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楚宴數著日子, 還有三天就要到燕王生辰了。


  [紀止雲的悔恨值多少了?]

  [三顆半星。]

  一聽此話,惹得楚宴緊皺了眉頭:[都這麼攻略了,紀止雲的悔恨值不該漲得這麼慢。]

  [秉性使然。]

  楚宴笑了起來:[說得也是,他估計覺得我的毒還有救。]

  [主人打算怎麼辦?]

  [他抓到了希望,那我就毀滅這個希望。]

  系統也沉重了。


  結果剛剛還一本正經的淺笑,楚宴話鋒一轉:[當然了,就算毀滅的時候我也要美美的!]

  系統心裡更加悲痛了:[說了一堆哲學,其實你真正的想法在最後一句?]

  [-v-你越來越了解我了。]

  [呵呵,就你皮,乾脆你改名叫皮皮宴好了。]

  楚宴無比痛心:[你以前不是這個樣子的!你以前還軟萌的叫我主人大大!]

  [……滾,別打擾我學習。]它默默的讀起了《論皮之人格的產生》。


  香爐升起了裊裊的煙霧,裡面加了上次史松留下來的香。聞著那個味道, 楚宴身上的疼痛也減輕不少,他從床上起身,身體卻格外無力。


  無奈之下,楚宴只能喊了一聲:「來人。」


  沒過多久, 從外面走過來一個人:「公子?」


  「王上呢?」


  「正在招待他國來的使臣。」


  楚宴點了點頭, 又朝他說:「服侍我更衣。」


  小太監小心的走了過來, 手都在發抖,想起紀止雲對他說的那些話,他縱然不做也得做了!

  小太監服侍楚宴穿好了衣衫:「公子都躺了好幾日了,現在看著精神好了些, 要去花園裡轉轉嗎?」


  「花園?這個時候能有什麼花?」


  小太監連忙罵自己嘴笨, 這麼點兒事兒都辦不好:「其實看什麼花不重要的, 只是公子一直在寢宮,我怕公子煩悶。」


  楚宴思來想去,也淡淡點頭:「也好。」


  等他們兩人一同出去,外面的侍衛還想跟著楚宴身後。


  大王的吩咐,讓他們守在楚宴身邊。


  「你們不必跟上來,就是去花園走走而已。」


  「可……」


  「王上那邊問起,我就說是我不讓你們跟著的。去那邊走走還要浩浩蕩蕩這麼多人,頭暈得很。」


  小太監立馬幫扶:「公子現在就想得一些清凈,大王若是知道你們擾了公子的雅興,心裡會高興么?」


  侍衛們面露難色,到最後還是收回了跟著楚宴走的想法。


  楚宴望著外面茫茫的白雪,更加捂緊了手裡的手爐。他原本就披著一身白色的披風,又失神一般的走入雪裡,小太監遠遠望去,也快要對這幅美景沉迷。


  白得極白,墨發極黑。


  那些飛雪沾染到了楚宴的睫毛上,又輕輕的化開。他的身影看上去十分孤寂,彷彿縈繞在他身邊的只有痛苦,結合這雪,彷彿快要入畫。


  「公子……」小太監喊了一聲,而楚宴卻並未回頭。


  他心裡忽然想起那一日燕離問過他的話——是不是也對這樣的美色起了佔有心?


  天上飛雪,不可觸及。


  他只是個卑微之人罷了,只是有幸能分到這邊來伺候公子,以前總是抱著那樣的想法。直到被燕離問出了那句話,他的心才開始動搖。


  他的目光,可不可以在他身上放得更加久一些?

  也許是嚮往罷了,就如綻放的夜曇,看到的人都會駐足觀望,便是那種心情。


  小太監連忙迎了上去:「公子怎麼站在雪裡?當心著涼!」


  楚宴伸出手,有雪花沒入他的手心:「我看到花了。」


  花?

  他是指雪花?

  那雙漂亮的眼瞳里,除卻孤寂還是孤寂,小太監的心開始發酸,他也想救公子。


  那日在寢殿的事情,他根本不知道。不過紀司徒告訴他,大王已經知道法子能救公子,也不願意來救。小太監強打起精神,對楚宴說:「公子,別站在這裡了,咱們換個地方吧。」


  楚宴也不拒絕,而是由著他換了地方。


  沒想到剛一走到一個偏僻的拐角,楚宴就被人給打暈了。


  一個身穿黑衣的男子看向他:「你做得很好。」


  「公子當真會得救?」


  「自然,紀司徒已經在府中準備好了一切。」


  小太監深吸一口氣,將腰上的腰牌交給了他:「我不是幫你們,而是幫公子!」


  黑衣人冷靜的接過了他遞過來的腰牌:「我知道。」


  —


  當楚宴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不在行宮裡了。


  四周的景色無比熟悉,讓楚宴臉色泛白。


  [綁架play!賊雞兒刺激!啊啊啊!]

