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五章 凄凄慘慘戚戚

  「噗~噗~噗~」


  梅甘森帶著三個追隨他的野法師，在一片荒廢農田邊的田坎上走著。


  此時已經是夜裡10點多了，深秋時節，又是北地，夜裡氣溫已經很低了，鼻中呼出的氣息，能明顯地看到白色的霧汽。


  更倒霉的是，天上還飄起了雨絲，打在臉上，冰冰涼，夜風一吹，就讓梅甘森下意識縮了縮脖子。


  他身上只穿了一件單薄的亞麻衣，外面雖然披著一件防雨的蓑衣，但基本沒有什麼禦寒能力。


  「咕~咕~」


  肚子又傳來一陣腸鳴，一陣飢餓感襲來，梅甘森下意識去摸腰間的皮兜，他記得裡面還有半個吃剩的野芋頭。


  結果這一摸就摸了個空，他這才想起，白天的時候，法拉尼說肚子餓，他便將這野芋頭給他充饑了。


  想起法拉尼，梅甘森心中就閃過一絲憤怒，他真沒想到自己竟然救了這麼一個渣滓！

  早知道他是這麼一個人，當初就該讓他死在樹下。


  『咕~咕~~』


  肚子依舊在抗議，但深更半夜，人生地不熟，梅甘森也沒地方去找吃的，只能生生忍著，忍得胃都有些疼了。


  身側忽然想起一個法師的聲音：「梅甘森，要不，我們還是回巴沙城吧？」


  梅甘森轉頭看去，發現是一個二十五六歲的年輕姑娘，他稍稍回想了下，記得她叫艾娃，是個獸語者，雖然法力低微，但她能和各種各樣的野獸對話，在野外的時候，這本事相當有用。


  「回去？不，回不去了。」梅甘森嘆了口氣。


  「為什麼呀？我們去和霍米德說，就說我們之前是沒想明白，現在想明白了，認可公約，這不就行了？」艾娃不解。


  梅甘森苦笑了聲：「事情哪有這麼簡單。霍米德這個年輕人，是皇家術法學院出身的正式法師。能進皇家術法學院的，那都是貴族富商出身，要地位有地位，有金錢有金錢，這樣的人，性格非常傲慢，既然我們已經做出選擇，那他肯定不會再給我們反悔的機會的。」


  之前，他選擇離開，其實並不是不認同法師公約，而是因為絕大多數野法師都選擇離開。


  這次前來投奔巴哈爾城，是他提出的倡議，既然這麼多人都不願意留下，他作為眾法師推舉的臨時首領，當然要對大多數法師負責，自然不能獨自留下。


  但現在看來，那些野法師對他的尊重，不過是他的幻覺罷了。他其實什麼都不是，對大多數法師負責的想法，更是一個笑話。


  「呵呵~我真是太天真了啊。」梅甘森心中自嘲。


  「嘶~雨越來越大了，這見鬼的天氣……梅甘森，你說的小屋快到了嗎？」另一個男法師問道，他衣服已經被淋了半濕，秋雨浸進去，冰涼冰涼的，特別難受。


  梅甘森加快腳步，開始小跑起來：「我記憶有些偏差，小屋的位置遠了不少，大概還要走上3里多路。」


  獸語者艾娃發出一聲悲鳴：「唔~這可真是個糟糕的消息。」


  但眾人也沒辦法，只能加快腳步。


  但夜實在太黑了，田坎的路又難走，獸語者艾娃忽然一腳踩空，整個人『啪』地一下摔在一片爛泥地中。


  她立即掙扎著爬起來，可這片爛泥又深又黏，就好像有無數只手在拉扯著她似的。


  好不容易，艾娃才從淤泥里掙扎出來，全身就已經徹底濕透了，衣服上、頭髮上、臉上都裹了一層腥臭的污泥，別提有多難受了。


  一開始，她還強忍著，但走著走著，就忍不住嗚嗚地哭了起來。


  梅甘森聽的心煩，怒道：「艾娃，不就是摔了一下嘛，又沒摔傷，哭什麼呀？」


  女法師伸手抹了下臉上的污泥，滿臉凄涼：「我覺得我的命運實在是太悲慘了。」


  她家是獵戶，她13歲的時候，父親進山打獵后，就再也沒回來。母親等了他半年後，就改嫁了。


  14歲的時候，她被人賣進妓院。她想盡辦法，才逃脫了被人凌辱的命運，卻因此覺醒了天賦，成了野法師。原以為是件好事，結果卻被生命神殿到處追殺，只能躲進山林里，連睡個一個安穩覺都成了奢求。


  很多時候，她都在想，命運為什麼對她如此不公，她為什麼就不能像個普通姑娘一樣，找個老實男人嫁了，安生地過日子呢？


  她越想越是傷心，眼淚更加的止不住了。


  梅甘森轉頭看她，見她身上單薄的衣裙完全濕透，整個人，包括頭髮都裹滿腥臭淤泥，模樣要多狼狽有多狼狽，心中生出同情，不忍出言苛責。


  他溫聲安慰：「好了好了，等到了小屋，咱們生把火，好好把衣服烤烤。我再去野地里找些吃的，先把今晚對付過去。等到明天，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艾娃慘然一笑：「明天真的會好起來嗎？」


