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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天賦不錯, 也知道用功, 很好。」
「都是您教的好。」新荷實在是拍馬屁拍的多了,恭維的話一不小心就溜出了口。
「又頑皮了……」林靜被逗笑了,抬眼去看她這學生,小小年紀便八面玲瓏, 且出身高門世家, 怕以後是要了不得。
「過來這邊吧,今日給你講講刺繡分類。」
林靜往臨窗的西次間去, 新荷答應一聲, 也緊跟其身後。
蘇綉就針法而言多到幾十種。林靜看她年紀小,怕經不住耐性,就只挑前三種,齊針、散套、施針,詳細講解了番,連帶著如何運針、運針的手法也說了一些。
兩個時辰后, 新荷從「芳菲閣」出來, 在門外遇見了母親的大丫頭採風,她和雲朵正在聊天,兩人連說帶笑的, 十分歡快。
「姐兒出來了。」採風餘光看到她,忙迎了上來。
眼看著就正午了,外面太陽也熱了起來。新荷下了台階, 問她:「你怎麼來了?可是母親有什麼事嗎?」
「……大太太新蒸了發糕, 讓你去嘗嘗。」
「母親親自做的?」新荷抬頭看她。
採風點頭, 又說:「大太太心裡高興。」
聽她這樣說,新荷不自覺就加快了腳步,母親難得有興緻,莫不是有什麼好事?她早晨時胃有些滿,就喝了碗牛乳粥,現在正好也餓了。
因為怕太陽曬,她就專門挑有綠蔭的地方走,就繞路遠了些……路過「梨香居」時,看見春紅拿著一大包東西匆匆忙忙地進去了,神情和平常不太一樣。
新荷長了個心眼,回頭招雲朵過來,讓她去查查最近李姨娘和春紅在做些什麼。
採風看著雲朵快速離去的背影,突然想起李畫屏早上去「德惠苑」請安的模樣,淺綠色的纏枝紋比甲,雪白的挑線裙,走起路來腰肢扭得像風中楊柳。她剛要開口罵狐媚妖精……又想起姐兒還小,聽不得這個,就強行忍了下來。
一進「德惠苑」,就看到秦氏在正房門外張望,臉色有些蒼白,但是精神看著還好。
「母親。」新荷小跑過去,摟著她的腿撒嬌。
「這孩子……」秦氏捂著嘴笑,牽了她的手,往正房去。
冒著熱氣的白色蒸糕被切成塊狀,上面嵌著大顆的葡萄乾,用青釉如意陶瓷盤端過來,很是誘人。
新荷肚子「咕嚕」響了一聲,也不顧屋裡丫頭、婆子們的笑話,捏起一塊就往嘴裡送。
「荷姐兒,慢點吃。」秦氏倒了杯茶,放到她身邊的小几上。
新荷連連點頭,吃了一塊,又喝了半杯茶,舒服地嘆了口氣。
「母親,我看你氣色不好,是身體不舒服嗎?」
「……昨夜沒睡好……」
新荷疑惑地看著秦氏,說道:「剛剛在路上時,採風說母親心裡高興,是有什麼喜事嗎?」
秦氏臉一紅,白了自己的大丫頭一眼,低頭哄著女兒岔開了話題。昨夜,新德澤歇在她這裡,夫妻恩愛折騰到半夜。就算早晨起來時腰酸背痛,心裡其實也是高興的……但是,這種事如何和女兒說。
「荷姐兒,如今你四叔也進了族裡學堂,你父親的意思是讓他暫時和你哥哥住在一起,平常也能互相探討學問,飲食起居也方便一起照顧。」
秦氏喝了口茶,說道:「我總覺得這樣不太好,府里又不是沒有住處,看起來像委屈他似的。無論怎麼說,他也是新府的四老爺。」
「哪有叔叔和侄子同住一室的道理。」
「你經常去看他,總是知道些他的習慣或者喜好之類的……母親想聽下你的意見。」
新荷在吃第二塊蒸糕,她揪了葡萄乾放到嘴裡,模糊著回答:「喜好的話我也不太清楚……但是,依照四叔的性格,應該更喜歡獨處一些吧。」
秦氏點點頭,摸了摸女孩兒的腦門:「好,母親知道了。」
新荷準備吃第三塊蒸糕的時侯,雲朵回來了,站在門口對她使了眼色。
「母親,我吃的好飽,要回「蓮苑」了。林師傅安排了作業,我得趕回去繡花樣。」
「好,回去吧,路上當心點。」
乳母許氏在一旁站著,看嫡小姐的背影遠去了,和秦氏說道:「姐兒越發懂事了。」
秦氏微笑了下,她也很欣慰,女孩兒最近長大了很多,像是能明白事理了。
「查到什麼了嗎?」路上,新荷問雲朵。
「春紅出府給李姨娘買葯去了。」
「買葯?」新荷眉頭一皺,李畫屏究竟得了什麼病還要專程吃外面的葯。府里劉大夫的醫術在順天府都有名聲,為什麼不直接找他診治呢。
「奴婢打聽不出來春紅買了什麼葯。「梨香居」的丫頭也都不太清楚,只知道春紅親自在後院給李姨娘熬藥。」
