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術法三律

  「噹噹當~有人在嗎？」


  那個法師一直地在門口叫喊著，喊了快有十分鐘了，似乎沒有放棄的意思。


  羅蘭趴在天窗縫隙里，仔細打量那個法師，大概四十多歲，面目祥和，還戴了一副大大的木框眼鏡，身材有些發福，肩膀斜跨著一個棕色皮包，包口露出小半截書冊。


  這幅模樣，不像是法師，倒像是個行政文書。


  羅蘭微微鬆口氣：「應該和我沒關係。」


  如果是碼頭事發了，那這會兒過來的應該是面目猙獰的軍隊了。


  現在是早上八點多，莉莉不在，她應該已經出門了。昨晚她就說過，今天一大早要去格森太太家洗衣服，還得去霍勒比家商量抄書價格，事情忙得很。


  「噹噹當~洛坎迪先生，您在嗎？」


  那法師的聲音又傳了進來，鍥而不捨，而洛坎迪竟也沉地住氣，就是不吭聲。


  作為老先生的半個法術學徒，羅蘭覺得自己不能再旁觀了，他走到一旁的小銀鏡邊上，快速收拾了下自己的模樣，『噔噔噔~』地跑下閣樓，出門迎了過去。


  「早安，先生，請問您找洛坎迪老先生有什麼事？」


  羅蘭儘可能地保持儀容得體，這方面，他還是有些自信的，因為在綠百合莊園的時候，艾瑞斯對他做過特別的禮儀訓練。


  中年法師有些意外：「你是？莉莉小姐今天不在嗎？」


  他一邊說一邊往小木屋方向張望了幾眼。


  從這句話中，羅蘭就判斷這人不是第一次來圓塔，他對圓塔的情況有著相當的了解。


  「莉莉小姐一大早就出去忙了。我是羅蘭.明斯特，目前跟著洛坎迪老先生學習雕塑技藝和法術常識。」


  「羅蘭.明斯特？」中年法師上下打量了下羅蘭：「唔~真是讓人意外。洛坎迪老先生可是公開說過，他這輩子再也不收徒了呢。」


  話音剛落，圓塔的窗戶『砰』地一下打開，露出一個頭髮花白的腦袋來，炸雷般的聲音響起來：「福倫，你屁話怎麼這麼多？！我收不收徒，關你屁事啊！你大清早地，噹噹當地敲門，真是吵死人了！你有屁快放，沒屁就滾！」


  洛坎迪說話非常不客氣，但這個被喊做福倫的中年法師卻面不改色，他一手抓住木框眼鏡，抬頭看向圓塔窗戶：「洛坎迪先生，您知道的，我是監管會的司吏。按照王國法律，你要是收徒的話，那就得帶著這位明斯特先生去監管會註冊備案。不然的話，明斯特先生很容易被人當做野法師的哦。您知道的，公爵對野法師可是痛恨的很呀。」


  洛坎迪抓狂地大吼：「啊~~福倫~你總是喜歡多管閑事！」


  花白色的腦袋從窗戶里縮進去，圓塔里傳出『噔噔噔』地腳步聲，過了一會兒，圓塔大門被重重推開，明斯特氣呼呼地跑出來，他看也不看福倫，直接跑到羅蘭身前，問道：「小子，你真鐵了心要當我的法術學徒？」


  羅蘭毫不猶豫點頭：「這當然。要不然我千里迢迢從番石蘭島趕來做什麼？」


  洛坎迪嘿嘿笑：「看在明斯特領主的面子上，你要和我學法術，我當然不會拒絕你。但我這人，沒什麼大本事，更沒有耐心，到時候，你在我這白白浪費好幾年時間，什麼東西都沒學到，可別怪我。」


  「除了您，我也找不到其他願意教我的正式法師了。」羅蘭死豬怕開水燙。


  「行吧，既然你這麼執著，那我今天正式收你做法術學徒。從現在開始，你可以改口叫我導師了。」


  「感謝導師。」羅蘭立即改口。


  「導師.……嘖嘖，時隔15年，我竟然又成了導師，真是滑稽啊。」洛坎迪嘟囔了幾聲，轉頭看向福倫：「喏，我今天就收徒啦。這位小夥子，羅蘭.明斯特，番石蘭島，明斯特領主的侄子，做過幾年冥想功課，其他法術.……其他法術……喂~你現在會法術嗎？」


  羅蘭急忙道：「我會4個法術，分別是懸浮術、防鏽術、附魔的光亮術和燃素類的光亮……」


  還沒說完，洛坎迪就極不耐煩地揮手打斷了羅蘭的話：「我問你的是法術，不是戲法.……行了行了，我一看你這和羔羊一樣懵懂的臉，就知道你什麼法術都不會！」


  他轉頭看向福倫：「我這學徒，法術一律不會。你回去后，就按我說的註冊備案，以後出什麼問題，我老洛坎迪全兜著！」


  如果是昨天羅蘭剛來的時候，洛坎迪是絕不願收徒的，但羅蘭這小夥子，手腳勤快，脾氣也挺好，有他在的話，侄女莉莉日子會輕鬆不少.……反正，只是收個學徒而已，到時候他隨便教點法術就能打發了。