  梅甘森默然，他們心裡都清楚，在這樣的亂世，流浪的生活不僅辛苦，還特別危險。


  匪徒、野獸、疾病、法力失控等等，隨時都可能奪取他們的性命，哪怕他們擁有一些特殊的力量，也無法完全躲過這些厄運。


  或許一個月後，他們四個人就會默默無聞地死在某處山林中，也並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


  又一個人哭出聲來，是另一個選擇跟隨梅甘森的女法師，她更加年輕些，剛剛二十齣頭，法力也十分微薄。


  最後一個法師是個男人，30出頭，他倒是沒哭，但也是神色慘然。


  梅甘森心神要比常人堅定許多，終於再次被哭聲擾地煩躁起來，忍不住喝道：「我說你們兩個姑娘，既然吃不了苦，那為什麼之前不留在巴沙爾城？現在既然選擇離開，哭哭啼啼又有什麼用？」


  艾娃抽噎了下：「那個霍米德一看就不是好東西，留在巴沙爾城說不定過的更慘。」


  另一個姑娘也連連點頭：「對對，那個霍米德兇巴巴的，尤其是後面那一下，特別凶，我看著就害怕。」


  梅甘森嘆口氣：「姑娘們~都別哭了，哭有什麼用呢？繼續走吧。」


  兩個姑娘點了點頭，情緒得到釋放后，稍稍好過了一些。


  終於，這四個沮喪的野法師走到了小屋附近。


  這小屋由木板打造，專用來供給農人臨時躲避風雨，農田荒廢，農夫逃荒，這小屋自然也就閑置了。


  但奇怪的是，這深更半夜的，小屋裡面竟然有昏黃的火光。


  梅甘森心中一驚，伸手攔住同伴：「小心，屋裡有人！」


  這年頭，深夜出現在荒野中的人，十有八九是強盜。


  艾娃低聲道：「那怎麼辦？雨越來越大了。」


  餓著肚子被冰冷的秋雨淋上一晚上，那滋味只能用『凄慘』兩個字來形容。


  梅甘森轉頭四顧，想尋找其他休息的地方。借著法力賦予的敏銳感知，他大致能看清附近的情況。


  附近全是農田，稍遠的地方倒是有一些房子，但都被火燒過，只留下一些斷壁殘垣，根本沒法躲雨。


  在這一帶，這小木屋是唯一的避雨處了。


  梅甘森一咬牙：「走吧，我們上去看看吧。我們也不是好惹的！」


  他抽出了腰間攜帶的小刀，全神警惕都走過去。他身後三人，也都小心翼翼地跟著，盡量不發出異常的聲響。


  當四人摸到小屋附近時，透過敞開的木門，能看到屋子中間點著一堆旺盛的篝火，火堆上還掛了一個鐵鍋，鐵鍋里好像熬著湯，正『咕嘟咕嘟』地冒著氣泡。


  忽然一陣涼風吹過，將小屋中的氣味吹出來一些。


  梅甘森立即就聞到一股濃郁的肉香，嘴裡的唾沫不受控制地開始加速分泌，肚子開始『咕咕咕』地亂叫起來。


  「鍋里煮著肉湯！」


  「咕嘟~咕嘟~」


  身邊不斷傳來咽口水的聲音，顯然，不止梅甘森一人餓了，其他三個法師也都餓狠了。


  艾娃忍不住催促道：「梅甘森，快走啊。」


  梅甘森也有些忍受不住誘惑，但理智尚在，他深吸口氣，抬高音量沖著木屋喊道：「喂~屋裡的夥計，我們方便進來避雨嗎？」


  透過木窗，可以看到屋子裡的人影動了下，一個聽著有些耳熟的聲音傳出來：「屋子裡地方大得很，儘管進來避雨。」


  聲音溫和，聽不出半點戾氣。


  梅甘森微微鬆口氣，這應該只是半夜路過的旅人。


  艾娃也催促道：「梅甘森，屋子裡應該不是壞人，我們快進去吧。」


  她凍得都身體都開始哆嗦了，屋裡那堆篝火必定十分溫暖。


  梅甘森也覺得非常冷，便大步朝木屋走去。


  很快，他到了木屋門口，到了這裡，他提高警惕，一手握著小刀，另一手涌動著一絲法力，只要情況不對，他立即就能施法制敵！


  做好準備后，他才邁步進了木屋。


  進屋瞬間，他轉頭朝屋中那人看去，借著火光，他看清了那人的面貌，頓時嚇的渾身劇烈一哆嗦，右手的小刀竟然抓握不穩，『噹啷』一聲掉落在地。


  他驚聲大叫：「你怎麼會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