
那魚身上的刺鰭瞬間炸開了,單姜把自己的頭髮按住,忍了又忍,怒道:「你再說一句廢話,我們的合作就到此為止!」
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等自己傷好了,一定把這傢伙吃掉。
邵渝立刻閉嘴,乖乖帶魚大爺走了,一路上黑魚似乎非常生氣,用一種飄忽的速度帶路,一直到出城的國道岔路上,向遠方群山的方向飄去。
「請問那人販子的鬼是在深山裡么,被女鬼抓走了?」邵渝輕聲問,一般的鬼魂是不能離開身體太遠的。
而那女鬼,明顯不一般。
黑魚點了點頭,它身子很粗,頭又扁了一塊,點頭時很有喜感。
「嗯,離這裡最近的山村也有……」邵渝打開地圖查了下距離,「六十多公里,在山路上騎單車是想不開,現在是深夜裡,要打個車去么?」
這是不可能的,錦山地勢崎嶇複雜,鄉村道路又多是一車道,危險性極高,縣城裡黑車白車都不會這樣想不開走夜路,除非他給高價。
只能明天一早過去……邵渝正想和魚商量,就見身邊的魚正好奇地浮在他手機前看他操作地圖。
「魚老大,我們先回去休息一晚,明早再去可以么?」邵渝輕聲問。
黑魚這時似乎很好說話,淡定地點頭。
邵渝輕舒口氣:「太感謝你了,你要是飛累了,可以在我身上歇歇。」
黑魚一凹一凸的大眼珠里露出了輕蔑的色彩。
邵渝於是不再勸慰,他翻看起了今天的各種消息,和所有的低頭族一樣,在深夜的路上無視周圍的動靜。
那隻在身邊漂浮的魚不知何時落到他肩膀上,伸著頭拿一邊眼睛看,也不挑剔,有什麼看什麼,安靜又聽話。
邵渝突然理解了那些養寵物的人們,有一個可以分享心情的生命陪伴,真的可以安撫心靈。
他一直都很想養一隻貓貓狗狗花鳥魚蟲,可是那些東西都怕他,看到他就拚命嚎叫,彷彿自己不是個人類,而是一隻鯊魚。
有生之年,真的可以遇到不怕自己的動物,簡直太美好了。
店主那不知有沒有其它的寵物,這種可以準確找到鬼物的魚,一定不便宜,是非賣品嗎?
他忍不住詢問起來。
「你這麼聰明,是怎麼遇到店主的?」
「你是妖精么?能變成人么?」
「我要怎麼叫你啊,魚,還是單魚?」
……
黑魚被煩透了,作勢要再咬他。
邵渝閉嘴。
過了一會,他又忍不住問:「你是什麼品種啊,誰把你亂丟的,是單姜么?」
黑魚張嘴。
邵渝閉嘴。
回到租房時又是很晚,怕吵醒戶主,邵渝幾乎沒有發出一點聲響。
到家之後,他給明哥打電話請假,表示自己明天有事要回老家一趟。
明哥表示知道了,同時讓他到時來警局打假條。
邵渝自然答應。
-
次日,邵渝來到警局時,就被閃到了眼睛。
平日里不修邊幅的明警官換了便衣,打理了幾個月沒剪的頭髮,隨意刮短了鬍子,幾乎瞬間就從一個油膩的中年變成了略為邋遢的憂鬱中年帥哥,加上眉眼憂鬱氣質深沉,彷彿一位資深的藝術青年,還拿起了一個看起來就不便宜的相機。
「明哥你你、這是又要去相親了么?」邵渝一時擔心自己今天請不到假了。
「我還不知道你么,有線索了想自己去,小年輕人就是天不怕地不怕,」明子辛點了一隻煙,吞吐道,「我來這十幾年了,周圍什麼情況還不知道么,我帶你去找吧。」
他還抬頭一點,晃了晃手上的五凌宏光鑰匙。
邵渝面露難色。
