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八章

  第八章


  楚宴也不知為何今日發作得這麼快, 五臟六腑都在疼。


  他呼吸之間都滿是血腥之氣,覺得自己當初在牢中該摳得狠點,管什麼黃膽水吐沒吐出來,繼續再摳摳,說不定能把喝下去的東西多吐出來一些。


  楚宴想起了紀止雲,當初越是美好,到現在便越是疼。


  那些甜蜜都是摧殘人心的□□,比那杯毒酒更毒。


  毒酒只是入肚,而這些,卻侵入了心裡。


  他的情啊,愛啊,就能這麼卑微的被踩入土裡嗎?

  他不想死, 偏想……活。


  —


  等楚宴醒來,外面已經黑了。


  昏暗的燭火下,燕王在另一邊批閱奏摺,火光跳動在他的臉上, 讓楚宴微微愣神。


  「醒了?」


  「王兄……」楚宴乖乖的喊了一聲。


  燕王轉過頭, 初見時的冰冷已經褪去大半:「你不是燕離吧?」


  聽見他的話, 楚宴的心頭一顫。


  他第一反應,就是紀止雲同燕王說了什麼,楚宴的身體微微發顫,掙扎著從床上起身。


  可沒想到身體根本沒有力氣, 眼看著就要跌到地上, 楚宴死死的閉上了眼。


  恍惚間, 他似乎跌到了誰的懷裡。


  楚宴重新睜開眼的時候,發現燕王扶住了他,而自己卻以一種曖昧而柔順的姿態,被他摟在懷裡。


  楚宴臉色一白:「王兄,我……」


  燕王收回自己的眼神,放開了楚宴。


  怎出了一身汗,楚宴身上還是香的?

  只是方才滿香在懷的觸感,還是讓他有所流連。


  「你既不是燕離,就別叫寡人王兄了。」


  楚宴更是心驚,傳聞燕王殺人如麻,喜怒無常,他若惹了燕王厭惡,還說什麼苟延殘喘?今日他的命就得交在此處!

  「王上。」


  燕王以一種冰冷到極致的眼神望向了他,看得楚宴直發毛:「你在亭中說心悅寡人,是利用寡人氣紀止雲?」


  面對這樣的高壓,楚宴的話斷斷續續——


  「自然不是!」


  「大約王上已經知道了,紀止雲強行喂我毒酒,讓我代替燕離去死,若不是王上救我,現在我已經是個冤魂。」


  「我說的,都是真的。」


  「我心悅王上,有何不可?」


  燕王總覺著這種感覺很奇怪,彷彿是浸染在蜜糖里,可這蜜糖里有一把刀,又深深的刺在心口,就連泛出了血,也不覺得疼痛。


  刀口舔蜜。


  他給燕王這樣的錯覺。


  燕王依舊皺著眉,仍舊不相信楚宴,眉宇之間滿是煩躁。


  楚宴仍以那副樣子看著他,痴痴的笑了起來:「王上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希望王上幸福安康。那個黑夜尤其冷,是王上在地獄里拉了我一把。」


