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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為防盜章  跪坐在蒲團上念佛的老婦聽見腳步聲, 頓了頓:「去正堂等著吧。」她頭也沒回,低頭繼續看手中的經書。


  新德澤到門口停下了, 他本來是想在母親的小佛堂里坐會, 聽她這樣說,只得轉身向正堂走去。


  過了一會,新老太太扶著張嚒嚒的手慢慢走進來,坐在靠背椅上問道:「來這裡有什麼事情嗎?」


  新德澤一哽,低聲說:「府內發生的事兒子都聽說了。」


  「哦, 那你預備怎麼處理?」


  「兒子不敢擅作主張, 因此來和母親商量。」


  新老太太聽到這樣的話,臉色好看了些, 回頭吩咐秀梅:「給大老爺倒茶。」


  她看了眼兒子的臉色, 繼續說道:「我大約也能猜到你想說什麼, 覺得顧望舒處境可憐, 想來討個人情……」


  新德澤覺得有些急躁,母親如此一針見血, 他都不知道怎麼說了, 但是不說又不行。


  「……父親臨走時,再三囑咐, 讓我好好照顧望舒。」他斟酌著開口。


  新老太太眉頭緊皺:「……」


  「這些年,我一直站在您的立場……對望舒不聞不問。」


  「但是, 母親你今日的作為, 實在是有些不妥。他只比宣哥兒大一歲, 還是個孩子。如果今天真的出事了……」


  「百年之後, 我如何有臉面去見我的父親?」


  新德澤是個文官又出身科舉,論嘴皮子的功夫,朝野上下也難有對手。他最擅長的就是單刀直入。


  「……你,你……」新老太太嘴唇哆嗦起來:「你這是專程來指責我了?」


  「兒子不敢。」新德澤跪在地上。


  張嚒嚒看了眼母子倆,對屋子裡站著伺候的丫頭、婆子們擺擺手,一起退了出去。


  「母親,當今聖上以孝治天下……如若有言官以不孝之名參兒子一本,那我的仕途就毀了……」


  「父親沒死時,在朝野也頗有建樹……」


  「再則,新家是百年世家,不能敗落在兒子手裡。」


  他話還沒說完,新老太太就打斷了:「……不用多說,我知道你什麼意思。」


  「你這是……長大了啊。」她茫然地看著這個自己生的最優秀的孩子,「籌謀、算計的模樣像極了你父親。」


  新德澤薄唇緊抿,磕了個頭。


  新老太太沉默了許久,冷冷地說道:「以後……這「念慈苑」你們就別來了。」


  「我也好專心禮佛誦經。」


  「母親?!」


  新德澤抬起頭來,他怎麼會不明白這是母親的反抗,她一向剛強,自然會對這樣的逼迫不滿……嘴角隨即泛起哭笑,他不幫顧望舒覺得愧對於父親,幫顧望舒又覺得愧對於母親。


  「來人,送大老爺。」新老太太下了逐客令。


  張嚒嚒從院子里走進來,把新德澤請了出去。


  新老太太望著大兒子離去的背影,淚水涌了上來。要她原諒新瑞(新德澤的父親),接納顧望舒,談何容易?!

  她閉了閉眼,想起新瑞死的那個黃昏,他看著她,眼神里像是有祈求,有愧疚還隱約有一絲希冀。


  他大約是想讓她近前來……那時候他已經沒氣力了,說不出話來。


  她最終也沒有過去。


  她看著他死的……眼睜得很大。


  新老太太捏緊了手中的帕子。


  秦氏親手做了幾個拿手菜肴,在「德惠苑」等新德澤。左盼右盼都不見人影,倒是把他的小廝給等來了。


  「太太,老爺說他有些不大舒坦,今晚就不過來了。」


  秦氏一愣:「發生了什麼事?」


  「奴才也不太清楚,只知道老爺從老太太的住處出來后,就一直心緒不佳。也不讓我們跟著,隻身一人去了書房。」


  秦氏抿了抿唇,轉身招呼著丫頭把那蠱盛到食盒裡,然後交給小廝:「就說我親自煮的……讓他多喝點,身體要緊。」


  小廝接過食盒,答應了聲,轉身走了。


  深秋的天氣,夜黑的很快,月牙剛掛在天邊時,新荷便領著雲玲出了蓮苑。她臨出門時交代雲朵好好守著「家」,一旦秦氏那邊有什麼舉動,讓她趕緊想辦法通知自己,也好及時的趕回來。


