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德維克的溫柔
再過幾天就將進入素象，此時的陽光早已沒有赫象裏的灼熱，再加上微風不停，照常理來說人應該感覺很舒服。
謝爾特覺得有點熱，額頭上出了汗。與豺狼人的戰鬥自不必說，不停走動也會讓身體發熱。他挽起袖子，解開了領口處的好幾個扣子，希望能涼快涼快。同時謝爾特也慶幸沒穿皮甲行動，不然的話，會捂出更多汗，悶在衣物之間會很難受。
其他人也差不多。
德維克已經把袖子擼到了肩膀附近，粗壯的手臂上肌肉線條清晰，洋溢著原始的力量。伯恩斯兄弟比其他人難受，因為他們穿戴著皮甲。於是三人隻好把衣領解到皮甲領口的位置，盡量讓風吹進去，通過蒸發汗液帶來些涼爽。瑞托已經解下了後背的箭囊，掛在腰間皮帶上，好讓汗濕的衣物不再緊貼背上。
作為隊伍中的兩個女性成員，艾爾娜和傑西卡則要講究許多。
艾爾娜公主出生高貴，又受到過良好的教育，所以比較注意形象。她的袖子挽到小臂一半長度的地方，疊袖口的方式也很規整。一共挽起三層，第一層位置較高，後麵不超過第一層的高度。艾爾娜領口處隻解開了一個扣子，她的脖子與手臂同樣的白皙無暇。傑西卡跟艾爾娜的處理方式相同，隻不過手臂上的紋身和紅色短發相互映襯，如果走在人多的地方，肯定是最受注目的一個。
“就在前麵了，如果我沒記錯的話。”
瑞托指著前方的一塊空地說道。
“看起來沒什麽特別啊？你確定是這裏？”
望著前方的謝爾特沒有發現不對勁的地方，語氣有些失望，他一直想親眼看看魔法門到底是什麽樣。
“就是這裏，沒錯。”
眾人眼前隻是一塊普通的空地，沒有異樣。傑西卡環顧四周後，沒有說什麽。其他人也在各自觀察，希望找到線索。
謝爾特想起傑西卡可以使用與植物溝通的法術，就問她：
“傑西卡，你不是用過一個能跟植物交流的法術嗎？幹脆讓這些植物告訴咱們到底是不是這裏，有沒有魔法門什麽的。”
“我隻記憶了一次。已經用掉了，所以暫時不能使用。”
什麽叫隻記憶了一次？魔法真是複雜的東西，盡是些讓人聽不明白的東西。
“哦……難道不能現在開始重新記憶一次嗎？”
“我還沒吃到你做的甜點，不知道你作為廚子的手藝到底什麽水平。不過就魔法而言，你確實是一竅不通啊。呆瓜領主，你是不是以為記憶魔法就像在酒館裏喝酒，一杯啤酒下肚，尤拉會馬上給你再來一杯？”
傑西卡笑容狡黠的看著謝爾特。
“請去掉‘呆瓜’兩個字好嗎？我本來就隻是個廚子，不懂魔法再正常不過了。如果我問你早上的雞肉是怎麽做的，你能說得出來嗎？還有，傑西卡你是怎麽知道我跟尤拉有一腿，呸呸，我是說你怎麽知道我常去獨角獸酒館的？”
可惡！塞普恩斯說我是傻瓜也就算了，胳膊擰不過大腿，你這就會點魔法的小丫頭也敢叫我呆瓜，真是……她怎麽知道尤拉的，誰告訴她的？莫非是伍爾夫？好啊，伍爾夫你這個“膝蓋射手”就等著瞧吧。
包括德維克在內的其他人都笑出聲來，艾爾娜卻很認真的問謝爾特：
“謝爾特你真的和尤拉有過……有過那種親密關係嗎？”
什麽啊！我們不是來辦正經事的嗎？怎麽話題都跑我身上了！
“我說艾爾娜小姐，咱們還是辦正事要緊。尤拉還未成年呢，我怎麽可能對她下手，我是那種人嗎？我是很守規矩的好不好！”
公主點了點頭，接著說道：
“嗯，謝爾特你的意思是，尤拉隻要過了明年生日就成年了，屆時你就會對她下手了嗎？”
“噗哈哈哈！”
傑西卡笑的聲音越來越大，有點肆無忌憚，就好像故意笑給謝爾特聽一樣。
偉大的梅麗西斯唷！艾爾娜腦子也出問題了嗎？您怎麽就不管管呢？她可是受您庇佑的王室血脈啊！
“哈哈，我好像有幸聽到了這裏的領地佚事。尤拉是誰？是謝爾特你的愛人嗎？還是你暗戀的對象？她在酒館工作是吧，感覺會有很多有趣的故事。”
瑞托聽得津津有味，八卦本身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啊啊啊！快別說了，瑞托你要是再胡說，我讓你‘有幸’變‘不幸’！”
謝爾特的唾沫都飛了出來。
