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視爾如荍
隻是剛易折，以柔克剛，阿離不易察覺地笑了笑。
連著七日，阿離還是百思不得其解。晚上阿離頹廢地倚在榻上，那天看到人究竟是誰？會是師兄嗎？不會，太虛境的人活到三百歲已是極限，六百年了，不可能是師兄。如果不是師兄會是誰呢？
瀟鳶掀開珠簾進來，看阿離在想事，就立在一旁。阿離看見了，就問：“怎麽了？”
瀟鳶擔憂地說：“南淮送來消息，王上要為先王守孝。”
阿離一聽，柔眉輕輕結，若真要為先王守孝，又怎會等到今日？現今南淮王並無子嗣，這三年，隻怕不會太平，若是不盡快擁有子嗣，人心不穩。
“太後怎麽說的？”
“因為若水長公主的事，王上不肯見太後。大臣們上書，也都被駁回了，王上很堅持，說百善孝為先，以孝治國，再敢提，大逆不道，殺無赦。”
哥哥果然很生氣，若水是他萬般疼惜的妹妹，這樣一來，隻怕要與李太後杠上了。阿離把帕子卷成條，在手上繞來繞去，或是打結，沉默著不說話。末鳶知道這是阿離思考，便立在一旁。
守孝，哥哥為什麽忽然要守孝呢？太後一直希望嬪妃能早日為哥哥誕下後嗣，是因為跟太後生氣，所以故意跟太後對著嗎？
還是他早就有這個想法，在這個時候提出這個要求，太後是不能勸說他的，太後要是不能勸說，整個南淮也就沒人能勸得了他了。
還是哥哥有喜歡的人了？守孝的話，就可以不召見妃嬪了。若是哥哥有喜歡的人，送進宮來就是了。莫非對方也要一生一世一雙人？這就麻煩了，莫說現在已經有名分的五個，往後還是會有大臣的女兒源源不斷地送進宮的，若有一朝君臨天下了，三宮六院更不用提了。
阿離就對瀟鳶說：“讓太後查清楚，王兄是不是有心上人了，若真是如此，不管那人是誰，都務必讓太後送到他身邊去。”
哥哥喜歡的人，無論用什麽手段都要送到他身邊！哥哥若是有個紅顏知己，她也就放心了。他已經孤獨了一世，這一生隻盼能有個佳人相伴，以慰他的寂寥。
阿離在心裏默默地祈禱著：他愛的人一定要愛他啊！
除夕宴，後宮有身份的妃子自然都會來，加上王親貴族與家眷，魚龍混雜。男的，一個個衣冠楚楚，女的，一個個花枝招展。
阿離帶著瀟鳶赴宴，遠遠地舍了輦乘，緩緩地走著。快到的時候卻停住腳步，轉到幽暗的假山後。阿離準備掐著點進去的，等到嬴墨昭要來前，早一步到。省去了一堆美人跪來拜去，能不給自己添堵還是不要折騰自己了。
瀟鳶看著遠處陸陸續續來來往往的女子，就有些出神，歎息地說：“這樣的宴席，曆來是嬪妃的兵家必爭之地，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見到帝王，若能借此機會榮獲帝王恩寵，也就不枉進宮一場了。”
阿離不在意地說：“但凡稍有姿色的女子，總以為隻要給她一個機會見到帝王，就必定能讓他對自己一見傾心，再見就能三千寵愛集一身。殊不知曆史上那些女子可歌可泣的深宮女子隻是傳說，她們永遠都成不了她們。帝王的恩寵豈是誰都能想要就能要的，隻怕那恩寵還沒捂熱就先身死了。”
“也許有過一場恩寵也比默默老死宮中藥好吧。深宮的女子，這便是她們唯一的期盼。”
在莘國王宮的時候，阿離就見過太多的紅顏未老恩先斷，“女人大概永遠也不明白，男人需要那麽多女人做什麽？能得恩寵的又有幾人呢？得到恩寵又有幾時呢？”
“帝王的恩寵能改變太多的東西。就拿陰貴人來說，雖說是個美人，可也沒有美到絕代風華，依舊深得王上的喜愛。雖然隻是個美人，可因為極得王上寵愛，連杜王後都要敬她三分。”
“關於她，查得怎麽樣了？”
說到正事，瀟鳶肅然地說：“陰貴人性格恬靜，為人低調，出身低微，父親隻是個知縣，這麽多年了依舊還是個知縣。從不邀寵，但深得王上喜愛。受寵也不是一時半會，依舊不驕不躁，不攀結權勢身份高的，也不打壓身份低的。”
