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樂師之謎

  尉遲善目無波瀾, 見眼前的少女滿腔怒火,卻仍不肯放下自己的身段,「微臣為何要生聖上的氣?」


  「那你抱秀兒好不好, 就像方才范中殊那樣抱著秀兒。」褚秀知道,遇到他自己早就一敗塗地, 什麼身份和權利在他面前一文不值,她的眼中充滿了渴求, 想要眼前的人給她一點溫暖。


  「聖上恐怕是誤會了,您在微臣心中一直是至親的妹妹。」可是尉遲善目光冰冷, 不近人情, 那種眼神並非是嫉妒,而是一座冰山讓人無法靠近。


  褚秀放下了所有的面子,聲音也帶著幾分哭腔:「朕不要做你的妹妹,朕要住進你的心裡, 就像看待普通女人一般。」


  良久,尉遲善冷冷地說道:「不可能。」


  「表哥, 朕對你的耐心也是有限度的,沒有朕的維護你應該知道自己的下場。」少女的臉上終於不再平靜,目光犀利,似乎要將他看穿一般。


  周圍鴉雀無聲,沒有人敢挑戰皇威,而尉遲善做到了, 他神情自若, 面上的神情極為不屑, 「要麼聖上殺了微臣,不然您也知尉遲善絕不會被強權所屈服。」


  「好,尉遲善,朕再給你一日的期限,查不出真相,你便與孫楹同罪!」這是褚秀第一次狠下心,用命令的語氣對待他。


  「微臣遵命。」尉遲善沒有服軟,也不會懇求,他總是向一座無法靠近的冰山,只要走上前的人都會對那份寒冷有所畏懼,而褚秀不一樣,她身為一國之主沒什麼是她得不到的,對他的耐心也會一點點消失殆盡。


  案情還沒有眉目,明崇隱和褚雲又來到了范侍郎曾經住過的凌雲閣,他死後這裡少有人來,而幽怨的琴聲此刻正從假山後傳來,如泣如訴。二人停下了腳步,相顧一眼,「曲聲悲婉凄涼,倒像是與摯愛之人分離一般。」


  就這樣循聲而去,可當他們來到那裡時,到處都找不到那個彈琴之人的身影,這不會是錯覺,因為二人都聽到了琴聲,褚雲滿頭霧水,「怎麼沒人?」


  「她不想見我們。」明崇隱雙眸明亮,如同這池中之水,天上明月,他的皮膚白如羊脂、紅唇如高山之櫻,那般美好卻又讓人望而生怯,他的心思細膩目光幽暗,總有一種過目便能猜出他人心思的錯覺。