  燕王忽而一怔:「想耍寡人?這麼短的時間你便喜愛寡人了?寡人不信。」


  燕王一甩衣袖,徑直的從楚宴寢宮離開。


  夜晚深深,宮內只剩下楚宴一人。


  他的背後驚出了一身冷汗,若不是這樣做,今日逃不掉砍頭的下場。


  燕王沒信,楚宴知道。


  只是他當真沒有處罰自己,楚宴重新躺回了床上,靜靜等待著天明。


  外面的雪似乎停了,難得一個晴天。


  楚宴起身的時候,正好聽到宮人拿了一封信箋進來。


  他翻開便看見是紀止雲相約,楚宴眼底的黑暗湧起,又重新露出一個微笑:「多謝,你告訴他,我一定會赴約。」


  「諾。」


  終於等到約好的時候,楚宴穿著一身素衣,站在橋頭。


  冬天池水全都結冰了,這樣望下去是一池碧綠之色,也獨有一番景緻。


  沒等多久,紀止雲便趕來赴約。


  此處仍然是天旭城行宮,只是這裡幽靜偏遠,一般很少人來這裡。


  楚宴看見紀止雲的時候,朝他輕輕道:「先生。」


  眼前的人似乎還如往常,和記憶里的根本一點都沒有改變。


  紀止雲斂去眼底的懷念:「今日我來找你,是希望你能把離兒的東西還給他。」


  楚宴因為這一句而被刺痛,他歪著頭:「還給他?」


  「這本就不是你的,離兒在周國受了十年的苦,如今終於苦盡甘來……」


  楚宴呼吸不暢:「住口!」


  他解開了自己的披風,露出了脖頸處的寒鐵鏈,似泣的望著他:「我來沒多久,就被燕王栓上了這個。近日腿日日疼痛,就是因為燕王叫我跪在冰雪裡。」


  紀止雲眼底暗潮翻湧。


  楚宴抓著自己脖頸之間的寒鐵鏈——


  「我又不是狗,為何要栓這東西?可燕王說,是燕離害他染上腿疾,而我……得付出代價!」


  「憑什麼是我?」


  「憑什麼我要替燕離受此磨難?」


  他一句一句,全然砸在紀止雲的心頭。


  紀止雲忽而說不出話來,就這麼定定的看著他脖頸間的鎖鏈。


  「我知你恨我……」


  楚宴的臉色慘白:「恨,的確恨!那個看著我喝下毒酒的人,現在還不肯放過我,想要我的命!」


  紀止雲眼神微閃:「怎會?」


  「先生還要騙我么?從昨日梅亭見面,我便知你想要我的命!」


  紀止雲的臉色終於冷下來:「被燕王知道那日的事情,對你我都不好。」


  楚宴自嘲的笑了起來:「果然。」


  紀止雲看似多情,實則冷清冷心,他的愛只針對一人,那邊是燕離。


  楚宴很冷靜,他就站在橋頭,伸出手將紀止雲的手放到了自己的雙肩前:「昨日我摘梅花的時候,曾路過此處,見池面雖然結冰,卻是薄薄一層。先生若真的要我的命,就親自動手殺了我。」


  紀止雲眼底閃過震驚,他知道,這麼輕輕一推,對方就會跌入冰水裡。


  而楚宴的身體因為那杯毒酒,變得極其不好。


  這麼冷的天,他跌入冰池裡,興許會沒了命!

  而楚宴仍在笑:「我的命,只能先生自己取走,旁的人來,我一定奮力反抗。」


  這些話,重重的砸在紀止雲心頭。


  楚宴說他的命只給自己拿?