阿離想嬴墨昭大抵是喜歡這樣安靜的女子的，沒有背景，也就沒什麽野心，安安分分讓他省心，任何的陰謀詭計隻怕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想要做嬴墨昭的女人，要麽真的夠安分，要麽足夠聰明，聰明到能跟他抗?。那樣的女子隻怕要千年等一回才能出一個，偏生還真讓嬴墨昭遇上了。
阿離欣賞地說：“是個聰明的女子，避險遠疑，知道嬴墨昭忌諱權臣外戚，厭惡結黨營私。人最重要的就是要有自知之明，一堆爭奇鬥豔的女人中，她靜靜地站在那裏等著嬴墨昭走近，比起那些趨之若鶩的女子高明多了。”
“隻是奇怪的是，王上這樣寵著她，卻並無所出。現在王上的孩子，杜王後有一子一女，趙婕妤、俞容華各有一子，薑美人有一女。”
“哦……”
到底是陰貴人不會生育，還是為他人所害？無論是杜夢巒還是趙婕妤，隻怕都不會允許一個得寵的妃子生下嬴墨昭的孩子吧。
此時，阿離看到嬴墨昭的輦駕走近了，就先一步進去了，眾人還來不及參拜，嬴墨昭就來了。一個個要麽跪拜，要麽也是都低頭行禮。阿離卻看著嬴墨昭，她到有些好奇他是怎麽看著一群爭他爭的頭破血流的女人。
於是趁著行禮的時候，她抬頭看著他，哪知嬴墨昭笑得如沐春風地看著她，兩人四目相對，相視一笑。
很久以後，在他們都回不了頭的時候，阿離一直夢見這個場景，周圍的人都屈身低頭，唯有他們兩個站在人群中，四目相對，會心一笑。
這是阿離第一次正式出席宴席，基本上都是第一次見到她。真可謂是萬眾矚目！阿離三千青絲隻用一根木簪子挽起來，發髻上隻插了一枚純玉雕的玉桔梗花。隻覺得縱揮毫潑墨，難抒萬般清麗。
原本抱著一絲期許的人，眼神瞬間暗了下去，有這樣的美人在，哪有她們的立足之地？再梳妝也是枉然。
無論是幽怨的還是冰冷的目光，阿離都視若無睹。
西陵以左為尊，於是杜王後挨著嬴墨昭左邊而坐，阿離就挨著他右邊坐著。阿離看見杜王後依禮穿的是襢衣，陰貴人粉色的衣袍，看起來溫馨而不招搖，趙婕妤到是個難得的美人。
隻見杜夢巒端莊，趙婕妤高雅，陰貴人素淨，一眾鶯鶯燕燕，看的人眼花繚亂。阿離默默地感歎，加上自己這個絕色美人，嬴墨昭這小子倒是豔福不淺啊！
忽然，阿離覺得有束目光盯著她，讓她非常不舒服。阿離本不打算理會，可被一直這麽盯著，泥人還有三分氣呢，就漫不經心地轉頭一掃，就發現那冰冷的目光來自一個美男子。
那男子眉若青山般幽暗，卻長了一雙桃花眼，眼尾稍向上翹，眼神迷離地似醉非醉，朦朧耐人尋味。
看到阿離看他，非但不躲避，反而妖魅地一笑，那桃花眼就眯成兩道月牙彎彎，眼角含笑，十二分勾魂啊！一邊的嘴角斜高上揚，更添魅惑。那樣俊美的男子，對女子的殺傷力不是一般的強啊！
要不是從小看著哥哥長大的，估計立馬就要拜道在他的直裾袍下了。阿離心裏輕歎：“不知道是不是妖孽轉世啊？出門前應該先卜一卦的。”
阿離坦然地回之一笑，無聲地用指尖扣著食案。這樣美儀容的男子想來就是傳說中序維君了，序維君是嬴墨昭的弟弟，當初也是嬴墨昭王位最大的政敵。能做嬴墨昭的敵人，想來不是什麽好對付的人。
他看自己做什麽？當然不是因為她的美色。因為聽說這是個很不會憐香惜玉的人，老婆娶了三死了三，長陽女子最惡毒詛咒對方的話就是：詛咒你嫁給序維君！
當然一開始序維君也是個香餑餑，能成為序維君君夫人是多少閨中小姐的美夢啊！隻是連著死了三個老婆，誰還敢嫁啊？
美男誠可貴，生命價更高啊！若為富貴故，兩者皆可拋，於是都紛紛投向了嬴墨昭的懷抱。何況嬴墨昭也是個極為英俊的男子，並不輸給序維君，他們是各有千秋。
阿離正想的入神，忽然有人來拉她的手，阿離差點一掌劈過去，如果不是聽到那個流氓的聲音，“夫人，不與孤共飲一杯嗎？”