  [……你怎麼很興奮?]

  [不不不,我一點也不興奮!紀止雲這個渣渣,竟然玩綁架窩草!]

  [……]

  沒過多久,從外面走進來一個人。楚宴抬起頭,看到了紀止雲溫柔繾綣的樣子:「霖兒,不要怕,等下史醫師會過來救你。」


  「這是什麼地方……」楚宴牙關打顫,想起了太多不好的回憶。


  紀止雲輕聲說:「這裡是大周司徒府你一直住的房間?我特意布置的,喜歡嗎?」


  楚宴看向了他,只覺得紀止雲全然已經瘋魔了。


  救他這個念頭充斥在紀止雲的心上,讓他現在完全不管不顧,成了執念,成了魔障。


  「你把我擄來,就是想讓史松為我刮骨?」


  紀止雲呼吸急促:「是救你!」


  楚宴蜷縮在床上,覺得現在的紀止雲有些可怕:「毒素已經蔓延,到底要怎麼說你才會聽?你這樣做有何意義?」


  「霖兒……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你死第二次。」


  楚宴冰冷的看向了他:「先生,那日之後,你可有悔意?」


  紀止雲苦澀的低下了頭,說的話也變得斷斷續續。


  「悔,後悔到極點。」


  「那日,桃花林相邀,你沒有來。」


  「來的人是燕離,我便以為那是他。」


  他真是可笑,對燕離的喜愛,竟然是源自楚宴。


  紀止雲想起自己當初救下楚宴,也是因為他和燕離七分相似的長相。紀止雲總以為救下楚宴是對他的施捨,因為他同燕離相似,所以自己對他的感受不過是對燕離的憐憫。


  卻沒想到他多年相幫燕離……竟然是認錯了人?


  「一句簡單的認錯了人,就能全部翻過?」楚宴眼底滲出了淚水。


  紀止雲的心被深深刺痛,臉色煞白如紙:「是我錯了。」


  楚宴不想再看他,這是他作為臨死之人的任性,他已經決定不原諒他了。


  紀止雲語氣微顫的問:「你的母親,是多久死的?」


  「十歲那年,被葬在桃花林之中。那是她和我父親相識的地方,她說想在那裡安息。」


  紀止雲心底的懷疑再也不見,只剩下滿心的自責和後悔。


  若他沒有認錯人,那該多好?