  紀止雲在這一瞬間,竟有些分不清楚宴究竟是恨著他,還是愛著他。


  可他一直在笑,臉色蒼白,就算在太陽光的照射下,也顯得單薄而無力。


  「為何是我,你就不反抗?」


  楚宴自嘲的笑了起來:「以先生的聰明才智,需要我說明?」


  紀止雲一瞬間被蠱惑,卻因楚宴仍舊愛著自己而感到一股莫名的快/感。


  這世上還有一個人,無論自己怎樣對他,他都對自己愛之深切。


  紀止雲下不去手。


  純粹因為這份珍貴。


  心頭彷彿包裹了溫暖,又被誰給重重敲打,落得又酸又麻的滋味。


  正當紀止雲想要放手,那邊忽然傳來一個聲音:「你們在做什麼?」


  燕王正面色陰冷的看著他們,特別是自己同楚宴接觸的地方。


  紀止雲終於懂了這個眼神是什麼,昨日在梅亭,燕王便一直這樣看自己。


  ——嫉妒。


  得知如此,紀止雲幾乎啞然。


  他正打算收回手,那邊燕王卻朝著楚宴說:「回寡人身邊。」


  楚宴低垂著眼,緩步回到了那個地方。


  他們擦肩而過之時,紀止雲的心裡竟生出了幾分不爽,這分明是他的東西。


  可理智讓他並未去拉住楚宴的手,而是眼睜睜看著他回到燕王那邊。


  「王兄……」


  「昨日的話,你果真是騙寡人的。」


  楚宴的臉色變得蒼白:「不是,我真的……」


  「心悅寡人嗎?」燕王冷笑,「如何證明?」


  楚宴的唇角蠕動了兩下,就連他自己也找不到證明的法子。


  燕王那雙眸子里含著怒火,似乎下一秒就要爆發。


  低沉的氣壓,讓四周的空氣也一併凝滯。


  「王兄嫌我,嫌我心頭曾住過另一個人。」


  「你嫌我心不夠乾淨,我也嫌我自己。」


  這是他的真心話,楚宴不想隱瞞,他眼波柔柔,不含半分厭惡的看著燕王。


  同他看紀止雲的時候,完全不同。


  楚宴忽然退後了一步,朝燕王深深的跪拜下來:「求王上責罰。」


  燕王心底變得很難受,跪在地上的楚宴,身子看著那般單薄。


  這般柔軟順從,彷彿自己做什麼他都會全然包容。


  燕王心底彷彿被巨大的石塊壓著,想要說些什麼,可最後如鯁在喉,什麼話都說不出口。


  他不嫌。


  燕王脫力一般的說:「責罰你,今日都留在寡人身邊。」


  楚宴一愣,沒想到燕王給自己的責罰竟是此。


  他抬頭望去,燕王已經轉過身了,從這個角度,只能看到他的背影。


  「僅是這個嗎?」


  「寡人今日對你做什麼,都不準拒絕。」


  楚宴只得跟者燕王背後,一旁的紀止雲早已經看見了所有的東西。


  他的手攥得緊緊的,眼底閃爍著晦暗不明的光。


  直到最後,陳周小心的跑過來,同紀止雲說:「司徒大人,王上準備了歌舞宴會,請您一同過去。」


  紀止雲看向了陳周:「燕王同離殿下關係似乎很好?」


  陳周笑了起來:「司徒大人說笑了,離公子是先王后的骨血,身份尊貴。大王幼時曾飽受欺辱,厭惡離公子都來不及。」


  紀止雲淡淡道:「我知曉了。」


  陳周話鋒一轉:「不過離公子自周國當質子回歸,性子就變了好多,宮人們許多都喜愛著離公子呢。還有還有,離公子比幼時清雋了許多,容姿在七國之中也是鼎盛了吧?」


  紀止雲忽然想起了楚宴的模樣,他同燕離長得很像,但說到底還是有三分不像的。


  另外的三分,讓他眉宇之間多了幾分別樣的風華。


  「他的確美。」


  紀止雲只說了這一句話。


  陳周看到紀止雲滿是痛苦的忍耐著什麼,還有些詫異:「司徒大人?咱們要不過去赴宴吧?」


  「……嗯。」


  紀止雲只得跟者陳周走去,只不過陳周方才的話,卻讓他突然間意識到,自己究竟丟掉了什麼樣的珍寶。


  冬日的陽光照在身上並不覺得暖,反而還帶著幾分刺骨的涼。


  紀止雲忽然間想起了當初在府中,楚宴總是含笑的望著他——


  「先生,我心悅你。」


  「先生,你救下我,是不是因為燕離?」


  「就算是自欺欺人,我也希望待在先生身邊。」


  「先生於我,珍之重之。」


  「為何你……不能多看我一眼?」


  他的確在踐踏他的愛,肆意揮霍著他的愛。


  就像是一個總是能吃到糖果的孩子,常常吃著,就不覺得甜了。等吃不到糖果了,他才驀然回首起,那滋味有多麼甜。


  他被楚宴慣壞了。


  的確……負了他。


  「我的命在先生手裡,先生棄之如敝屐,我就那麼……低賤、卑微、甚至拿命來換,也不見你給我半點愛意?」


  那是被喂下毒酒的時候,楚宴同他說的話。


  現在想起來,紀止雲的心頭猶如被插了一刀,滾滾的流出鮮血來。


  他一直低著頭,陷入了過去的回憶里,等來到了宴會的時候,才驀然間回過神來。


  方才得罪了燕王,所以這宴會,一定是鴻門宴。


  「司徒大人,請吧——」


  紀止雲走到了坐位上,他對面便是燕王跟楚宴。


  紀止雲就在一旁遠遠看著,燕王遞了一樽酒給他,在他耳畔說了什麼。


  楚宴的臉色瞬間變得猶如艷紅的彩霞那般,縱然如此,他還是講酒樽里的酒一口飲下。


  而楚宴接下來的動作,讓紀止雲心中嘗到了刺痛的滋味。


  他以口銜酒,吻到了燕王的嘴唇上。


  酒撒了出來,楚宴的耳尖都是泛紅的。


  他被燕王這麼強勢的斜抱在腿上,臉頰泛起淡淡春意。


  那姿勢曖昧至極,楚宴因為羞恥而緊緊閉著雙眼,可燕王卻以一種勝利者的姿態回望了他。


  一吻過後,楚宴氣喘呼呼。


  「這酒滋味如何?」


  楚宴微怔:「挺……挺香甜的。」


  燕王牽唇一笑:「美人含的酒,豈不香甜嗎?那邊的司徒大人看著應該口渴了,霖兒,你去送一樽給司徒大人吧。」


  [突然戳中了我的萌點!這個燕王的惡趣味真的太萌了!他竟然想看紀止雲吃醋到鬱悶的表情哈哈哈哈!]

  [……您老的萌點真歪!]

  [-v-,好開心好想皮怎麼破!]

  [你來!這種狀況二選一,我就看你怎麼皮!]

  [來就來。]

  燕王以為楚宴並不會把東西送去,他這麼說,也只不過是想試探楚宴罷了。


  燕王慵懶的托腮:「怎麼?不想去嗎?」


  楚宴半咬著唇,眼底早已經帶上了些許醉意,就像天邊艷麗的晚霞,酒不醉人人自醉。


  被這樣的眼神望著,燕王的心底出現了幾分酥麻的癢意,他看向了楚宴那被酒水侵染的嘴唇,以往總是蒼白的,現在卻艷紅一片。


  很想,再親親。


  「那酒……甚是好喝。」


  「嗯?」燕王還未從美色之中回過神來。


  楚宴低垂著眼眸,露出一個足以讓任何人傾倒的笑容:「方才我餵了王上一次,王上可否喂我一次?」


  燕王炙熱的眼神終於止也止不住。


  他喝下一口酒,強勢的將楚宴摟在自己懷裡,覆蓋在他嘴唇上,將酒水一點點的餵了過去。


  楚宴在心底輕笑:[帝王待遇。]

  [……]

  [我皮回來了,怎麼樣?]

  系統心塞極了:[果然每個男人都逃不了美色所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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