「隊里已經下任務了,我們幾個要分組排查重點山村,你是跟我一組,還是自己去,自己去的話,車費是不報銷的。」明哥已經飛快抽完一隻煙,「選吧。」
邵渝敗退:「好好,都聽您老的。」
明子辛淡定地點頭:「上車吧,早餐我買好了,在車上放著呢。」
「……」
「這天看起來要下雨,」車上,明子辛對身邊的邵渝道,「你指路吧,不會給你添什麼麻煩的。」
邵渝點頭,看向身邊的黑魚。
黑魚悠哉地游到麵包車的車頭,當了合格的帶路黨。
一路上,兩個人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來來往往的車幾乎都同款的五菱麵包,裡邊裝著豬、甘蔗、玉米、甚至還有超載過一倍的乘客,一路上他們撿了幾個沿途的村民搭車,打聽了周圍最近哪裡有喜事。
「要說喜事,前幾天聽說老棉村娶了兩個新媳婦,」一位面容如樹皮的老頭在車窗上磕著煙桿,「這年頭,取媳婦可真不容易,我家那小子,花了十多萬,現在還欠著債呢,大後生,這是你兒子吧?」
明子辛叼著煙,嗤笑了一聲:「哪能啊,我老婆都沒有呢。」
「那哪行!」老頭用力磕了煙桿,「你們這些年輕人,越來越不像話了,一天不敬老的,不結婚,哪來的兒孫,年輕不覺得,老了就是絕戶,我村裡的那個五保戶,死了幾天才有人知道,那個時候後悔,就晚了!」
明子辛笑了笑,沒說話。
邵渝也當沒聽見了。
「小娃兒,你結婚沒有?」見他沒反應,老人轉移了目標。
「沒。」邵渝隨便回了一聲。
「簡直是不懂事,你們這些在外面跑的,一年回來多少時間,沒有孩子,怎麼給祖宗上墳,孩子少了,都去城裡,那就是孤魂野鬼,找個婆娘哪那麼麻煩,別挑三撿四,能生兒子就可以了……」
那老人喋喋不休,邵渝畢竟年輕,有些氣盛,忍不住道:「按你說的,都如願了,死後了孫子上墳,孫子死後呢,誰給你上,孫子的孫子死後呢,誰記得,想那麼遠,要不要再想想下輩子投胎?那不如這輩子修仙好了。頭七回了,該誰走誰走,想留下那才是嚇人呢。」
頭邊的黑魚聽這話覺得有趣,轉頭多看了他一眼。
老人生氣了,各種難聽的話傾斜而下,言語間儘是對城裡兒孫的埋怨和下輩人不理解他的憤怒,邵渝和明子辛都充耳不聞,直到將他送到村外,幫他把放上車的白面拿下車。
「那老棉村你知道么?」明子辛問。
「知道,離我老家算近,只有一條路進村,只有十幾戶,經常在我們鄉集市裡賣土豆,那山裡種出的土豆挺好吃的,就是背不出來,路太難走。」邵渝心裡有數,悄悄問黑魚,發現和他指的是同一個方向,「那裡進去的人少,外面的姑娘都不願意嫁進去。」
正說著,路上又有人攔車。
昏暗的天空吹過大風,將路邊的一叢蘆葦吹的東倒西歪,一位白衣服的姑娘攔住了車,她提著沉重的藤籃,裡邊用白布遮著,衣著單薄,彷彿已經吹了很久的風,臉容粗糙,面色憔悴。
旁邊的黑魚將尾巴盤起,彷彿在看一場好戲。
邵渝覺得哪裡不對,但他們還是讓姑娘上車了:「要去哪啊?」
「老棉村,五塊錢可以么。」姑娘似乎有些畏懼,「我實在是走不動了。」
明子辛點點頭。
車剛開動,這時,那姑娘似乎一個不小心,將提籃打翻,掉落出一大群黃黃黑黑的蛇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