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羽蛇與龍蛇
得到謝爾特肯定的回答之後，諾伊斯笑意更盛，他知道自己的判斷是正確的。
“謝爾特你可真是個爽快人。我和本森可否立刻謁見公主殿下？”
“諾伊斯先生，艾爾娜公主剛剛用完午餐，正在休息。我們不如先談談貿易的事情，等公主醒來後再見也不遲。”
伍爾夫笑著說。
不見兔子不撒鷹，抑或是不信任我呢？
諾伊斯摸了摸戒指，笑嘻嘻的表示是自己唐突了。
“謝爾特，伍爾夫執事。我這次來，與其說是為了貿易，不如說是為斯洛福德雪中送炭。艾布倫王國的素象已經很久沒有下過雪了，可是天氣這東西變化無常。有備無患嘛。”
過彎抹角的，不過我聽出他的意思了。唉，我真嫉妒自己的聰明。
“諾伊斯，你這個人長得那麽好看，腦袋又很聰明。我嘛，也不差。咱們就開門見山的說吧。你站在哪一邊？”
“真的嗎？哈哈，被男人當麵誇讚自己‘長得好看’，對我來說可是第一次。你也的確不差，謝爾特，領地裏的年輕小姑娘怕是做夢都想當‘領主夫人’吧？”
聽到對方如此直白的誇讚自己長得漂亮，諾伊斯很受用，情不自禁的捋了捋金發後接著說道：
“我是商人，我隻站在利益一邊。”
貓生貓，鼠生鼠，商人的兒子是商人。不過他也算誠實，誰能抵擋我的魅力？連神衹都要偷偷潛入我的夢中來相會！
“哈哈哈，諾伊斯你說的對。可我是專一的人，心裏隻有尤拉一個。諾伊斯你呢？我覺得你的藍眼睛比寶石還要美麗，落影城的年輕仕女肯定被你迷的神魂顛倒了吧！”
這個領主有意思！哪怕他在恭維我，說的也是事實。落影城裏想攀親事的人，每天都有上門求見的，真要感謝我父親，沒有隨便答應他們。美麗的容顏不僅僅是上天恩賜，也是一種負擔啊！
“謝爾特你不像個虛情假意的人，我也坦誠相待。不瞞你說，整個落影城最炙手可熱的未婚男子，就是本人了！”
“果然是這樣嗎？咱們真應該早點認識，論相貌，論聰明才智，我倆都是不相上下。”
“哈哈哈！說得好，如果謝爾特你也出生在落影城，咱們兩個將成為首都最受年輕女士歡迎的男人，就如雙月節時，一同升起的兩輪圓月！”
“你可真是太會打比方了！但是我不想生活在首都那種地方，每天被無數少女示愛，會讓我很苦惱的！”
“習慣就好啦！說不定艾爾娜公主也會被你的魅力迷住，那豈不是一段佳話？”
“真的會嗎？不過尤拉會傷心的……”
原本事關重大，一本正經的會談現場已經徹底偏離了主題。
伍爾夫和本森的眼神尷尬的交匯在一起，又迅速分開。一個在假裝咳嗽，掩飾尷尬。另一個索性深深的低下頭，默不作聲。
兩個略有自戀傾向的男子仍在大聲交談。
“謝爾特你說的尤拉是誰？斯洛福德最美麗的姑娘嗎？”
“可以這麽說。你幹嘛打聽這個，我可警告你，不要有非分之想哦！”
“看你說的，我諾伊斯做事雖然看中利益，卻絕非不擇手段，下作無恥。否則，怎麽對得起上天賜予我的傑出容貌？話說回來，既然艾爾娜公主也在斯洛福德，難道說尤拉比艾爾娜公主還要漂亮？”
“這個嘛，我跟你說實話吧，艾爾娜小姐的身材比例簡直稱得上完美，她的麵容也是無可挑剔，皮膚白的像皎潔的月光。我甚至覺得是不是月神露米娜太偏心了。但是，她的腦子似乎跟正常人不一樣……”
咣當一聲，樓上傳來椅子倒地的聲音。