  福倫聳了下肩膀：「既然老先生您這麼說了，那我回去就為您的新學徒做好相關的備案。」


  他又看向羅蘭：「年輕人，既然你成了洛坎迪老先生的正式學徒。那作為術法監管會的司吏，我現在向你普及監管會的重要法規，希望你能用心記住。」


  「您說。」羅蘭正容道。


  「第一，鑒於你現在是洛坎迪老先生的正式學徒，你將獲得有限的施法權。在這個院子里，以院牆和鐵柵欄門為界限，你可以自由地施放低級或低級以下強度的法術。」


  羅蘭心中微微一喜，連連點頭。


  「第二，你現在只是學徒，而非正式法師。你對法術的理解非常淺薄，你釋放的法術是不穩定且不安全的，你不能使用這些法術進行謀利，更嚴禁以王國公民為目標釋放法術。一旦發現違規，監管會立即取消你的學徒資格，還會對你的導師做出嚴厲懲罰。」


  羅蘭心中暗嘆，這條例可真嚴呀。他現在沒有選擇，只能點頭認同。


  「第三，每當你掌握一個正式法術，就要立即通知你的導師，並由你的導師，在五天之內通報給術法監管會。如果沒有通報，之後發現違規施法，那你和你的導師，都會受到懲罰。懲罰力度大小，視違規行為造成影響惡劣程度而定，輕則罰款10枚金克朗，重則直接取消你的導師的正式法師資格。」


  說到這，福倫緊盯著羅蘭的眼睛：「監管會的這三條規定，也叫做術法三律，希望你能牢牢記住，不要試圖挑戰王國以及監管會的權威！」


  羅蘭認真道：「我會的。」


  他暗中感慨：『管理條例相當完備啊，如果執行力度也能跟上的話，那術法監管會幾乎能掌握每個正式法師及其學徒的動態了。』


  不過，從他的經歷看，在大城市，比如都靈城，執行力度應該相當強，但邊緣地區，就有些鞭長莫及了。


  通報完規定后，福倫伸手從文件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雙手呈給洛坎迪：「老先生，3年一度的術法研討會即將在迪蘭特堡召開。這次研討會非常重要，費米爾森大師希望所有高階法師都能親自到場，就算實在到不了，也至少要派出一名代表。」


  洛坎迪看著文件，也不伸手去接，只是對羅蘭努了努嘴：「愣著那做什麼，接下來呀。」


  羅蘭急忙走上前，先對法師福倫行禮，而後才雙手接過文件。


  福倫笑了笑，忽然問道：「老先生，您在雕塑上花的時間也不算短了，也應該有所成就了吧？」


  這話一出，洛坎迪臉色立時變得冷颼颼地，冷哼一聲，也不說話，轉身就回了圓塔，然後『砰』地一下，用力關上了大門。


  院子里，就留下羅蘭和福倫。


  羅蘭乾笑道：「呃~福倫法師，感謝你親自送來文件。那……我這就不留您了？」


  福倫伸手拍了下羅蘭的肩膀：「15年前，洛坎迪有一個得意弟子，天賦絕佳，短短不到3年，就成了正式法師。小夥子，你知道那個弟子後來怎麼樣了嗎？」


  「怎麼樣了？」


  「他不知好歹，強學『隆多衝擊術，』結果把自己給燒死了……15年過去了，當時的場景，我仍舊記得非常清楚，那奔跑的火人、凄厲的慘叫聲.……嘖嘖嘖，實在慘啊！」


  他連連搖頭，同情地看了眼羅蘭，而後轉身走了。


  羅蘭不明白他為什麼要說這話，他倒是能看出來，這個福倫和洛坎迪並不交好，可能之前還有一些過節。


  等福倫走遠了，羅蘭發現圓塔的門又開了，門后，洛坎迪鐵青著一張臉，對羅蘭招了招手：「你過來。」


  羅蘭心神忐忑地走過去：「先……導師，您有什麼事？」


  洛坎迪問道：「我給你的雕塑書，看的怎麼樣了？」


  「昨晚看了不少，覺得挺好的。」羅蘭撓了撓頭，他看歸看，但從沒想過去實踐，所以很多地方都沒仔細琢磨，也就粗略瀏覽一番。


  洛坎迪卻突然暴發了，怒聲咆哮：「我不要你覺得挺好的！我要給我認真看！認真學！你要是不學，就別想從我這學到一個法術！哪怕是戲法都沒有！」


  「這.……」羅蘭一直以為洛坎迪是說說的，現在看來，他好像來真格的了。


  「別以為我和你開玩笑。從現在開始，《術法通識》不要看了，給我專心學雕塑，一天至少花8小時！喏，這是你的工具，給我拿好！」


  洛坎迪扔給羅蘭一個皮掛套，掛套上插著十幾把尺寸不一的釺子、鑿子、鐵鎚、刻刀等等，還有毛刷，另外還有一大盒的砂泥。


  「知道工具怎麼用吧？」


  「知道。釺子、鑿子、鐵鎚、刻刀是雕刻工具，砂泥拋光表面，毛刷清理石屑的。」羅蘭倒是有點常識。


  洛坎迪臉色稍緩：「嗯~很好，去吧，別讓我失望。」


  說完，他就轉身上樓了。


  羅蘭一個人站在大廳，手裡拿著一大堆鐵傢伙，眼望著滿大廳的大理石石料，哭笑不得。


  他明明是來學法術的，怎麼就學起雕塑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