“開個玩笑而已嘛，我不說就是了。聽起來你們是青梅竹馬的愛情，多麽令人向往啊，有必要遮遮掩掩嗎？”
瑞托似乎不甘心就此打住。
挑起話頭兒的傑西卡則趁勝追擊，還刻意添油加醋，她模仿起吟遊詩人的語調：
“啊～在滿月的照耀下，一個呆瓜領主走進了情人所在的酒館～”
“他摟起了情人的腰肢，多麽相配的戀人喲～他們四目相對，熱情似火～”
“愛情的魔力在他們之間流動～以月亮與愛戀之神露米娜的名義，呆瓜領主的手指捏住情人的下巴，情人也踮起了腳尖～”
“傑西卡！”
謝爾特大叫著衝向傑西卡，卻不知被誰伸出的腳絆倒，直接趴在了草地上。
“謝爾特你怎麽了，不要緊吧？”
若無其事的瑞托關切的問著，卻沒有任何要扶起謝爾特的意思，反而朝著傑西卡眨了眨眼睛。
傑西卡非常默契的趁此機會躲到了公主身後，然後繼續完成她的故事：
“多麽濃情蜜意的吻啊！呆瓜領主再也按耐不住內心的渴望，他抱起情人衝進了後廚，酒館的廚房裏傳出了奇妙的喘息聲～讚美露米娜唷～呆瓜領主和有情人終成眷屬～”
掌聲和口哨聲一同響起。
“說的不錯！傑茜你可以考慮做個遊吟詩人，哈哈哈。”
德維克正對著傑西卡豎大拇指，傑西卡驕傲的抖了抖眉毛。
伯恩斯兄弟三個笑的比較憨厚，瑞托似乎沉浸在故事中，想象著自己將來的愛情。
交友不慎！交友不慎啊！大嘴巴的伍爾夫，肯定是他！實在是太丟人了，誰知道傑西卡會不會把這段說詞再傳到外麵去？要不要殺人滅口呢……好像打不過他們……最重要的是，我沒做過這些啊！唉，我都沒摸過尤拉的臉呢……
“喂，呆瓜謝爾特，你打算趴到什麽時候，敢做不敢承認嗎？”
傑西卡站在艾爾娜身邊，雙手叉腰，威風凜凜的問道。
慢慢爬起身的謝爾特麵帶怒色，大聲喝道：
“我承認什麽啊？分明就是你在胡扯！別以為我不會這一套，哼哼哼，你以為我看不出來你和……”
還沒等謝爾特說完，傑西卡插了句無關主題的話：
“我記得早上的時候，好像還記憶了‘真言術’。哎呀，好久沒有對人使用過了。”
真言術？能讓人說真話的魔法？嘁，那又怎樣，難道我會怕？
“你以為我看不出來你和其他人不一樣？作為魔法顧問的你肯定能看出此地有沒有異常，請快點工作吧。”
岔開話題的謝爾特開始裝模作樣的搜查起來。在這場嬉鬧中勝出的傑西卡誌得意滿的開始了工作。
“DetectMagic（偵測魔法）。”
經過短暫的吟唱，傑西卡施放了法術來探查異常。片刻之後，傑西卡完成了偵測。
“沒有異常的瑪納聚集反應。”
“也就是說，我不是被什麽魔法傳送到這裏的？”
瑞托之前一直以為自己是被施了魔法，然後被傳送到了斯洛福德。
“會不會是時間過去比較久，你的法術才查不出來呢？”
瑞托被傳送到斯洛福德後，先是前往礦洞的方麵，遇到礦工打聽消息後，才往主城的方向前進。這中間肯定過去了不少時間。謝爾特覺得，也許魔法都已經消散了，沒法被察覺。
“謝爾特你作為廚子的時候，用過平底鍋吧？”
“當然，幹嘛問這個？”
謝爾特不明白傑西卡為什麽會問關於平底鍋的問題。
“當你用平底鍋做飯的時候，爐火加熱鍋底，鍋會變得很燙對吧？你會在剛完成烹飪的時候，用手摸鍋底嗎？”
“我又不傻，拜托不要問專業廚子這麽幼稚的問題。”
“你不去摸，是因為鍋底還很燙，餘溫還會持續一段時間。特別是在炎熱的赫象裏。”
“是啊，這跟魔法有什麽關係？”
“隻是方便理解。魔法的根本是瑪納，所有的咒術都是通過溝通瑪納，使瑪納作用於目標對象上或者某一片區域，從而達到自己想要的效果。你知道這一點後，接下來就很好解釋了。”
傑西卡看著若有所思的謝爾特，繼續解釋：
“假設謝爾特你會使用魔法，讓瑪納聚集在一起並作用於平底鍋，讓鍋的溫度上升到一定程度，這樣你就可以進行接下來的烹飪了。當你完成工作後，瑪納不再聚集於平底鍋上，慢慢散開，就像鍋的餘溫慢慢下降一樣。懂了嗎？”
哈！原來是這麽回事，看來魔法也沒有那麽神秘嘛，連個廚子都能明白其中的原理，也許是我太聰明了。
“早這麽說我不就早明白了嗎？魔法顧問應該言簡意賅的解釋這些東西。”
