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七章

  第七章


  此言一出, 惹得在場的所有人都睜大了眼。


  四周靜悄悄的,宮人們全都瑟瑟發抖,生怕燕王一個狠心就把他們誅了口。


  畢竟……離公子和王上可是兄弟?

  誰讓他們聽到了不該聽的東西?


  正當所有人都會覺得燕王會大發雷霆,淮月也覺得這次倒了大霉,不該來此侍奉。


  沒想到,楚宴說出此話之後,燕王不但沒有發火,反而輕咳了一聲,臉上有詭異的紅暈:「你就是想跟寡人說這個?」


  楚宴低下了頭:「還有一件事,此事我只想單獨同王兄說。」


  燕王:「……好。」


  楚宴鬆了一口氣,而旁邊的紀止雲忽然呼吸不暢。


  那是一種一直屬於自己的東西,突然間失去了自己的掌控的感覺。


  他原以為, 楚宴不過是個廢掉的棋子,有朝一日被廢子所牽扯到了感情,紀止雲覺得不爽極了。


  「還跪著做什麼?起來罷。」


  「嗯。」


  楚宴重新坐了回去,燕王叫人來給他添酒的時候, 宮人因為太緊張而撒了一些在燕王身上。


  他頓時就瑟縮的跪了下去:「大王恕罪, 大王恕罪!」


  燕王臉色微沉, 還好是陳周有眼色,踹了小太監一腳:「你這沒眼力色的,趕緊滾了。」


  小太監知道陳周是在救他,立馬就滾了。


  燕王覺得尤其掃興:「寡人回宮換件衣裳, 淮月, 你在此伺候著。」


  淮月聽出了燕王的言外之意, 是想讓她看著紀止雲,不讓楚宴和紀止雲有單獨接觸的機會。


  淮月連忙低頭:「諾。」


  等燕王走後,此處就只剩下了紀止雲和楚宴。


  亭內寒風陣陣,吹得人有些冷了。


  楚宴攏了一下身上的披風,聽到身側有人說:「公子真是厲害,三言兩語就化解了自己的危急。」


  楚宴淡淡的望了過去:「不及先生分毫。」


  對於紀止雲來說,這樣的楚宴無比陌生。


  他該是觸之可及的,性子柔軟的,就不該是這樣長滿刺的樣子。


  「你既然還認我先生,便不要惹我生氣。」


  「先生曾教我讀書識字,所以先生永遠是我的先生。」說到這裡,他又湊了過去,用甜蜜柔軟的聲線說道,「可誰說,先生就不能是仇人?」


  當楚宴湊近他的時候,墨發滑落了一截,那紅色的髮帶也差點掉在紀止雲的臉上。


  他這樣笑盈盈的望著自己,那雙茶色的眸子卻是冰冷一片。


  紀止雲莫名感到心悸,這樣的楚宴……他是第一次見。


  鼻尖縈繞著葯香,還未等他有所反應,楚宴便已經離他而去。


  「淮月,這裡的梅花全都砍了嗎?」


  「沒有,昨日沒能來得及,尚留了一株。」


  楚宴笑了起來,眼波流轉,低頭時儘是風流慵懶:「那便留著吧,空了我想去看看。」


  淮月被這美景給看得愣住,外面是茫茫白雪,天空也霧蒙蒙一片,彷彿蒙了一層細沙似的。寒風吹拂,細雪飄落在楚宴的墨發之間,那根紅色的髮帶,襯得他膚色更白。


  彷彿天地間都只剩下了這一抹艷色,而楚宴給人的感覺是淡雅的,一下子因為這顏色而變得濃烈。


  「此處太悶了,我出去走走。」


  「公子一人去嗎?」


  「自然。」


  淮月也不阻止,反正大王的吩咐就是不能讓紀止雲同公子單獨會面。只要他們不一起竊竊私語,楚宴做什麼她都沒意見。


  亭子里又只剩下了紀止雲一人,他悶悶的喝著茶,氣有些不順。


  只要一想到楚宴對燕王說的愛慕之詞,他的心臟就彷彿被什麼東西給揪了一下似的。


  那分明……是他的東西。


  就算不要了,也是他的東西。


  燕王那反應,大約不覺得心悅兩個字是指的情愛,他或許覺得是親情,所以才沒有發怒。


  紀止雲只是清醒,燕王不知道楚宴的真實身份。


  當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紀止雲臉上閃過錯愕,手不由的將杯子捏緊。


  他怎可……怎可這般想?

  當燕王回歸的時候,見亭子里只剩下了紀止雲一人,便問:「離兒去哪裡了?」


  「公子說這裡悶,便出去散散心了。」


  燕王不疑有他,畢竟那兩個夢境,可見楚宴和紀止雲鬧得極僵。


  楚宴在的時候,燕王尚保留些體面。


  等他走後,燕王對紀止雲的厭惡簡直快要溢出來。


  夢境里,他可看得清清楚楚。單不論這個紀止雲對楚宴做了什麼,讓他受到那樣的侮辱,這個紀止雲就該殺!