  褚雲小聲地問道:「她?你指的她是誰?」


  地上一塊絹帕正隨風漫舞,褚雲彎下了身子,打開了手絹默念著:「綠兮衣兮,綠衣黃裹。心之憂矣,曷維其已!綠兮衣兮,綠衣黃裳。心之憂矣,曷維其亡!」


  這極有可能是方才彈奏之人留下,褚雲暗暗思忖著卻仍找不到答案,問道:「這個人莫非是為了悼念誰?」


  站在一旁的明崇隱接過手絹,筆跡娟秀,約莫是個女子,他說道:「我想她應該是宮中的樂師。」


  「宮中樂師那麼多,單憑一塊手帕要如何找到此人。」這件事倒是讓褚雲頭疼,那麼多樂師,單靠一塊手絹,恐怕有些大海撈針。


  明崇隱雲淡風輕地回道:「世上無難事,只要按照這上面的字跡去找應該是能找到的。」


  只有李少卿才會有這些樂師的記錄,所以褚雲不得不去求他幫忙,五十多名樂師站在殿內,李少卿說道:「你們要找的樂師都已經在這了。」


  褚雲道謝:「多謝少卿。」


  一盞茶功夫后,褚雲將那些人的筆墨都交給了明崇隱,經過他的一番查看,她問道:「可有些眉目了?」


  明崇隱目光凜凜,問道:「少卿,您確定所有的樂師都在這裡了?」


  李少卿想了想,說道:「還有一個,不過她前幾日便稱病卧床,這幾日雖好些,但還是吹不得風的。」


  生病之人叫鄭菊,李少卿領著二人到了她居住的小屋,房內陰暗潮濕,少女聽見有人來,跌跌撞撞地上去看了門,褚雲見到眼前這個憔悴的女子,問道:「你就是鄭菊?」


  「鄭菊這兩日生子不適,兩位有什麼事嗎?」鄭菊好像不太願意見生人,更對刺眼的陽光極為厭惡,她身子清瘦,雙眼無神,就連雙手微微的顫抖。


  明崇隱走進了屋,查看了屋內的環境,問道:「六月初五那日你人在何處?」


  鄭菊走到了床邊坐下,說道:「一直病著少卿應該知道,鄭菊同他說過的。」


  明崇隱繼續追問:「可能寫字?」


  鄭菊低著眉看不到她臉上的神情,「不能。」


  見她的樣子並不像在說謊,但是明崇隱還是替她把了脈,見他面色平靜,褚雲不禁問道:「怎麼樣了?」


  出了院子,明崇隱一直一言不發,許久才開口道:「彈琴之人應當不是她,她確實身患疾病,我方才替她把過脈,她應該是由於心悸而引發了雙手微顫的現象。」


  「那會不會我們想錯了,或許她根本不是樂師?」一個病人又怎麼會到凌雲閣彈琴,何況她的病情如此嚴重,褚雲左思右想還是覺得明崇隱的推測並非是正確的。


  秦戢火急火燎地跑了過來,「小姐,不好了,聖上派人來抓走了大司馬。」


  「怎麼會這樣?聖上不是答應過我要將真相調查個水落石出嗎?」褚雲皺了皺眉,神情凝重,沒想到聖上這麼快便改變了主意。


  聖意難測,聖上第一次向尉遲善發怒,秦戢也是束手無策才來找褚雲的,「大司馬好像惹得聖上不高興,所以聖上一怒之下,說是要親自審問他。」


  見褚雲要走,明崇隱連忙攔住了她,「你攔著我做什麼?」


  「聖上現在在氣頭上,這件事不過只是個借口,她只是想讓尉遲善服軟,不會真的殺了他。」明崇隱雖然不知他們之間發生什麼,但是他卻明白聖上對他愛而不得的心情。


  大牢的門陡然被人打開,望著鐵鏈綁著四肢的尉遲善,褚秀的心又軟了下來,「表哥,秀兒到底哪裡不好?為何你就是不肯承認你喜歡秀兒?」


  尉遲善自嘲般地一笑,回道:「聖上若是要將微臣千刀萬剮,那微臣毫無怨言,但是微臣永遠不會說愛慕聖上。」


  「你心裡可是有愛慕之人?」一次次被拒絕,褚秀覺得心就像被捅了大窟窿,她真想知道什麼樣的人才能讓尉遲善動情,又是什麼樣的人能得到他,她拿著燒紅的鐵烙卻遲遲不敢動手,她只是為了嚇唬尉遲善讓他服軟,只是她不知尉遲善向來是軟硬不吃之人。


  沉默半晌,尉遲善一字一句說道:「沒有,尉遲善絕不會愛上任何人。」


  「朕要如何才能相信你?」褚秀茫然地看著他,卻被他一把抓住了手,燒的緋紅的鐵烙就這樣深深地烙在了他的胸口,他卻咬著唇額頭上都大的汗珠滾落下來,褚秀震驚的看著他,問道:「表哥,你這是在做什麼?!」


  沒等回答他便倒了下去,或許這樣褚秀才會完全妥協,尉遲善沒有選擇騙她,而是選擇了苦肉計。他知道褚秀絕不會傷他分毫,這樣一來她的心中定會無比愧疚懊悔。


  褚秀下令將他帶回了太和宮養傷,還破例讓他躺在自己床上,直到天亮,尉遲善才緩緩地睜開了眼睛,見他醒過來,褚秀坐正了身體,面上掛著欣喜的神情,「表哥,你終於醒了,以後你不能再做那麼傻的事了。」


  男子目光淡淡,回道:「聖上不信,微臣當以死明鑒。」


  「朕不讓你死在永遠都不許你死,這塊烙印是朕烙下的,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朕的人。」褚秀越說越激動,一把攬住了他的腰,哽咽道:「只要你不會愛上任何人,那朕就是有機會的。」見她依舊沉默,褚秀看了一眼身旁的宮婢說道:「把葯給朕,朕要親自喂表哥喝。」


  眾人都將這一切看在眼裡,聖上親自喂大司馬喝葯,還讓他躺在自己的玉榻上。


  幾個婢女經過葯監閣,邊走邊議論著:「我早說過這聖上和大司馬關係匪淺,昨日這大司馬留宿太和殿,聖上還親自喂葯呢!」


  站在一旁曬草藥的明崇隱若有所思地看著褚雲,說道:「我早就同你說過尉遲善不會有事,如今獨享聖寵,孫楹和范中殊又算得了什麼?」


  「閉嘴吧你!」褚雲隨手抓了一根藥草趁他不備塞入了她的嘴裡。


  明崇隱反應過來吐出了草藥,裝著生氣的樣子問道:「這是金錢草有毒的,你怎麼敢往我嘴裡放,你是不是想謀害你未來的夫君?」


  「別鬧了。」褚雲現在並沒有心情跟他鬧著玩,可見她神情突然嚴肅起來,目不轉睛地看著手中的一

  金錢草,問道:「你怎麼了?」


  明崇隱回道:「這生病亦可以是一種假象,我方才怎麼沒想到。」


  聽到她這樣說,褚雲心中的疑團卻還沒有解開,「難道說那個鄭菊是裝病?可是你不是為她診脈,確認她生病無疑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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