響聲打斷了口無遮攔的諾伊斯和謝爾特。
伍爾夫趁著機會打算將話題轉回之前的地方。
“咳咳，咱們還是說回貿易的事情。諾伊斯先生，您說此行目的是雪中送炭。那麽您究竟送了些什麽呢？”
果然我最大的弱點就是長得太好看，謝爾特這家夥比商人還能扯。
諾伊斯也明白自己跑題了，他主動道歉：
“實在是抱歉，一時得意忘形，請多見諒。”
“哪有得意忘形，諾伊斯你真的是長的非常好看，我估計在整個艾布倫，都沒有幾個男人敢跟你做比較。”
謝爾特還在揪著長相的問題。
“哈，是嗎？太誇張了吧，哈哈哈。”
“……”
伍爾夫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麽了。對麵的本森也實在看不下去了，隻能插話：
“諾伊斯大人，還是先談談正事吧。閑聊有的是時間，哪怕談妥後多待幾天也是可以的。”
我今天是怎麽了，謝爾特這個人，怕不是故意的吧？算了，還是集中精力談正事吧。
整理了一下思緒，諾伊斯又開始摩挲戒指，說的話也接上了之前的內容。
“伍爾夫執事問的好。我希望兩位親自去看看篷車裏的貨物，到時候就明白了。不隻是篷車裏的物品，在下還捎帶來一些情報。”
“情報？”
謝爾特很關心情報。斯洛福德獲取外界信息的途徑有限，太過閉塞。
“是的。我們的船隊經由首都附近的落影港出發，走海路向西，再逆流而上進入艾布倫河。通過西部幾個領地的港口與他們進行貿易，物資直接搬上船。斯洛福德沒有碼頭，我們到達庫爾沙領地後，用篷車裝載物資，走陸路來到這裏。”
“我在途中詳細打探了各地的近況，包括各地的商會分部也提供了一些有價值的信息。謝爾特，情報有喜有憂，你想先聽哪一個？”
“先說壞的吧，這兩天的倒黴事夠多了，不在乎多來一件兩件。”
“看來領地發生了一些事情，那我來的就太及時了。我要說的壞消息是，你們的鄰居庫爾沙領地近來的情況異常，恐怕會對斯洛福德有不利行動。”
謝爾特認真了起來，他與伍爾夫對視了一眼。
伍爾夫問諾伊斯：
“您說的異常情況具體是什麽？”
“他們的領主，也就是‘白鷹’鄧巴，一直在擴充私兵，你們應該知道吧？”
謝爾特點點頭說道：
“的確，伍爾夫在一開始就提醒我要注意他們。鄧巴是庫爾沙的領主嗎？為什麽叫他‘白鷹’？”
“少爺，鄧巴的性格比較有攻擊性，與周圍領地的其他領主關係不太好。此人似乎跟元老院的某個人沾點親，所以比較狂妄。再加上他的眼睛和鼻子有些鷹的特征，頭發也是白的比黑的多。因此得名。”
“伍爾夫執事說的沒錯。你們知道鄧巴手底下的私兵數量有多少了嗎？”
“不清楚。”
謝爾特和伍爾夫同時搖了搖頭。
“一百五十人。我沒有將警備部隊算進去。鄧巴通過商會購入了不少鐵錠，還有十幾匹馬。他的領地招募了一些鐵匠，正在加緊製作長槍和長劍等武器。私兵也在每天按時訓練。”
一百五十人，斯洛福德算上自衛巡邏隊也才二十人。如果鄧巴真要對艾爾娜公主下手，斯洛福德這點力量根本擋不住。主城的城牆太過低矮，跟本就是擺設。伍爾夫，我明白你為什麽要準備馬匹以備逃走之用了。
己方的實力與潛在的敵方比起來，確實差的太多，這讓謝爾特開始心神不寧。
“你說的事情，不能證明他馬上就會對斯洛福德下手。目前的局勢下，稍有點野心的人都會做類似的準備。”
“我還沒有說完。元老院已經派人給鄧巴送了封信。”