“你又沒付我錢，我可不是你的魔法顧問。言歸正傳，瑞托遇到的不太像是魔法傳送之類的。至少根據他的描述，可以排除這種可能。我是不知道在艾布倫王國中，有誰擁有這種本事，不僅能超長距離傳送，還不要求傳送對象具備協調坐標的能力。”
“很明顯，瑞托不懂魔法，沒有這種能力。最重要的問題在於，這種級別的法術並非沒有，但它需要溝通和聚集海量的瑪納，如此強烈的瑪納活動，肯定會對周圍造成影響，留下痕跡。聚集的那麽多瑪納回歸到平衡的自然狀態中也需要很長時間。”
整支隊伍裏，隻有傑西卡精通魔法，她已經給出了結論，其他人也沒再說什麽。
德維克望著遠處的褐色山脈，看得出神。
綿延的山脈中不乏聳入雲端，積雪皚皚的高峰。有些山峰不知矗立了多少歲月，永久的雪線像是白紗的邊緣，眾多的白紗蓋住山巒，似乎等著什麽人去揭開。
“想起什麽了嗎？德維克。”
不知何時，艾爾娜已經來到德維克身邊，說完話後，自己也朝遠處的山巒眺望。
“有些人腦子裏也不知道想的什麽，連話都不會說，隻知道使蠻力。”
傑西卡似乎話裏有話，她也注意到德維克的狀態，聽到公主的話後，便拋出這麽一句。
嗯？這是有好戲看呐。
然而謝爾特沒能如願，想象中德維克大戰傑西卡，狂戰士大戰魔法師的一幕沒能再次上演。
德維克彎腰摘了一顆狗尾草，把根莖上的葉子剝去，然後把穗部繞了一個圈再打結，像花環一樣。他走到傑西卡麵前，將狗尾草插在了對方的紅色短發中。不明所以的傑西卡抬頭望著高大的德維克，而德維克隻是簡單的用微笑作回應，他臉上那道細長的傷口還在發紅，就像傑西卡頭發的顏色一樣。
這真的是德維克嗎？
謝爾特揉了揉眼睛，簡直不敢相信德維克會做出這種舉動。原本抱著看熱鬧心態的謝爾特，在目睹這一幕時，已經沒有了起哄的念頭。他作為一個男人，也能感受到德維克此時的溫柔。如果自己會畫畫，謝爾特甚至希望能將眼前的景象描摹下來。
也不知是怎麽回事，公主、伯恩斯三兄弟、瑞托等人都默契的很，沒有打擾那兩個人。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走動，整個場景猶如畫布中的世界。
“莫名其妙……”
傑西卡嘟囔了一句，轉過身去。她沒有把頭上的狗尾草摘下來。
“多浪漫的氣氛啊，雖然我不想打破它，但是我很著急回家。謝爾特你是領主，能幫幫忙嗎？”
最先把大家從剛才的意境中帶出來的是瑞托。
“你是應該著急，不過著急也沒用。你應該知道這麽遠的距離沒那麽容易回去吧？斯洛福德沒有碼頭，你沒辦法坐船沿著艾布倫河入海，然後再向東到達最接近要塞的港口。除非你往南走，前往跟我們接壤的庫爾沙領地，那裏才有商船給你坐。至於走陸路，你不會有這種念頭吧？跟自殺沒什麽區別。”
謝爾特的話說的很有道理，馬上要進入素象了，野地裏的怪物正愁沒吃的。獨自旅行的人類跟送上門的大餐沒區別，食人魔之類的東西會很高興，它們喜歡抓路上的旅人，然後做成烤串。
“唉，看來我隻能先去你們城裏，然後再做決定了。”
瑞托和搜索無果的眾人走在了返城的路上。
跟出發的時候正相反，現在是傑西卡會時不時的看德維克一眼。而德維克察覺後，仍然隻是簡單的報以微笑。
這兩個人到底在搞什麽啊？
謝爾特實在是納悶，德維克到底是犯了什麽毛病，突然做出那種舉動，感性的嚇人。
傑西卡頭上的狗尾草有幾次快要掉下來，她都很快的重新插好，就好像頭上的不是狗尾草，而是重要之人所贈的禮物一般。
斯洛福德領地的主城內。
“伍爾夫執事！您一定要來看看，我們發現了不得了的東西！”
警備隊的馬歇爾正拉著伍爾夫往城門口跑。
“你慢點，我都快跟不上了，出什麽事了？野獸來搶糧食了？”
“不是不是，您出來看看就知道了！”
等到伍爾夫站在城牆上，看到了馬歇爾所說的“不得了的東西”後，他急忙讓馬歇爾吹響牛角號。
“快，快吹號角，讓少爺他們聽見，好讓他們趕緊回城！”
“這麽遠他們不一定聽的到吧？”
“別管聽不聽的到，其他的巡邏隊聽見，也會跟著吹的，你先吹再說！”
“怎麽吹？”
“用嘴吹啊！你都把我氣糊塗了，按最低威脅標準吹！”
片刻後，號角聲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