新荷想了想:「你想辦法安插一個人進「梨香居」,要時刻知曉李畫屏的一切舉動。」
「還有……摸清楚春紅的所有底細。」
「我的體己一向都是你在保管,需要用多少銀錢自己拿。」
雲朵跟在新荷的身後,目不斜視:「奴婢知道了。」她心裡有些后怕,這個六歲孩子的心思一點也不比府里當家主母少,甚至還多了一份果斷。還好她從未想過背棄舊主,不然哪天落到大小姐的手裡,估計是要吃不了兜著走。
一陣風吹來,難得涼爽些。新荷心裡有事,腳步就慢下來了。這世因為她的重生,很多事都已經不一樣了。
前世,四叔直到離開新府,都沒有進新家族學……
祖母也沒有像現在一樣,把「念慈苑」變成自己的「佛堂」,與世隔絕。
她長吁了口氣,不知道這樣的變化,到底是好還是壞。
「不用了,我不渴。」新荷擺了擺手,走去床前看了看顧望舒的臉色,突然想起一件事,回頭交待:「你去端盆涼水過來。」
虎子詫異:「涼水?」
「是,快去。」她記得很清楚,前世的時候,自己有一次夜裡發高燒,母親就用浸濕涼水的手帕給她敷過額頭,好像是挺有用的,至少當時頭疼欲.裂的癥狀舒緩了很多。
「大小姐,好了。」虎子動作麻利的把一盆涼水放到了她的面前。
新荷想著自己還年幼,便沒怎麼計較,從袖口處拿出自己的手帕,浸濕擰乾后,小心翼翼的給顧望舒擦了把臉,然後又在水盆里洗了下,重新擰乾敷在他的額頭上。
「這樣做……有用嗎?」
「應該可以的。」
大概是燒的太厲害了,這突然而至的冰涼讓顧望舒.舒服的喟嘆一聲,竟慢慢睜開了眼。
「……四叔,感覺好些了沒有?」新荷就站在床前,第一時間便發現他醒了。
「……」顧望舒疑惑地看了守在自己身邊的女娃一眼,張了張嘴,卻沒有聲音。他嘴唇乾到都起了裂紋,看著有些可憐……
新荷招呼著虎子,兩人合力喂他喝了些溫水。
「你怎麼在這裡?」少年聲音雖然沙啞,但好歹能說話了。
虎子另拿了乾淨的布巾過來,在水裡揉了幾下,擰乾遞給新荷,說道:「大小姐過來有一會了,還讓人去請了大夫。」
「請大夫?」少年閉了閉眼,這怎麼可能呢,顧家上下早已視自己為眼中釘、肉中刺。她是新家最尊貴的大小姐,不可能不知道這其中的緣由吧……怎麼會突然來他這裡……
新荷看他沉默下來,以為是在擔心大夫的事情,她用濕布巾把他額頭上的手帕替換掉,「四叔不用擔心,劉大夫醫術高明,一定能把你的病治好。」
小姑娘說話輕聲細語的,倒像是在安慰他。顧望舒忍不住抬頭去看,她滿眼毫不掩飾的關切讓他愣怔了下,側過臉去。看多了冷眼蔑視,這樣溫暖的瞬間他竟不敢和她對視。
他如今在新家什麼處境,心裡自然很清楚,如果不是這孩子及時出現,估計他顧望舒的命今天就交待在這「新府柴房」了。
正在這時,雲玲氣喘吁吁的領著劉賓來了,進門就先行了禮:「大小姐,劉大夫請來了。」
「快請進來。」
「大小姐客氣了……劉賓左右打量著,內心驚異,「您這是……」
「劉大夫,我四叔病得厲害,你快來給他看看。」新荷語氣急迫。
「……是」劉賓在新府待得有十多年了,新老太爺還在時,和其交情不錯,閑著沒事的時候兩人經常一起下棋喝茶,如何會不認識顧望舒。如今,看他落到如此境地,心裡也不好受。
只不過,他也是寄人籬下,靠著新府賞口飯吃,也沒什麼立場為顧望舒說話。
「孩子,伸出手來,我給你把把脈。」
虎子搬了個木墩放在床邊,方便劉賓坐下。
「好。」顧望舒答應著把胳膊從薄被下伸了出來。
約半刻鐘的功夫,劉賓站了起來,開口道:「他這是風邪入體,沒什麼大事,我開個方子,抓幾劑葯,吃完也就好了。」
「那,都需要什麼忌諱?」新荷上前一步,問他。
「最近忌辛辣、酒……不要掛著汗去吹風。」說到這裡,他頓了頓,又加了一句:「飲食這一塊注意點營養,他太瘦了。」
這話說的……新荷臉色微紅、也覺得不大自在。畢竟是新家虧待了顧望舒。
「劉大夫放心,你說得話我都記得了。」
「大小姐不用客氣……你們誰跟著我去抓藥?」
「你去吧。」新荷看了眼虎子。
「是,大小姐。」
「劉大夫……」新荷喊住轉身欲走的劉賓。
「大小姐還有事要交待?」
她咬了咬牙,欲言又止,幾句話在腦海里轉了又轉,最終還是決定說出來,「四叔的事還望劉大夫不要亂說……祖母和父親那裡……我知道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