諾伊斯的話讓謝爾特徹底明白，僥幸是不存在的。商會的情報如果沒錯，信裏寫的內容肯定不會是家長裏短。
謝爾特陷入了沉思。
伍爾夫繼續問道：
“我們已經預料到這種情況，隻是比想象中來的要快。那麽好消息是什麽呢？”
“本森，你來說吧。我要先喝口水。”
諾伊斯不急不慢的拿起杯子喝水。
望著沉浸在憂慮中的謝爾特，本森寬慰說：
“謝爾特大人，我明白您的擔心。正如諾伊斯大人所說，他這次來是‘雪中送炭’。好消息遠比壞消息多。首先是篷車裏的東西，既然諾伊斯大人要賣關子，嗬嗬，在下也不準備說明。”
“其次是商會供給鄧巴的鐵錠和馬匹，被諾伊斯大人的父親稍稍做了些‘安排’。嘿嘿嘿……請原諒，隻要想到他們發現時的表情，我就覺得，那個詞怎麽說的？忍俊不禁對吧？”
“最後是關於落影城的消息。叛亂的貴族，說白了，就是元老院那幫老東西，他們內部對王權的最終歸屬存在分歧，正吵個不休。叛軍武裝需要維持落影城秩序，還要壓製周邊領地的反抗，暫時無法分出兵力對付斯洛福德。沒有商會提供艾布倫最好的船隻，他們也沒法從水路進攻。”
聽了本森的話，謝爾特的心情稍稍放鬆了些。
“本森，你為什麽會知道這麽多？你不是諾伊斯雇傭來的嗎？請不要介意，我隻是好奇，覺得……”
“覺得本森知道的太多了？才沒這回事。本森跟我家已經有十幾年的合作，我們之間早已超越了普通的生意關係。”
諾伊斯放下杯子並稍作解釋後，從懷中掏出一封信，封口處有蠟印。他將信放在了桌子上，然後看著謝爾特。
“謝爾特，我此行所代表的是父親大人，而父親大人可以代表創建商會的三大家族，三大家族又可以代表整個艾布倫商會。這封信是父親讓我親手交給艾爾娜公主的。既然我們雙方都已了解彼此立場，現在可以讓我謁見公主殿下了嗎？”
謝爾特示意伍爾夫去請公主，不一會兒，艾爾娜從樓梯上走了下來。
“諾伊斯拜見公主殿下！”
“本森拜見公主殿下！”
斯洛福德領地的某處林地。
十五名攜帶武器的人正圍在一起，他們的麵前站著一個身穿紅色袍子的男人。連著袍子的兜帽擋住了這個男人的大部分麵容，他正用命令的語氣跟其他人說話：
“記住，不能讓他把東西帶回去。我沒辦法親自動手，否則會被賽普恩斯察覺。任務失敗的話，你們知道該怎麽做。”
十五個人沒有說話，隻是單膝下跪後齊齊點頭。他們起身後，迅速離開了。
紅袍男人沉默了片刻，嘻嘻笑了起來，然後自言自語：
“知識與洞察之神，嘻，說到底我們都一樣。除了阿卡斯克，再沒有全知全能的神。我都來了兩次了，你還是沒有找到我。”
男人朝前揮了揮手，一麵“鏡子”出現了，與上午出現在斯洛福德城外的“鏡子”非常相像，隻是尺寸小了許多。紅袍男人走入了“鏡子”後，“鏡子”便消失了。
領主宅邸的前院，伍爾夫正與諾伊斯和本森交談。
“諾伊斯先生，有必要這麽著急的往回趕嗎？斯洛福德沒有什麽好東西招待您，至少請您歇息一晚再動身也不遲。”
“我是生意人，伍爾夫執事。生意人最怕的就是夜長夢多。拉篷車的馬匹，我們可就全都騎走了，這樣才能在日落之前進入庫爾沙領地的大道。”
“本就是商會的資產，您當然可以隨意支配。”
諾伊斯超宅邸大門看了看，又湊到伍爾夫近前，小聲說道：