  此時的「墨竹軒」燈火通明,新明宣已經從學堂回來了,在兩個大丫頭的服侍下正用晚膳。孫婆子早已把秦氏交待「顧望舒暫時住這裡的事情」告訴了他。因顧望舒還在沉睡,他並沒有去打擾,只吩咐下人們小心侍候著。


  對於這個「四叔」,他其實很熟悉。早在祖父沒死的時候,因著兩人年紀相仿,祖父常常讓他們在一起玩耍。又都是男孩,摔跤打架也是有的。


  後來,祖父死後……他就再也沒見過四叔了……沒想到,再次相見,竟是這個狀況。


  「哥哥……」新明宣正想得入神,新荷領著丫頭走了進來。


  「荷姐兒,你怎麼來了?」他從杌凳上站起身,大踏步走過去,彎腰把她抱了起來。記憶里,妹妹好久沒過來「墨竹軒」了。


  「想哥哥了嘛。」小姑娘突然被抱起升高,下意識就摟了他的脖子。


  新明宣:「……」


  顧望舒聽她這樣說,有些意外,難得愣了一下。


  趙淵溫和道:「你還太小,胳膊又短,估計很多菜都吃不到。」他看著對面臉頰圓圓的小姑娘,只覺得親切,「要不,你想吃什麼和我說……」


  他的話還沒說完,顧望舒就盛了小半碗冬瓜蝦仁湯放到新荷面前,打斷他:「先喝點這個。」


  趙淵好脾氣地笑了笑,不再說話了,專心吃小廝夾到碗碟里的雞肉。


  新荷乖巧地低頭喝湯,看起來十分的柔順、聽話。其實,在她內心深處是有些害怕顧望舒的。前世那個冷凝的青年一直在她腦海里揮之不去。她怕她做了這麼多事,他最後還是不願意為新家伸出援助之手……


  在這些害怕里,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小心翼翼的討好著。比如,對四叔的做法採取完全的順從。他夾給她什麼,她就吃什麼,從不說拒絕的話。


  一頓午膳吃完,她打了飽嗝兒,這飯吃的真撐。仔細去看碗碟旁邊堆的魚刺,雞腿骨……還真不少,都是顧望舒幫她剔的。


  他一直悉心地照顧她,自己反而沒吃什麼東西。


  飯後,各人分開,準備去休息會。下午先生要講制藝,比較難理解,必須要儲備精力認真學。


  趙淵臨走前,和好友說話:「你四叔很疼你妹妹。」


  新明宣想起府里前幾日的傳言,眉心微動,回道:「是,四叔一向疼她。」


  新荷被顧望舒牽著手往東廂房走,恍惚了下,他中午不午休的嗎?何況,她來「墨竹軒」也不是閑吃閑逛的。她還有自己的事情要辦。


  想到這裡,她停下腳步:「四叔,我和哥哥還有些事情要說,你先去休息吧。」


  「好,去吧。」顧望舒揉了揉她的髮髻。


  新荷長出了口氣,看著他的身影進了東廂房,才小跑著到了新明宣面前:「哥哥……」


  「小丫頭,吃飽喝足了,想起哥哥來了。」


  「沒,我一早就是來找你的。」


  新明宣半蹲著,捏了捏她的鼻子,笑道:「說吧,來找我做什麼?」


  少年穿著半舊的深藍直綴,身形修長,眉目俊朗,笑起來左臉頰有一個小酒窩,溫暖極了。


  這樣的少年舉人,又家世好,怪不得二嬸母會巴巴地求到母親那裡。


  「看什麼?傻了。」新明宣逗她。


  「哥哥,你現在會定親嗎?」新荷語出驚人。


  少年臉皮薄,刷的一下,連耳根都紅了。


  「荷姐兒胡說,這是哪裡聽來的話,你是個姑娘家,不許這麼不正經。」


  新荷嘴一撇,她怎麼就不正經了,不就關心下自家大哥的婚姻大事嘛,「我沒有胡說,就是好奇問問。哥哥有什麼可害羞的?」


  新明宣站了起來,看著遠處的天空,過了一會才開口說:「君子應先做出一番大成就,然後再成家。」


  「杜子美曰: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


  「哥哥,你想去遊學嗎?」


  小姑娘盯著自己,眼睛瞪得溜圓,新明宣啞然失笑:「你又哪裡聽說了遊學這個詞?」


  「偶然聽父親提起過一次。」


  「年紀小小,懂得倒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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