  燕王站起身,冷冷的望向了紀止云:「不知司徒大人可會舞劍?」


  「不才,學過一段時日。」


  燕王抽出佩劍,丟給了紀止云:「來,同寡人對陣!」


  紀止雲接過了手裡的劍,明顯的感受到了燕王的殺氣。


  他眼眸微閃,燕王那邊已經攻了過來。


  紀止雲下意識的回擋,兩人比試的陣地已由亭子換成了外面。


  地上的風雪因為風的緣故飛舞而起,縈繞在四周。紀止雲的劍招更帶美感,燕王的卻步步殺氣。


  因為燕王招招太快,紀止雲的氣有些不順:「燕王是想殺了我嗎?」


  燕王冷笑:「怎會?只是尋常比試!」


  他步步緊逼,紀止雲快要承受不住,燕王完全是一股蠻力,劍與劍碰撞的時候,讓紀止雲手臂發麻。


  他向來不善比武,紀止雲皺緊了眉頭。


  可這樣被燕王壓著打,他也心有不甘。


  紀止雲正準備藉由巧力反攻的時候,方才出去散心的楚宴回來了。


  「王兄,司徒大人,你們在做什麼?」


  兩人聽到聲音,皆是把目光落到了楚宴身上。


  他手裡握著一支梅花,如玉的指尖也沾染了水漬。他的指尖泛著淡淡的粉,猶如含苞的桃花似的。


  紀止雲忽然想起,自己鍾愛此花,所以楚宴日日都為他摘來放置書房。


  楚宴站在雪裡,一步步朝他們走來。這畫面極美,都要讓紀止雲產生了回到當初的錯覺。


  他略有幾分痴怔,以為楚宴還會像之前把梅花送給他。


  可楚宴卻並未看他,而是將花遞給了燕王:「王兄愛此花,怎還是把梅園的花都砍了?也不心疼?」


  燕王淡淡的瞥了一眼紀止云:「忽然不喜了。」


  楚宴笑了起來:「還好剩了一株漏網之魚,這支便給王兄吧,好看嗎?」


  鮮花贈美人,這是他曾調戲楚宴的句子。


  燕王瞥了一眼紀止雲,看見紀止雲眼底閃過了一絲痛色,心底莫名帶起了幾分快/感。


  燕王接過了楚宴遞過來的花,哈哈大笑:「你送的,自是姝麗!」


  他收回了劍,嘴角露出幾分殘忍,「司徒大人,今日的比試尚未分出,下次寡人在於你戰。」


  待幾人一起回到了亭子里,紀止雲終於忍不住,想同他說一說燕離的事情。


  剛一開口,楚宴的嘴唇顫動兩下,最後什麼也沒喊出來,直直的吐出一口血來。


  燕王本在同紀止雲交談,看見楚宴如此,什麼也顧及不了了。


  「離兒!」


  楚宴嘴唇一直在說什麼,燕王湊近,才發現楚宴在說:「好疼……」


  「公子定是餘毒未清!奴馬上去叫醫師來!」陳周急急忙忙說道。


  燕王皺緊了眉頭,也不管紀止雲在這兒,抱起了楚宴,想要帶他回宮。


  紀止雲似乎還想說什麼,可那邊的燕王一點也顧不上紀止雲,似乎滿心都放到了楚宴身上。


  紀止雲忽然感覺到了一絲絲妒忌。


  可他喜歡的是燕離,並非楚宴,這一點紀止雲自己最清楚不過。


  亭子里,只剩下了紀止雲和他侍從兩人。


  「主人,方才我看見了離殿下脖頸處有鎖鏈。」


  紀止雲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他是葉霖,不用叫他離殿下。」


  侍從渾身一凜:「諾!」


  不過方才鐵器碰撞之聲,他也聽見了。


  燕離在周國當了十年質子,吃了那麼多苦,他全都看在眼裡。原以為楚宴佔了燕離的身份,在燕國享受榮華,卻沒想到……楚宴在這邊過得並不算好。


  紀止雲的臉色沉了下去,滿心算計:「被人發現偷天換柱便是死罪。若想把燕離不動聲色的換回去,葉霖也必須得死。」


  「主人難道想殺葉霖第二次嗎?」


  這句無意識的問話,讓紀止雲呼吸微亂:「……誰允許你揣測我的想法的?」


  他立馬低下了頭:「奴不敢。」


  紀止雲因為這句話極為不適:「既然燕王回寢宮了,我們也該過去看看……」


  說到這裡,紀止雲又一頓,「不,你還是留在此處吧,盡量多去打探一下,為何葉霖脖頸間會有鎖鏈。」


  「諾。」


  紀止雲站起身,獨自離開。


  望著紀止雲遠去的身影,那樣貌平平的侍從忽然露出一個詭異的輕笑:「葉霖啊葉霖,這樣的人你都能喜歡上。不過已經幫到你到這裡了……」


  沒錯,方才那句『主人難道想殺葉霖第二次』便是燕離故意說出口的。


  紀止雲,他心裡難道真的沒有一絲絲的自責與後悔嗎?

  燕離忽然很想看看。


  風雪之中,他的髮絲吹得狂亂。


  而那笑容,卻猶如帶刺的毒花一般,一旦誰靠近,就要染上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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