  紀止雲慌亂的抱住了楚宴,沉沉的說:「對不起,我不該讓你代替燕離去死,你和燕離……分明不是一個人。」


  楚宴慘笑:「太晚了,你說這句話說得太晚了。先生,若當時你跟我說,我會欣喜若狂,可現在我卻心痛如絞。」


  楚宴的話,讓紀止雲痛到極致。


  他說他痛,每喊一次,他便比他痛上三分。


  「我餘毒未清,活不了多久。」


  紀止雲的手一抖:「不會的……」


  「這些日子,我到底是靠什麼苦苦支撐著?先生以為,你給我備下的那杯毒酒,還能讓人有活命的機會?」楚宴死死的盯著他。


  紀止雲睜大了眼,他知道了這些真相,遠比殺了他更難受。


  沒人比他更了解那杯毒酒,紀止雲滿腦子都是楚宴活不了了的話。


  「讓史松為你刮骨……他能救你……」


  楚宴推開了他,迎著冬日的暖陽,驕傲的抬起了頭:「先生是要彌補?可我不想要你的彌補,我活不活得了,這次我的命,再不由你做主了。」


  紀止雲忽然不認識這樣的楚宴,他總還惦念著那個軟糯溫柔的少年,還有在司徒府中那個總是向著他的人。


  沒有了。


  全都被他自己……親手殺掉。


  紀止雲意識到了這一點,嘴裡一陣腥甜,苦澀的滋味在舌尖蔓延開。


  「葉霖,是我認錯了你。」紀止雲低啞了聲音,眼底滿是希冀的喊,「千錯萬錯,皆是我一人之過,可我想你活下去!」


  「我能活得下去么?我也想活!」


  楚宴看著他,忽然狠狠的咳嗽了起來。他連忙用手捂住,那些血便全然咳在了他的手心上。


  不是鮮紅,反而發黑。


  醫師日日給他用藥,也救不了他。


  紀止雲連忙起身去找了史松,再也耽誤不得了,再這樣下去,等待楚宴的就只有死亡。


  見他慌裡慌張的走了出去,楚宴一個人虛弱的躺在了床上。


  沒過多久,從門縫裡悄悄進來一個丫環。


  她看到床上的楚宴,心裡頓時一陣抽疼:「公子……」


  楚宴認出了她,是那個在司徒府里一直好心照顧他的丫環:「你怎麼來了?」


  「奴有幸隨同司徒大人一起來了燕國,公子怎麼成了這樣?」她哭紅了雙眼,一直在抽噎。


  楚宴笑了:「我都沒哭,你哭什麼?」


  「正因為公子不哭,所以奴覺得心裡很酸,這個房間是司徒大人吩咐奴布置的。可奴分明知道……公子多麼不喜看見這些。」這裡的所有一切對於楚宴來說,都是痛苦的。


  楚宴淡淡的說:「你也是受命於人,我不怪你。」


  紀止雲一心覺得他看到這些會感到懷念,感到開心?


  呵……


  他還要自以為是到什麼時候?

  「公子不怪奴,奴也良心難安。這段時間大人一直很奇怪,嘴裡總是念叨著要救公子,還同離殿下鬧翻了……」


  楚宴呼吸微顫:「他和燕離鬧翻了?」


  「大人怪離殿下騙他,還說十年錯付,讓他離公子遠點。」那日混亂,她也沒聽到多少,只能粗略的給楚宴說。


  聽到這一切,楚宴竟然還有點幸災樂禍:[紀止雲喜歡了燕離十年,他竟然叫燕離離我遠點?]

  一種莫名的爽/感湧上心頭。


  [糾正一下,紀止雲喜歡燕離十年也是源自葉霖。]

  [話是這麼說沒錯,不過他好歹寶貝了燕離十年,怎麼就一朝就成了草芥了?]

  [再糾正一下,這是因為你。]

  楚宴:[別吐槽了,給我兌換一個小白花光環!]

  [小白花光環還要麼?你不是驗出來了么?]

  [效果加倍嘛!而且小白花光環自帶柔光可以美美美!]

  正當此時,紀止雲已經帶著史松進來了。


  看到丫環站在楚宴床邊,他心底升起一股異樣的想法:「你怎麼在這兒?」


  「她來問我這個房間和大周的房間可有出入。」楚宴為她解釋。


  丫環白了臉,立馬跪下去:「是是是,奴就是過來問公子這個的。」


  「……下去吧。」


  丫環但的看了楚宴一眼,最終還是離開了這個地方。


  她走到外面之後,腳步越來越快,一陣狂奔。


  得去找離殿下!讓他來救公子!

  「止雲,你也到外面去吧,這裡不適合有外人在。」


  紀止雲朝他施了一個拱手禮:「求史醫師救他。」


  房間里燃了止痛的香,似乎還加了點安神的成分。楚宴全身使不出力氣,只冷冷的看向了史松:「史醫師,你貴為名醫,也不考慮我的感受,就想擅自醫治?」


  史松的動作一頓:「止雲那孩子想救你的想法,已經深入心頭,成了魔障。」


  「我知。」


  「這次刮骨,可以讓你多活五日。」


  「用那種痛苦換來的五日?」楚宴覺得可笑極了,「你枉顧我的想法,就只為了成全他想救我的魔障。」


  紀止雲就站在遠處,聽到楚宴這麼說,心裡痛極:「多出來五日,我可以為你去找其他續命的法子。」


  「先生……你總是在枉顧我的想法,當初我不願意去死,你給了我一杯毒酒。現在我想安然的死了,你又非要擄我過來。」


  紀止雲眼底滿是愧疚和自責:「史醫師,動手吧。」


  他非要這麼執拗,史醫師也沒辦法。


  作為醫者,他陷入了兩難。而紀家始終對他有恩,紀止雲現在就成了這個樣子,若楚宴真的死了,他還不止瘋成什麼模樣呢。


  他嘆了口氣,只能向前一步。


  楚宴猶如小動物似的發出低吟,臉上早已被汗水打濕,看上去十分古怪。


  紀止雲發現了端倪:「等等……史醫師,你看看他發生了什麼?」


  史松為他檢查,楚宴彷彿陷入了魔障一般,身體止不住的瑟瑟發抖。


  無論是周圍的環境,還是他們接下來要做的事情。


  史松作為一個醫者,竟感覺到了羞恥。他沉默許久,最終收起了藥箱:「止雲,我不能治,你另請他人吧。」


  正當此時,門外一人急匆匆趕來。


  「紀止雲,你是要把他逼瘋嗎?」燕離走了過來,終於忍不住怒火,一拳打在了紀止雲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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