“伍爾夫執事，我看艾爾娜公主老是直勾勾的盯著謝爾特，還有那位一同下樓的紅發傑西卡，麵帶不善。一定是她們聽見了謝爾特和我的談話，根據我的經驗判斷，接下來的審判會很殘酷。因此，還是先離開的好。”
“這個，這個嘛，其實沒您說的那麽嚴重。”
諾伊斯哈哈一笑，不再多說。
商隊的人已經在外麵等候並牽來了馬匹。諾伊斯和本森翻身上馬，與伍爾夫告別後便帶著隊伍往城門口騎去。
十六人的隊伍出城後，諾伊斯從懷中掏出了一樣東西，巴掌大小，被皮革包裹。
“本森，按照原定計劃辦。”
“遵命。”
本森在馬上接過諾伊斯手中的東西，又把東西遞給一旁的手下，那人正是之前報信的傭兵。
“奎克，你帶著伯特和莫裏斯往東，到達艾布倫河岸後，按照記號尋找商會安排好的小型船隻，直接前往下一個接應點。記住，這東西比你們的命重要。一定要盡快送回落影城。”
“以羽蛇之名起誓，不負所托。”
名叫奎克的傭兵領命後，帶著另外兩個人朝東疾馳而去。
望著飛馳而去的三個手下，本森喃喃自語：
“諾伊斯大人，事情正按照您預想的進行，我們會被載入史書也說不定。”
“是艾布倫王國的史書，還是整個人類種族的史書呢？”
“兩者皆有吧。”
諾伊斯沒有再說話，策馬向前奔馳，本森和其他人也立即跟上。
諾伊斯等人疾馳一陣後，進入了林中道路。
緊緊跟在諾伊斯後麵的本森突然大喊道：
“大人小心！”
“咦嘻嘻嘻！”
諾伊斯的馬突然被什麽東西絆倒，瞬間將馬上的諾伊斯甩了出去。就在諾伊斯即將墜地時，他以雙手著地，迅速的彎曲胳膊後再發力，像玩雜技一般在空中翻了一個跟頭，最後穩穩落地。
其他隨行人員都及時的勒住了韁繩。
“咦嘻嘻！”
“咦嘻嘻嘻！”
本森快速下馬，抽出長劍大喊：
“保護大人！”
眾人紛紛下馬並拔出武器，他們使用清一色的長劍，劍柄上全部帶有相同的標記。
不僅僅是這樣，所有的長劍都在發出蜂鳴聲！
“有弓箭！小心！”
“ShieldofMana（瑪納護盾）！”
所有人都將劍尖前指，高喊出了相同的語句。眾人的劍尖上光芒一閃，釋放出一人高的魔法護盾，淡藍色的半透明護盾就像凝固的海水一樣。
嗖嗖的破空聲不斷，大量箭矢朝眾人射來，卻都被護盾彈開。
諾伊斯並沒有武器，他在落地後的第一反應就是摸了摸左手上的戒指，低聲念了些詞語。
此時的他全身都被籠罩在一個圓形的透明屏障內。箭矢根本無法穿透屏障，在接觸屏障的一刹那，這些箭矢就會瞬間下墜，掉在地上。
弓箭的射擊沒有持續多長時間，很快就結束了。
眾人的護盾和保護諾伊斯的圓形屏障也隨之消失。
襲擊者慢慢從兩邊的林中走了出來。
他們的武器上也有相同的印記，隻不過看起來既像沒有翅膀的龍，又像多長了腳的蛇。
“哎呀呀，我就知道事情不會那麽順利。你把傭兵團的家底都帶來真是明智。”
諾伊斯笑嘻嘻的看著敵人，話卻是說給本森聽的。
本森和手下一字展開，擋在了諾伊斯前方。
“你們是什麽人？”
對麵的人一聲不吭，他們也是一字排開，來到了本森等人的跟前。
“青足龍蛇的標記，你們是紅煞的傭兵？”
本森已經發現了對方武器上的標記。
諾伊斯收起了笑容，臉上隻剩下冷漠。
他平靜的對本森說了句：
“別耽誤時間了，盡快解決掉他們。”
沒有呐喊，沒有多餘的廢話，兩邊立時撞在一起，展開廝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