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先養著
宋文德是個讀書讀傻了的,自喻文雅高潔,帶著滿身傲氣,看不起那等滿身銅臭之人,這也是為何他不喜小雲氏的緣由。
因為小雲氏一天到晚操持的便是柴米油鹽醬醋茶,一看便是個俗人。
宋清歡同張雲微兩個女子,合起夥來搗鼓兩個鋪子,他便是有些不樂意的,且不說兩個女子拋頭露麵的不成體統,再說,要是讓他那些文人好友知曉他也抬不起頭來。
宋文德自覺宋家養得起宋清歡,沒必要讓她去做什麽營生,就算是自己的嫁妝他也不喜。
為著這事兒,他也很給了幾回臉色與宋清歡。
可惜宋清歡臉皮厚,渾然不當回事,日日該幹嘛還是幹嘛,他這臉色自也給不下去,可心裏依舊不讚成。
宋清歡哪裏不曉得宋文德那點個小心思,依舊厚著臉皮笑,又道:“爹也知道,我是要做個茶樓的,專門供給京都那些富貴人家辦酒會,詩會,文會什麽的。”
“爹一手好字若是掛在鋪子裏,少不得就有文人騷客點評一番,女兒是覺得爹這一手字堪比那些古人,所以才求到你這兒來。”
“爹就給寫一個吧。”
宋清歡戴了個大高帽給宋文德,直說得輕飄飄的。
可宋文德還是丟下一句:“不寫。”
字寫得好不好另外說,可他還是覺得做營生就是經商,就是猶如門第。
宋清歡拿他沒法,便刺道:“爹這不是膽怯了吧,女兒一說要那等文人騷客要點評你態度就這般堅決,莫不是怕別個說你這一筆字見不得人。”
“胡說。”宋文德吹胡子瞪眼的:“你爹我的字在一眾好友前是寫得最好的那一個。”
“我看未必,不過連個牌匾都不敢寫,就是怕丟人現眼。”宋清歡輕哼一聲,這激將法倒是使得爐火純青的。
宋文德滿身的火氣就來了,手裏的碗筷一擱:“誰說不敢寫了,不就是幾個牌匾,你爹能寫。”
說著便使了丫鬟進屋將早膳撤了下去,直接便擺上文房四寶。
宋清歡得逞的一笑,挽了袖子親自給他磨墨。
宋文德從筆架上挑揀半天,這才取了隻筆來,小心翼翼的沾墨,問道:“說吧,寫什麽。”
不等宋清歡說話,又嫌她磨的墨不夠好,將人推開自個挽了衣袖親自來。
宋清歡樂見其成,嘿嘿一笑,乖乖巧巧的站到邊上:“女兒讀書沒得爹讀得好,爹同我想想,兩個鋪子都叫什麽好。”
宋文德原本張口就想拒絕的,可想一想字是他寫的,若是名兒取得不好,倒是廢了他這一手好字。
便索性便磨墨,便沉思細想。
不多時候便提筆,一氣嗬成寫下:
一品居
點妝閣
宋清歡苦思冥想一個來月的事兒,卻叫宋文德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就給解決了。
望著這六個大字,宋清歡頭一次覺得,多讀書真的是好事。
宋文德收了筆,將兩副字吹幹了擱在一旁,複又提筆寫對子。
嘴裏便道:“為父是不想糟踏了這匾額,才給你提對子。”
宋清歡連連點頭,狗腿似的笑道:“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爹最好了……”
一頓迷魂湯灌下去,不止兩個鋪子的匾額有了,對子也有了,一品居內裏的小匾額小對子也哄得宋文德一套給寫了。
得了這些寶貝,宋清歡喜得跟什麽一樣,又同宋文德道:“爹,等我掙了第一桶金,就立馬給你買個賊漂亮的硯台。”
宋文德直到她走了,這才清醒過來被宋清歡忽悠了,冷哼一聲:“小兔崽子。”
而彼時宋清歡早已經捧著這些個寶貝讓人下去打匾額,刻上去了。
做完這些,天色也不早了,待吃了午膳,在點妝閣守著的宋大山便回來了。
“牛師傅今兒確實來了,瞧了庫裏的香料,又指了奴才采買了幾樣,使了人將他妻女都接了來,一家三口便一直在屋子裏頭搗騰到如今都還沒出來。”
胭脂水粉這些東西素來不是一早一夕就能完成的,這其中的工序繁瑣又複雜,便是能說出來,也未必做得出來。
牛順將自個妻女都接了過來,怕是讓她們幫忙,不願意讓自個的秘方叫別個窺見,自個就沒了這碗飯吃。
對於這種行為,宋清歡也見怪不怪,應得一聲便沒多說,隻道:“隨他去吧,他要什麽就給置辦什麽,做的好了那才叫師傅,做得不好了,便狗屁都不算。”
宋大山連連稱是,這才又道:“姑娘昨兒救的那個小少年傷得倒不輕,今兒個醒了小半個時辰喝了藥又睡過去了。”
他不說,宋清歡都不記得有這麽號人了。
當下便問:“有無問他是哪裏人,叫什麽名字,可有家人?”
宋大山道:“問了,可他什麽都沒說。”
那少年看起來年紀也不大,瘦瘦小小的一隻,看起來也不過十二三歲的模樣,長得倒是秀秀氣氣的,卻不是個好相與的,整日裏悶聲不語,誰同他說話都不愛搭理。
宋清歡沒見過這人,也不甚關心,問得這一句便道:“先養著吧。”
就算替自個積德好了。
……
牛順攜家帶口的到點妝閣來上工,沒得兩日又同宋清歡討價還價了一番的。
按著他的意思是,袁氏同胭脂也不能白做,照舊得算工錢。
可這一次宋清歡卻沒如他的願。
牛順的確是個靠不住的,他是個奢好喝酒的人,不管白天黑夜的總是酒不離身,也正因為喝酒才誤了事,讓原東家的貨出了毛病,又賠了銀子不說,還損害的信譽。
這才叫原東家氣得給趕了出去。
這些個事兒本來就不是什麽秘密,稍微一打聽便全都清清楚楚的。
宋清歡便更加要做足兩手準備,此時見他得寸進尺,便直言道:“點妝閣有的是夥計,你要做苦力的也好,做精細活的也好,都能隨便差遣。”
“且我請師傅來上工,請的隻是師傅一人,不是師傅一家子,我這人雖是好說話,可也不是傻子,牛師傅若是覺得此處不合意,那我也不好強留。”
牛順原先還想仗著自個的手藝拿喬,威脅一番,哪曉得他主意還未打出來,宋清歡便堵得他一口氣上不來。
二十兩一個月的工錢不是哪裏都給得起的,牛順的前東家雇他之時,七八兩一個月還扣扣索索肉疼得不得了。
為著那二十兩銀,牛順當下便也泄了氣。
袁氏同胭脂依舊在點妝閣幫忙,可因著是沒工錢拿的,牛順對這母女二人更是沒得好脾氣,動不動便打罵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